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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洲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杨道连家门都没有出过。
贤妻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虽然一开始对他还有些陌生,但是半天时间就混熟了。现在小家伙格外喜欢他,他也是抱着就不肯丢。
这日午后,他在院子中的树荫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在梦中,他梦见了那场大风浪,梦见了那死去的一千多人中,那些熟识同袍。
虽然依旧过去了快一年,那一幕依旧历历再现。他忘不了他们,也一直愧疚。
回到大明,这种愧疚更加强烈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晚饭吃完,他哄睡了孩子,看向了人比花娇的妻子。“祯芳,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解祯芳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是却很清楚,这三年,自己的丈夫真正成熟了。
虽然他没有自己兄弟的才华出众,风流倜傥,却更值得信赖。
“相公回来之后一直郁郁难掩,妾身也想跟相公好好说说话。”
杨道被她勾起了谈兴,他开始说了起来。从一开始出海的茫然,到发现东洲的惊喜,再到东洲的秀丽河山带来的震撼。
从南大陆的瘟疫,他被推举成为舰队首领的兴奋,又到损兵折将之后的难过。
解祯芳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一直表现的不算激动,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也不是另有所爱,是因为他的身上,担着一千多同袍的性命。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解祯芳用自己的温柔来温暖丈夫有些冰冷的心,两个人久别重逢,杨道身体又没有毛病,这些时日当然如同蜜里调油。
欢愉之后,杨道搂着她的娇躯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留在大明,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我想回去,回去东洲,只有留在那里,与那些同袍同甘共苦,我的心才能宁静。”
解祯芳温柔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嫁了相公,自然是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只是致和才两岁多,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几个月的折磨。”
杨道想了想说道“我们不如将致和留给母亲照看,还有大嫂也在家里,亏待不了他。父亲以后还能教他读书写字……”
“这怎么行……”解祯芳一开始想要反对,可是再一想,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反对的意见就说不出口了。
杨道温柔说道“我们都还年轻,致和留在家中,我们还可以再生。过几年,我们还能回来,将致和接过去。”
解祯芳虽然舍不得儿子,却也舍不得丈夫,默认了杨道的安排。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把他的想法刚说出来,立即遭到了杨士奇的强烈反对。
“身为臣子,自当是留在陛下身边才能获得重用,有发展机遇。你如此鲁莽决定,只会让你在殿下心中的印象逐渐消退,以后过个十年,你会发现,原本跟你平级的将士,恐怕都处于你之上了。”
对这个官迷父亲,杨道早就非常了解,他耐心劝道“殿下与陛下不同,阿谀奉承之辈从不亲近,只重视能理事之才。孩儿在幼军学了几年,也有壮志雄心,如今趁着年轻,自当出去闯一闯。”
杨士奇怒道“你认为为父是阿谀奉承之辈吗?殿下为何不在意我曾是太子殿下近臣,如今擢升我为国子监祭酒?你以为为父靠的是阿谀奉承!为父靠的是卓知识见!”
“父亲息怒,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殿下重视职官,这是你我都知道的。孩儿既然有心做事,又有能力做事,何不出去闯荡一番?何况……”
杨道的表情黯然了起来。“孩儿现在内心一直愧疚不安,每日入睡,那死去的同袍似乎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去东洲陪着他们,孩儿这心里一直不安。”
侄儿致同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望向爷爷说道“祖父,昨日孙儿还看了大明英雄录,太孙殿下道,要培养我大明百姓的尚武之心,留在京城固然荣华富贵,但是又如何能比得上主镇一方,教化万民?孙儿以为,叔父该去,就连孙儿也准备考上了举人,不入国子监,进羽林卫学去学习。”
杨士奇大怒,瞪着孙子道“连你也不听话了,自古以来,有哪个朝代是全部靠武人治理的?还不是要依靠儒生!”
致同不敢跟爷爷分辨,只是埋下头去,嘟囔道“文人官员可不是儒生,这是儒家自己给自己贴金而已。”
杨士奇心中一震,望着孙子问道“这是谁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杨道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你留在过去,跟不上风向了啊。殿下马上就要登基,这天,已经变了……”
第一四四章 重担()
八月初一的大朝会上,朱棣与朱瞻基并肩坐在了议会大厅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面,接受来自东洲各个部落的首领朝拜。
他们大部分人所处的环境,跟原始部落差不多,没有布匹,没有丝绸,只有麻布和兽皮。
他们没有铁锅,没有炒菜,没有调料,只有陶罐煮汤,烧烤。
他们没有酒,没有茶,只有原生的果汁饮料。
他们没有铁器,没有车轮,打仗还依靠石头,木棒,金器。就连最发达的阿兹特克,库斯科王国,国王的出行指南依靠步行。
他们没有工业,只有原生态的农业,来到大明,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还能从大自然里面炼制出各种东西。
在他们的眼里,大明就是天堂,是他们从来没有梦想到过的天堂。
着巨大的城市,优秀的文明,是任何人都为之陶醉的。
所有人心悦诚服地跪倒了主席台上,向朱棣和朱瞻基表示臣服。
巨大多数的部落首领,都恳请大明,希望大明能够向他们派出工匠和农师,官员,带领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朱棣对东洲土著也是非常好奇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在遥远的东洲,竟然还有跟大明人如此相像的土著,许多土著,现在换上了大明的服饰,看起来跟大明人几乎没有两样。
当然,也有一些土著跟大明人差异颇大,对他们,朱棣就冷淡的多了。在他的眼里,只有跟自己像的人才是值得信赖的,那些不像的,就是一个死人。
这几天,他一直将候显带在身边,即使出去游玩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停向他询问东洲的一切。
那个富饶的大陆,真的吸引住了他,他不止一次地向朱瞻基表示,想要亲自带着舰队前往东洲。
但是朱瞻基想到了他的老寒腿,劝住了他,想让他往南边跑。
因为南洲移民在即,如果有朱棣亲自前往压阵,哪怕他什么也不敢,也能震住所有人。
而东洲,朱瞻基根本不会派勋贵们过去,能去那边的,只有指挥使以下的将领。
而且,朱瞻基暂时也不会派官员过去。最快也要等两三年后,军队将那边控制住以后,再委派官员。
当然,儒生和工匠,农师这些人,明年开始就要派一批过去了。教那些土著们制作简单的工具,教他们耕地,挖矿,学说大明话,学写大明字。
如今朱棣西征归来,京卫各部也都回京,应天府周边的军队就太多了。
他的幼军多达四万多人,这么多人吃闲饭,不如直接派到东洲那边去。
更主要的是海军,他们将士第一批移民。以自愿为主,每个自愿前往的将士,都会按照级别,给予大小不一的土地,还有仆役。
是的,那些东洲土著,已经变成他们的仆役。而这个安排,并没有遭到那些土著的反对,甚至还认为是荣幸。
这个计划,朱瞻基已经做了好几年。
所有海军将士的分到的土地,都是沿海地区,并且以东部平原为主。
指挥使将会是最高级的官员,他们每人可以分到千里土地,五千仆役。
这千里土地,搁在后世,差不多相当于是两百五十平方公里。
而指挥佥事一级减半,守备,千总再减半。到了普通士兵,每人可以分到十里土地,五十仆役。
南北美大陆总面积四千多万平方公里,按照大明目前的计算方式,乘以四倍,有一亿多里。
即使派十万士兵过去,也不过只能占据百分之五的沿海土地。
朱瞻基现在当然没有这么多士兵派过去,所以只能徐徐图之,先占据住那些天然港口,以这些港口向外辐射,慢慢占领。
至于那些仆役,当然需要这些将士过去了之后自己找,跟那些部落来谈。
现在划分一个标准,是给那些士兵一个限制,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不能超过这个标准。
等到那边的沿海区域逐渐开发起来,再委派官员。十几年以后,他的儿子们一个个成年以后,就分封过去,每个人占据一大块地方。
而这些士兵,移民过去的时候,朝廷会提供武器,种子,一家一辆板车,各种工具和铁锅,其他就不管了。
第二年开始,朝廷连俸禄都不发了,只提供舰队运行的经费,武器补给。
这些将士在那边需要自力更生,但是依旧有守疆之责。
他们完全不必担心,每个人能分那么大的地盘,并且还是肥沃的土地,怎么也不会饿着他们。
而幼军的职责则是向内陆发展,并且控制那边的矿产资源。
以这些矿产资源提供海军经费,建设经费,由內监负责分配。
而內监的任务就比较繁重了,他们需要向东洲大陆运送各种物资,建立贸易通道,今后东洲的商品,矿产,都需要他们运回来,然后将那边需要的物资运过去。
实际上,朱瞻基也知道,分配给他们这么多的土地,他们自己根本不会全部耕种。
大部分士兵需要服军役,那么多土地,配上几十个仆役,能耕种多少?
不过那些土地上除了矿产,所有出产都是他们的,随随便便都饿不到,甚至能通过出产进行贸易富得流油。
如此好的条件,当然吸引了不少士兵报名,特别是曾经去过东洲的将士,他们自然知道那里是一片好地方。
能去当人上人,总比在大明当一个普通士兵更好吧。
由于朱瞻基只是在海军和幼军内部招收移民的人,这一举措还引起不少人不满。也有不少宗室,勋贵,想要将分封南洲改成分封东洲。
但是朱瞻基将这些奏折都留中不发,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上万东洲土著,有五百多个部落。但是只有不到三十个大部落,剩下的都是小部落。
他们这些人只能派一两个代表参加朝会,除了阿兹特克和库斯科王国,其他的部落都是二十人一组向朱棣跟朱瞻基磕头,速度进行的很快。
当两个最大的部落向朱瞻基磕头之后,所有人参拜完毕,朱瞻基才起身回了半礼,向他们颁发赏赐。
这些赏赐五花八门,但是主要是以铁制工具,铁锅,布料,为主。
至于茶叶和香料,还需要经过市场培育。他们可不像亚欧人,吃的都是原生态食品,生死由命。
想让他们知道茶叶的健康,风气还需要引导。
而铁器,布料,这可是不用说他们就知道的好东西,他们最渴望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自然有鸿胪寺的官员们继续带着他们,让他们在应天府玩上几个月,腐蚀一下他们的心灵,然后等到东洲舰队组建完毕,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而他们,将会是第一批接受大明文明熏陶,然后必须要归心的首领。
如果他们不听话,太医院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自然死亡。而实际上,从东洲启程开始,就有一百多首领已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病死了。
这些土人一走,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了起来,原本一些开小差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从七月二十一,朱棣的禅让诏书被蹇义他们接受,朱瞻基这已经两次在早朝上婉拒继位。
大臣们没有第三次拜请朱瞻基继位,就是为这一天。
主席台上,蹇义站起了身子,面向朱瞻基和朱棣跪拜在地,在他的身边,其他十几个大小九卿也纷纷跪了下来。
而台下的大臣们无法跪拜,却都一个个站起身来,腰都弯了下来,头都抵到桌面上了。
蹇义朗声说道:“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
自古明王圣帝,焦思劳神,惴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兢畏,去之则逸安。且轩辕非不明,放勋非不圣,尚欲游於姑射,休彼太庭。矧乎历数寻终,期运久谢,属於孤藐,统御万方者哉!
今永乐皇帝陛下身登大宝二十载,劳心苦神,百病缠身,故此传位于太孙瞻基殿下。
五运更始,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