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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从未关注过沈娘子这样的人物，大概是因为，后来世道乱了，大多数的世家败落，世家女也四处流散，活下来的也只能隐名埋名地苟活。
竟然是从未发现，世家小娘子中还有这等人才。
“既然如此，你先去偏间等候，”林乐霜决定听听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沈娘子恭敬地施了一礼，没有多逗留半刻，也没有看旁人半眼，立即起身朝外走去，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她引到了偏间。
曹娘子不解地看了看林乐霜，小声问卢娘子：“为什么王妃还愿意听她说话？”
“王妃的度量大，不愿意和她一般计较。既然淮阳王要求在大朝会上谈经论道，淮阳王妃为什么不听听沈娘子说些什么呢？”不等卢娘子回答，谢灵素就插了话。
“谢大娘子说的很有道理，”曹娘子回味了一番，眼睛笑的如同新月。
卢娘子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说的你就不信，谢大娘子说的你就这么奉承，是不是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曹娘子鄙视地说：“谢大娘子可是世家女中的首领人物，平日里哪有机会说话？你我相熟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吧。再说了，我若是反驳，岂不是说淮阳王妃的度量不大？实际上，我觉得王妃的度量实在是太大了些，若是我，万万不能忍的。”
卢娘子哼了一声，表示更加鄙视。
谢大娘子有些好笑，唇角微翘。
新贵家的小娘子比起世家女来要直率的多，也更加的有趣，和她们交交朋友也不错，怪不得王琳越来越喜欢和新贵家的小娘子们走动。
真该将素素也唤来的。
林乐霜和众人闲聊了一会，便推说更衣，起身离去。
曹娘子早已经压抑不住，大声地道：“我敢说沈娘子一定是为了打听大朝会的事情来得。”
范五娘幽幽地道：“这个我们也都瞧出来了。”
范九娘笑着附上一句：“沈娘子素来能言善辩，智计过人，八娘曾经说她是女中陆贾，说不定她还真的能说服淮阳王妃。”
“女中陆贾？”曹娘子倒抽了口冷气。
简直不敢置信。
“你说的是汉朝的那个有口辩士陆贾？”
范九娘含笑点头，“正是，八娘子如此说……”
范五娘恹恹地接过话头，“还说什么八娘子？范家那里还有什么八娘子？”
范九娘立即歉然地对着曹娘子笑了一笑，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的脸上无端都有了骄人之色。
一旁的谢灵素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管范八娘如何，范家的小娘子都不该如此，都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也太过了些。
卢娘子也有些不太赞同，但她也不喜欢范八娘和沈娘子，便也不做声。
曹娘子撇撇嘴也不做声了。
厅堂里一下子静下来。
小娘子们凑在一起，话题总是没完没了，就像是夏日树上的小鸟一直叽叽喳喳，突然的安静片刻之后，又猛地叽叽喳喳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改说林四郎了，“上次在长公主府，皇上就夸奖林四郎神力无比，林三郎儒雅，没想到这么快林四郎就入朝为官了。”
曹娘子立即接话，“林四郎不仅仅力气大，而且还长得英俊，穿上软铠，一定好看。”
范九娘“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们才瞧不上林四郎这样的新贵之子呢，所以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听了，若是比英俊，谁能比得上谢七郎呢？
范五娘虽然没有出声，但那一双眉眼含笑地看了过来，也能让人看出是及其不屑的。
曹娘子面露不悦。
卢娘子道：“我哥哥也说林四郎的本事的确厉害，那日虽然我没有亲眼得见，但也听人提起过，就是宗庙里后羿用来射太阳的神弓，从开朝以来，也只有林四郎拉开过，而且还用金箭射中了人面雕。”
“那日七郎也在这里，回来说当时的情境非常危急，林四郎拿起神弓，轻轻一拉，就将弓弦拉开了。据说京兆尹出了十几个人抬那些弓箭呢。只怕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力士也不过如此，”谢灵素也跟着帮腔。
范氏姐妹的神色略略收敛了些许。
卢娘子笑着问：“既然如此，不知谢大娘子可知道，那日是不是淮阳王妃亲自布阵？”
“那是自然。七郎说，王妃和小豹子站在阵中，指挥他们布阵改阵，才将那些恶鸟全部擒获，就连小豹子都立下了大功劳。不然长安城中那些信徒们怎么说起淮阳王妃都是一脸的佩服？据说现在信徒们都不信宝塔寺，也不信清远方丈，只信淮阳王妃呢。”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恨那天我不在场，后来听的都是传闻，问淮阳王妃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是淮阳王虚怀若谷的缘故，这才是君子之风呢。”
曹娘子听到这里立即插了一嘴：“淮阳王妃不仅仅心怀宽广，而且越来越美，让人不由自主就心生仰慕。”
范家姐妹都赔笑说话：“王妃自然是好的……”
偏间里。
林乐霜换过一身衣裳，淡淡地跪坐在案几之后，问：“不知沈娘子究竟有何要事禀报？”
沈娘子咬了咬唇。
她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碰碰运气，就算是被拒之门外也不会意外，可见了这么多人聚在林家，沈娘子明白，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以后再想攀附淮阳王妃、攀附林家就难了。
她已经不止是想来碰运气，而是想成为林乐霜身边得力的一员。
只是，她能够做到吗？
、
第1043章 野心勃勃（）
这取决于淮阳王妃究竟能有多大的度量。
还取决于她能够给淮阳王妃带来多的利益。
沉吟再三，沈娘子终于开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女与淮阳王妃交情并不深厚，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利罢了。”
倒是够坦白。
林乐霜淡淡地看着她，上次在赏梅会上，就已经见识过此人的口舌和心计。
所以，沈娘子如此说话，倒也并不太让她意外。
既然能来，当然也会准备一套说辞。
这样开诚布公不虚伪的套交情，也是不错的策略。
姑妄听听。
“臣女和厅堂里坐着的绝大多数小娘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想要为家中父兄前程谋算，希望能够从王妃这里得到些指引。”
“哦？”林乐霜扬起了眉毛，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似乎沈娘子说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联，但又出于礼节，表示了些微的兴趣。
这样的动作和态度若是旁人做起来，必然让人觉得难堪了。
可林乐霜却做得恰到好处，竟然让人只注意到了她的优雅美丽。
沈娘子开始觉得绝望。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气韵，完完全全是身处高位许久才能养的出来。
即便是王谢两家的宗妇也达不到这样的气度。
因为她们都有所求。
林乐霜得天独厚，拥有了将她放在心坎上的淮阳王，又拥有了好名声，似乎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外物会放在心上了。
人只要有欲求，就有弱点。
而此时，沈娘子竟然看不出来林乐霜有什么弱点。
找不到弱点，她还怎么说服王妃？
可是就这样落败回去？
沈娘子在心里为自己鼓了鼓劲，硬着头皮说下去，“臣女不才，愿任王妃驱策，牵马坠镫。”
说完又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接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王妃深得民心，但也需提防世家们的不满。臣女身在世家，可为王妃排忧解难。”
“哦？”林乐霜的声音淡淡的，问：“那么你说说现在有什么隐患呢？世家又会有什么不满？”
沈娘子提起精神：“远的不说先说眼前的局面，淮阳王深得皇上信任，如今又代替皇上听政，朝堂上风波不断，都是因为世家们对于淮阳王依旧有不服之心。王谢两家牵头施粥，但是名声最大的却是淮阳王和新贵家的小娘子。臣女又听闻，王家为了维护王妃，和谢家的婚事也要废弃了。这就像是拔河，谁力气大偏向谁，谁也拉不过谁的时候就相互对峙，现在这对峙即将打破，首当其冲影响到的就是王妃您啊。”
林乐霜对沈娘子的手段有了几分了解。
沈娘子又道：“臣女有把握能够说服父亲和兄长，甘为王妃和淮阳王驱策。”
林乐霜问：“那么沈家该怎么办？”
沈娘子的眼中闪过光芒，立即道：“决定沈家能怎么办的只有沈家的家主，我的父亲虽然不才，但也熟读圣贤书，而且跟从过终南山的高人求学，只是因为身处旁支而不得不收敛锋芒。就是从命理上来说，善相者也说我的父亲年轻时默默无闻，到了中年便可发迹，若是得了贵人提携，也能名声大噪。”
言下之意，若是父亲成为沈家的家主，就能够率领沈家跟随在淮阳王的身后。
林乐霜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悠悠地打量了沈娘子一番。
沈娘子屏住呼吸，额上竟然能有了汗意。
淮阳王妃的气势太过逼人，让人心中忐忑，不敢相欺。
这大约就是贵人之气吧。
林乐霜也是暗暗称奇，想不到沈娘子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打算和谋略，也敢做父兄的主。
就在此刻，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对世家现有的格局重新调整呢？
“此事重大，本王妃需得好好想想。”
沈娘子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毕竟王妃没有一口拒绝，还有希望。
也就是说，她方才的那些猜测和推断还是打动了王妃。
沈娘子一点都不担心自个的野心被淮阳王妃所厌弃，实际上，她相信淮阳王妃一定也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臣女告辞，若是王妃有所驱策，直接吩咐便是。”
沈娘子想明白这一点，立即告辞。
林乐霜颔首示意。
两人相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倒是难得。
林乐霜再次回到厅堂，曹娘子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期待想听些什么故事。
“沈娘子此次前来也是想打听大朝会上谈经论道的主题，”林乐霜展眼一笑，慢悠悠地说。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下文。
“那么王妃告诉了她么？”曹娘子问。
“自然是告诉了。”
“王妃说了些什么？”
既然能够告诉沈娘子，自然也能够告诉她们吧。
这一次，就算是范氏姐妹也没有觉得曹娘子话多了。
“不知道。”
“不知道？”曹娘子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失望地重重坐在脚跟上，嘟着嘴看着林乐霜：“王妃原来就是说了这个么？”
林乐霜狡黠地笑了一笑，飞扬的凤眼眼尾顿显几分妩媚。
曹娘子都看呆了。
若是说起来，曹娘子最仰慕的就是林乐霜越来越晶莹润洁的皮肤和让人无法言喻的美了。
每见一次都要为她倾倒一次。
曹娘子觉得自个一定是被淮阳王下了什么药，才会被一个女子的美所蛊惑。
谢娘子笑着道：“据说淮阳王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云大儒，自个也不知道，只有等到大朝会的那一天才当众宣布。所以王妃不知道也是真的。”
范五娘和范九娘丧气地彼此看了看，本来还以为能够打听些什么消息来，没料到却是这个结果。
那个什么云大儒，就是个怪胎。
这么大的年纪不娶妻，只喜欢钻研许多杂学，也不愿意出来做官。
许多儒生们非常敬重他的才华，都说他是名士自风流，自然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
可这样的人却偏偏又听从淮阳王的吩咐，难道说，云大儒也是喜欢上了淮阳王的美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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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心神恍惚（）
林乐霜只是笑而不语。
范家女起身告辞，想要快些给范老夫人禀报这个结果，而谢灵素也觉得坐的差不多了，打算返程。
临别之前，林乐霜问：“不知道你们准备的被褥和冬衣可够？”
谢素素提出既然王妃等人施粥，他们就施冬衣被褥等物好了，谢旭更是加了一条，说春天可以施出些种子。
不得不说，这些法子都很好。
若是行善的人多了起来，收益的还是那些百姓。
林乐霜当然愿意看到行善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他们所图的是个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