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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却又无法肯定,那是不是真正发生过的
事。
然而,那毕竟是真正发生过的事,从那个晚上开始,他的生
活有了迅速而巨大的改变,各种各样的好运气,围在他的身边打
转。很快,他有了他自己的第一艘船,接著,在不到十年的时间
内,当年作为一个流浪儿所梦想的一切,甚至於连做梦都想不到
的,他全都有了!
而且,在那些年月中,他似乎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於
曾向魔王出卖过灵魂的事,也变得更模糊了。有时候他会想起来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一切的成就,全是来自他自己的才干和
运气。
直到有一天,在他庞大的业务机构之中,一个地位十分卑微
的员工,忽然趋近他,在他的耳边讲了一句话,才使他知道,自
己所得的一切,全是魔王的魔法所赐与的,是当年交易的结果。
魔王一直在实现承诺,使他得到需要的一切。
那时,他已经有了一个众所公认的美丽贤淑的妻子。他的妻
子是那样温淑美丽,甚至可以使得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可以有限
度地拒绝除了妻子之外,其他美女的诱惑。当然,要完全抗拒是
不可能的,世上诱人的美女实在太多了,每一个都有著她独特的
令男人心醉的风情,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完全拒绝的。
但是,他很爱他的妻子,有时,他宁愿留在妻子的身边,享
受著那一份他在其他美女身上享受不到的温馨和满足。也就在这
时候,一个容貌猥琐阴森的低级职员,在他身边低声道∶「林先
生,魔王要我提醒你,你的妻子有孕了。而你是早把你妻子和儿
女交给了魔王的,魔王随时可以要你履行义务。」
这个人对他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是在他航运公司豪华的办公
室中,才通过了一次交易,使他庞大的财富又有所增加,正在踌
躇满志的精神状态之中。突然之间,那几句话使他从云端直摔了
下来,摔进了漆黑无涯的深渊之中!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喘息著,视线也变得模糊了。等到
他好不容易定过神来,才看到豪奢绝伦的办公室之中,除了他之
外,只有一个清洁工人,正在抹著本来就亮得可以当镜子照的茶
几面。
他定了定神,问∶「阿根,刚才是你在对我说话?」
那清洁工人叫阿根,他仍然抹他的茶几,他的回答是伸手向
天上指了一指∶「不是我在对你说话,是他要我传话。」
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你¨¨¨是他的代表?」
阿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会通过我,向你说他要说的话。
」
他声音更颤抖的厉害∶「那麽¨¨¨他要甚麽呢?」
阿根的回答很简单∶「当年,你曾许诺了甚麽,他就要甚麽
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就挥手令阿根出去。
阿根十分顺从地离开,他吩咐了所有的秘书,不受任何打扰,然
後,他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一面大口吞著酒,一面思索著。
他花了两小时的时间,把所有的事,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得
出的结论是,没有甚麽值得害怕的。当年,把自己,甚至把自己
的亲人的灵魂,去交换自己所需的一切,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是
十年来从未间断的祈祷的结果,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选择,也不会
改变。
而这些年来,魔王显然用他无边的魔法,在实现他的承诺,
这些年来的生活,简直是心满意足之极。他失去的只不过是他的
灵魂,然而,灵魂又是甚麽呢?看不见,摸不到,有没有好像一
点分别也没有,所有快乐的感觉,根本全是来自肉体的。
他觉得自己完全想通了,於是,他又把阿根召来∶「你就做
我的跟班吧。他¨¨¨有甚麽话要对我说,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
阿根的声音听来有点森冷∶「他说,你的妻子,不肯履行你
的承诺。而你如果不是忘记了,就是忽略了,不然,早就应该知
道了!」
阿根的话,又令他大吃一惊。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的妻子,几乎每晚都在恶梦中惊醒,
而且总是在梦中叫著∶「不!我不肯!」
而当他问她做了甚麽恶梦之际,她总是一面馀悸未已,一面
却努力温柔地笑著∶「不,没有甚麽,做了恶梦,太荒诞了!」
而魔王又通过阿根告诉他,他妻子有孕了!连他都不知道自
己的妻子有孕了,魔王怎麽会知道?
他妻子的恶梦是甚麽?是不是魔王在向她索取她的灵魂,而
她坚决拒绝?
他感到了极度的迷惑,决定立刻回家去,和他的妻子好好谈
一谈。
他回到家中,他美丽的妻子,用一种十分兴奋的神情迎接他
。然後,就对他说∶「我有孕了。」
他要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能不使他内心的震惊表现出来,
反而要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来,接受这个消息。
他的妻子温柔地偎贴在他的身边,喜悦的神情之中,忽然有
了几分忧愁,欲言又止地道∶「真怪,一连好多天,每天晚上睡
觉,梦里总有声音告诉我,我和我孕育的新生命,都是他的。还
说是你很多年之前,答应了¨¨¨卖给了他的!」
美丽的妻子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用充满了深情的大眼睛望
著他。眼神之中,多少有点恐惧的阴影,问他∶「当然,那只是
恶梦,对不对?」
他觉得心头一阵剧痛,忙道∶「当然,当然!只是梦,你怎
麽会做这样的梦,真是!」
妻子娇柔地笑了起来∶「或许是一切¨¨¨太幸运了,幸运
得不像真实¨¨¨所以会害怕失去这一切!」
他感到了异常的烦躁,竟破天荒第一次叱责他的妻子∶「你
在胡说些甚麽!少胡思乱想,就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但是他随即又感到了极度的歉疚,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
这个善良的小美人胡思乱想,而是实实在在的事!
他随即把他的妻子紧紧拥进怀中,深深地亲吻著。虽然她的
唇是湿润而甜蜜,但是他的唇却乾燥而苦涩。在那时候,他第一
次感到了自己当年的行为,在换得了那麽多年的所得之後,是到
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妻子的腹部,一月比一月隆起,他事业上竞争的对手,被
他一个接一个击败,他成了全世界知名的富豪,简直没有甚麽他
要不到的东西。阿根成了他的跟班、亲信,令他最头痛的是,阿
根几乎每天都要对他说上一遍∶「你的妻子不肯,你必须令她答
应!」
他妻子每晚上恶梦如故,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受不了阿根
对他的「提醒」了,勃然大怒∶「既然魔王的魔法无边,就该有
能力使她答应!」
阿根冷冷地回答∶「除了一个人自愿出卖他的灵魂之外,魔
王不会攫取他的灵魂。如果有你妻子的合作,魔王就可以完全控
制尚未出世的生命,不然,魔王为了达到目的,唯有令她死亡!
」
他感到恐惧,可是却不相信。他妻子健康良好,最著名的产
科医生,一直替她做产前的检查,除了说她有点精神恍惚之外,
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是,事情终於发生了!
他的妻子,在生下了一个女儿的同时,因难产而死亡了。他
尝到了魔法的厉害,付出了他应该付的代价!
(原振侠屏住了气息,这时,他自然可以肯定,林雅儿所说
的,是她的父亲林永兴的事。)
(听起来仍然是极度不可思议的,整件事是甚麽呢?遗传性
的精神分裂症?还是听她再说下去吧。)
他震惊得无法控制自己,阿根却冷冷地告诉他,一切全是他
自己答应的。他的女儿不属於他,而属於魔王,阿根并且提出,
魔王要把他的女儿带走。
他从此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一切的成就对他来说,是完
全没有意义的了。他甚至一面拉著自己的头发,一面向阿根跪求
──这种情形,自然没有任何第三者知道,人家看起来,他依然
是一个叱吒风云的富豪,阿根只不过是一个恭顺的跟班。
他向阿根哀求,不要带走他的女儿,而阿根则传达了魔王的
话∶不行,一定要把他的女儿带走,他的女儿,属於魔王所有,
是魔女。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绝少人在出卖自己的灵魂给
魔王的时候,连儿女一起出卖的。所以,他得到的一切,也远比
别人为多。
他哭求著,宁愿放弃已有的一切。魔王的回答十分冷酷∶「
放弃一切?这些年来,你尝过多少美味?喝了多少美酒?能够还
出来吗?在多少美女的身上,你得到过至高无上的享受,这种乐
趣,能够还出来吗?」
他无言以对,所以,只好由得阿根把他的女儿带走,带到魔
王的身边去。
(原振侠忍不住问∶「魔王住在甚麽地方?是在一座高大巍
峨的魔宫之中?魔宫又在哪里?」)
(原振侠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原振侠又问∶「你所一再提及的魔王,是一个概念,还是
真有这样的一个人?」)
(原振侠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林雅儿只是用她那种
平淡之中,充满了哀伤的声调叙说著,越说越急。内容虽然越来
越不可思议,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十分动听。)
他对自己的妻子,有著深厚的爱意,妻子的死,给他的打击
极大。女儿和他有著自然的骨肉之情,被阿根带走了之後,音讯
全无,那使他感到一切都变得那麽空虚。在开始的日子里,他还
以为这种空虚,可以用他拥有的钜额金钱来填补。
他纵情声色,醇酒美人,身体官能上的享受,在一个短暂的
时间之中,有限度地填补了一些空虚。可是心灵上的空虚,像是
无底深渊一样,不论填下去多少东西,结果,空虚还是空虚。到
後来,他甚至借助麻醉品,他注射吗啡,可是,如果那样做,就
能减轻心灵上的苦痛的话,世上还会有痛苦的人吗?
痛苦像是万千毒蚁一样,啃啮著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开始知
道,一个人出卖了灵魂之後,所得到的是甚麽。
他後悔了!
也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了,当年,当他在十年不间歇的祈祷
,得到了魔王的回响之际,虽然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所能出卖
的一切,但是魔王曾答应,可以给他一次後悔的机会。他当时曾
坚拒,但是现在,他是不是可以使用这个後悔的机会呢?
他又开始祈祷,这一次,三个晚上之後,和当年一样,他又
看到了那星形的一团。所不同的是,当年,他是赤脚,在旷野中
看到的,而这一次,他穿著最名贵的鞋子,在他所拥有的大厦的
顶楼空中花园中。
他又不由自主,踮起了脚尖,双手伸向上。他无法看到自己
的神情,但那一定是异样的痛苦──当年要求出卖自己是痛苦的
,现在要求後悔时,也同样地感到痛苦。说起来十分矛盾,可又
是事实!
他和魔王之间,又有了对答。
「哈哈!你後悔了?」
「是,你答应过,给我一次後悔的机会的!」
「过去了那麽多年,你已经得到了我给你的一切,而且尽情
享受过它们,你现在才後悔,不是太迟了一点吗?」
他说不出话来,可是仍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