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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向明说发车时间是12点零5,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进去找找。”万三爷带着三人进到客运站,去D市的车只有一班,坐车的人也不多,破旧的候车室里灯光昏暗,但还是一眼就看见靠在柱子上的郭玲玲。
林向明手里拎着一个绿色的帆布包,冷着脸看着郭玲玲,“我好言相劝你就听着,在这儿耍赖犯浑受伤的也只是你自己,不要闹到咱们连朋友都不能做。”
“向明,我都说了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你别担心,我有分寸,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见面,我不来送送你,心里不踏实。”
郭玲玲手里玩着自己的长辫子,眉眼上带着淡淡的哀愁,即使屋子光线暗淡的看不清人,站在远处的苏小北不得不承认,郭玲玲也是最瞩目的。
“玲子,你一个小丫头来县城,胆子可不小啊!”万三爷黑着脸走过来,顾忌她的颜面并没有大声呵斥。
郭玲玲和林向明同时回头,看见离自己几米远的苏小北,林向明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不由的挺直后背盯着她看。
郭玲玲看见万三爷和张淑兰,吓的撒腿就跑,看他们出去追郭玲玲,苏小北皱皱眉头,转身往外走。
“小北?”身后传来林向明颤抖的声音。
苏小北很奇怪他的反应,心里对他很排斥所以脚步没停继续往外走。
“你站住!”林向明不顾周遭的眼光,上前拉住小北的胳膊,“我要走了,你……你不送送我?”
呵呵!苏小北心里腹诽到,咱们不过有一天师生之谊,要送站是不是太假了?
“林老师,祝你旅途顺利。”
第三十五章 告别(2)()
“小北,你忘了和我的约定?等我返回市里,就为我送行,我昨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苏小北默了,果然哑巴小北和林向明熟悉,和一个不会说话目不识丁的小丫头有约定,林向明脑子没有进水吧?
“我一个人来到河东村,是你安慰我不要害怕,一个人吃饭睡觉学习,都是有你的鼓励才慢慢适应,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无论郭玲玲怎么捉弄你你都不放在心上。”
“为了不让你被她们欺负,我帮着你和她们友好相处,小北,郭玲玲是个跋扈的女孩子,我走后你就不要和她再来往,我怕你被她们算计,没有人帮助你……”
“等等,林老师,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不用担心我,祝你在新的环境了有更大的进步。”
苏小北忙打断林向明的话,她听明白了,以前郭玲玲带着哑巴小北四处玩,认识林向明也合情合理,可是林向明说道后面的话,让苏小北觉得肉麻,只不过点头交情,没必要弄得跟临终遗言似的。
“小北,我就知道你是失忆了,不然的话你不会不理我的。”林向明激动地握住苏小北的手,在他的手心里都是汗,大概看到小北太激动,就这样握着不放手,直到检票员站在门口喊上车,他才松开。
“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你要多认识字,等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这个你收好了。”林向明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塞到苏小北手中,提着行李往车上跑,边跑边跟她挥挥手再见。
苏小北默默的把手绢放进衣兜,冲林向明摆摆手,转身往外走去找万三爷。对比王玉林,苏小北不喜欢林向明,第一印象很重要,林向明当初若不是偷偷在磨坊看她,她也不会把他贴上阴险狡诈的标签。
押着离家出走的郭玲玲,回去的路上几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着拖拉机开回大梁村。郭勇红着眼睛站在村口,看见郭玲玲从车里下来后,一声不响拎着铁锹就劈了过来。
在场的人腿都吓软了,苏小北站在郭玲玲的身后,要不是万三爷推了她俩一把,连带着苏小北都会被郭勇的铁锹劈死,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苏小北冷冷的盯着郭勇。
郭勇胸口剧烈起伏着,胸腔里发出隆隆的过火车一样的声音,目眦尽裂的瞪着地上打滚哭喊的郭玲玲。
“郭勇,你气糊涂了?孩子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万三爷也是气愤难当,要不是他发现的早,这俩孩子今天都会血洒现场,你打自己的闺女,干啥还捎带着小北?
村民们拉开还要打孩子的郭勇,魏玉兰趁机搂住郭玲玲往家拖她,老远的于月梅踉跄的往村口跑,小北一上午没回家,后来有人告诉她张淑兰带她去找郭玲玲,可是刚才郭勇劈铁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郭勇要杀了苏小北。
“妈!”苏小北跑过去扶住浑身战栗手心冰凉的于月梅,“走,我们回家!”
苏萝卜正在家里做饭,大门一推看见妈妈被小北扶着进来,扔下烧火棍惊慌的跑出来,“妈这是咋地了?”
“哥,赶紧烧点热水,妈被吓着了。”
丁敏给的旧衣服里有一条旧军被,这可是她家最好的一床被,于月梅舍不得用,压在被垛的最下面,苏小北扯出来盖在妈妈的身上,用手摸了摸于月梅的脑门,有点烫。
“哥,妈中午吃饭了吗?”下地翻出家里的药盒,总算找到一片扑热息痛,没有生产日期,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药。
“没有,妈说等你回来吃。”端着热水进来,苏小北翻出柜子里的槽子糕,“先给妈吃点这个,我去做饭。”
前世的苏小北会做饭,但比起于月梅的手艺差远了,勉强熬了一锅苞米粥,趁热让妈妈喝下发汗。那片扑热息痛让苏小北给撇了,颜色发黄发暗,不用问也是家里的陈年老药。
“哥,你去申大夫家拿点感冒药。”从柜子底下翻出五角钱给苏萝卜,把她哥给支了出去。
于月梅身上有了热乎气,精神头好多了,但是脸上还是有潮红,苏小北用湿毛巾盖在她的脑门上,把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于月梅听。
“妈,你是不是担心郭勇杀了我?”苏小北浅笑,亲昵的搂住妈妈的胳膊撒娇,“放心吧妈妈,苏小北不会让人拿捏,我会保护好自己,等我们有钱就离开这里,不会再有人来害我们的。”
于月梅心疼的紧搂住苏小北,曾经她有过绝望,可是闺女会说话之后,她的心里也有了美好的未来构图,她相信闺女能办到,也相信有一天孩子会变成金凤凰飞出这个小渔村。
但是郭勇的举动深深的伤害了她,把她惹急了,她会把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现在她啥也不怕,谁来伤害她的孩子,她也要学会反击。
苏萝卜把药买回来,小北在外间的灶坑下埋了一个木头疙瘩,锅灶的烟道通过土炕从屋顶烟囱出去,一烧火整铺炕都是热的。
前两天苏小北托林春山在城里买了一点生石灰和洗衣服的胰子,生石灰撒在炕席底下,杀死了不少跳蚤和虱子。家里的另一间屋子她和萝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弄出个洗澡间,烧了一锅热水,终于洗了来1978年的第一个澡。
窗户不再漏窟窿眼,屋子里的温度也保留住,于月梅吃过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兄妹俩本打算上山割点柴火,外面阴沉的天开始飘起雪花。
不能出门干活,苏萝卜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跑出去玩,家里有一些编筐的荆条,这小子琢磨了小半天之后竟然无师自通,开始编筐,编农村那种干活用的土篮子。
苏小北不住地赞叹,看来这哥哥在学习上没天分,在农活上倒是把好手。蹲在地上看哥哥编筐,苏小北问道,“哥,以前林向明来咱家玩过吗?”
“那个二世祖?”苏萝卜头也没抬说道。
“二世祖?”这词用的,林向明难道是个纨绔子弟?
“听说他爸爸不要他了,把他一个人留在河东村。”
“他爸爸?”
“郭玲玲说他爸爸是个大官。”苏萝卜轻蔑的朝地上吐口吐沫,十分不耻郭玲玲。
“你咋还问起他了?”苏萝卜奇怪妹妹的举动。
第三十六章 昔日重现(1)()
“哥,林向明啥时候开始自己一个人过的?”听了苏萝卜的话,小北很吃惊,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独自生活在农村,靠什么养活自己?
“前年过来的,他家祖屋在河东村,你不知道,他们家可是出了好几个大官,听说都在北京。”
苏萝卜唯一知道的地方就是首都,村里、学校里的大喇叭总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在他小小的脑袋里,认为在北京的人连金山都有了,他的孩子能不是二世祖吗?
苏小北没有再问下去,这样看来林向明倒是能和哑巴小北同病相怜,都会在对方那里得到关心和温暖。一个是被家庭送出来的孩子,一个是不会把别人秘密到处去说的哑巴,两人能成为朋友也是可以理解。
掏出兜里的棉布手帕,样子很新,白底带着蓝色的小花,苏小北轻轻地揉捏着,感觉手帕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翻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十元钱的钞票。
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工工整整的一行钢笔字:小北妹妹留念。
搁在前世,送礼物直接送钱的都会被称作“土豪”“富二代”,这个林向明留给哑巴小北的钱够她家三个月的零用,这种做派苏萝卜说的很对,的确很二世祖。
苏小北悻悻然,把手帕压到柜子里面,那张钱她也没动,再见面一定要还给他。可是这辈子还会再见面吗?
到晚上于月梅的感冒见强,外面的雪也停了下来,没啥事可做的张淑兰和她的儿媳妇夹着一件毛线团来她家唠嗑。
苏萝卜是于月梅的传话筒,以前这个家苏萝卜要是不说话,一整天都是安安静静,现在好了,苏小北没几句话就能把她们逗乐,寒酸的屋子里到处是笑声,把大门口偷听的李桂芝气的牙根直痒痒。
“呸,看你们还能得意几天。”拍掉肩膀上的雪,李桂芝剁剁冻僵了的脚,趟着雪往大队部走去。
月亮升起来后,洁白清冷的月光在雪地的映衬下,照亮了整个小渔村。
送张淑兰婆媳回家,苏小北遥遥的跟她们摆摆手,关起大门口的篱笆门进屋。回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前的柴火垛那里的脚印。
是谁蹲在那里偷听她们说话?苏小北往周围看了看,村子里除了狗叫声,四周静悄悄,早早就歇息的老农们可能已经进入梦想,想找出那个偷听人有点大海捞针。
算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愿意听就让他听,最好搞出点事不让她闲得慌就行。
整个小渔村都陷入寂静当中,从大队部的院子里冒出两个脑袋。
“走吧,回家吧,哪还有啥存粮在这儿。”李桂芝去拽她老公的胳膊,低头一看自己踩过的脚印,差点惊叫起来,“你看看,咱们是不是傻,就这还不给人留证据,快回家。”
“嘘,别说话,我怎么觉得马厩里有人?”刘二愣一把捂住老婆的嘴,两眼如灯泡一般盯着斜前方的马厩。
这两口子听说队里有一些粮食没有分完,趁着大雪天气想偷一些回家。李桂芝倒是个精明户,发觉雪地上有两人脚印之后就放弃了偷盗,但是她也听到了马厩里有些奇怪的声音,难道这个村子里还有比他们还傻还好吃懒做的人?
他俩躲藏的地方堆放着喂马的草料,果不其然几匹马不安的打着响鼻,哒哒的在马厩里走动着。不一会儿从里面退出个身影,浑身披着一块塑料布,看身高和体型,两人谁也不认识。
这人手里拿着一个很长的铁签子,也不知道对里面的马做了什么,几匹马前后嘶叫起来,在马厩旁边打更的屋子亮起灯,负责照料马匹的人吆喝着出来查看。
“快走吧,别一会儿看咱俩在这儿再赖上咱们。”
李桂芝也是吓怕了,在这个村他们一家子不受待见,以前因为有着亲戚关系,郭勇还拿正眼瞧他们。
自从苏小北被打,刘二愣被抓进武装部之后,郭勇是能躲就躲,躲不掉见面也不说话,那眼神不如看狗来的亲切。
“你说刚才那人是谁啊?我咋没见过那人?”回去的路上天上又飘起雪花,月亮躲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刘二愣回头望了一眼,四周重新归于灰暗,想看清一个人除非你有很好的视力。
刘二愣天生的弱视,不是很严重,但是这个天气对他来说跟瞎子一样。
“我也没见过,只要不害咱们,管他干啥的。”
大雪到第二日上午才停,今年雪下的早,场院里晾晒的水稻还没有脱粒,万三爷在大喇叭里急三火四的喊大家上工,把场院里的雪扫净,推来脱粒机,组织大伙给水稻脱粒。
刘二愣混在干活的人群里,眼睛不是瞟着旁边的马厩,地上的脚印被后来的大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