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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辛夷安分守己的站在余怀远身后,仿佛什么都与她无关,谁都猜不出,今日这精彩的一切都由她一双素手亲自操控!
一直低头沉默的余怀远眉头微微皱起,他暗暗的觉得此事绝对有蹊跷,更蹊跷的一点是,他的女儿怎么也会搅合在里面?难道此事有余辛夷一份?不!不可能!她不过是个少女罢了,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布下这么庞大的一盘棋局!
旁观的景天齐与景浩天,眼观鼻鼻观心,但眼底却是同样的意思。等着看好戏!
足足两个时辰,整个金殿里所有人都站麻了双腿,却没有人敢动弹分毫,生怕自己的一点动弹,会勾起皇帝的怒火,以至引火烧身!直到天彻底黑了,京兆尹才复命而归:“启禀皇上,臣等赶回别院的时候,发现那些管家、守卫及一干人已经……悉数咬舌自尽!臣带人搜遍了整座院子,只搜到一名侍卫身上藏着的腰牌!”
京兆尹瞧了面色铁青的温衡及虎狼般咬牙切齿的温断崖,将那块腰牌呈上,道:“臣仔细查验过,这块腰牌是……虎威旗下的士兵腰牌……臣等还在那名侍卫的住所床底暗格中,发现了另外一张空白的遗诏!”
“这不可能!”这道声音已经不是皇帝发出,而是温断崖失声厉吼而出!“这绝对不可能!公孙赞你在说谎!不,景北楼,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虎威旗,五万兵马,现在归左将军冯远统领,但是在场都知晓,不久之前这五万兵马的统领另有其人,那就是温断崖!腰牌加上一张空白遗诏,这足以证明,四皇子是被栽赃的,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温断崖!
“父皇您明察秋毫,是非曲折,任凭请您定夺!”景北楼连连叩首,面上痛心疾首,心底却一片冷漠!太好了!他没有白栽培那帮心腹!这下人证全咬舌自尽,再查不出半点东西,包括那院中埋着的几十具尸骨!而所有的罪责都归温断崖所有!温断崖原本就难逃一死的,现下,就再替他死上一死吧!
就算温衡再老辣算计,此刻也理智尽失:“四殿下!你不可信口雌黄!”这些时日,定国公府一直帮四皇子拉拢朝臣,积蓄势力,可没曾想,景北楼竟然反咬一口!简直忘恩负义啊!
皇帝抓起手中的剑,用力砸在温衡脚边,扫了一圈怒声道:“都给朕统统闭嘴!”
皇帝看着双方,面色阴沉得吓人!他现在看所有人都在怀疑,无法相信其中任何一个!他剑尖直指着景北楼的心脏,冷声道:“景北楼,你到底有无谋逆之心!”
那暴怒的模样,仿佛只要景北楼表现出半点异常,就再不顾父子之情,了结了他的性命!
景北楼心头一股股黑色火焰翻滚燃烧,面上却还要做出忠诚耿直的模样,道:“儿臣发誓!此生儿臣对皇位绝无觊觎之心,否则便让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个字一个字,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他这辈子最大的野心便是那座龙椅。却要他现在在皇帝面前发誓,此生绝无觊觎之心,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是他有办法选择么?明显没有!
皇帝眼中的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终怒道:“来人!四皇子治下不严,剥郡王封号,降为贝子!夺兵部监督,减三年俸禄,面壁思过!”
郡王之位降为贝子!贝子乃皇子中最卑贱的封号,就连刚出生的二十三皇子,都有贝勒封号,而他自此只能为贝子!最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挤掉景浩天,爬上兵部的实权!转眼间什么都没了!包括皇帝的信任,全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留他不死,却不啻于已经斩了他半条命!
在听到皇帝口谕的刹那,景北楼的额头立刻蝤起股股青筋,拳头捏得无比之紧!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又扭曲,最终化为感恩戴德的谢恩:“谢,父皇不、杀、之、恩!”
至于这罪该万死的温断崖!皇帝的目光转到余怀远身上,面色诡诘深沉道:“余爱卿,你觉得此案该如何了结?温断崖,该不该杀!”
余怀远猝不及防被点到,目光闪了闪,在温老夫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站出来道:“臣以为温大公子,杀不得。”
皇帝眯起眼睛,逼问道:“为何!”
余怀远斟酌着,徐徐道:“徐道长刚才所言:近日是七星大聚之期,不得开杀戒啊。且温少将军少年英才,屡为陛下建下奇功,乃老国公不二的接/班人选,往后朝中必定还有用得着温少将军的地方。臣以为,不若将温大公子杖责百杖,继续送回去面壁思过吧。”
余怀远看似在为温断崖求情,却让皇帝登时脸色难看的无以复加!什么叫“少年英才”?什么叫“必不可少”!什么又叫“定国老国公不二的接/班人”!这是说,他鎏国就缺不了一个小小的温断崖,缺不了定国公府么!这简直在挑战他的皇权!怪不得温断崖敢如此大胆,原来竟持有这样的心机,呵!呵呵!今日若不杀了温断崖,满朝文武都要忘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皇帝一掌拍在案上,怒斥道:“余尚书,你再敢多言半句,朕连你一起治罪!来人,逆臣温断崖,屡犯滔天之罪,不知悔改,实在罪大恶极!按律斩首!现在就给朕带下去!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
温衡露出惊恐的表情,拼命叩首,老泪纵横的哀求道:“陛下!”他一面磕头,一面祈求的望向余怀远,仿佛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余怀远身上,盼望着他能顾念两家旧交,旧他儿子一命!
余怀远却一直低着头,稳如磐石。
余辛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温家的败落,才有余府的兴旺之机!这一点她看得清楚,余怀远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指望着余怀远为温家美言?简直笑话!
徐开阳挣扎了一下,再次出声道:“陛下,今日是七星大聚之期……”
可他还没说完,便被一脚踹翻在地上!皇帝怒道:“闭嘴!”到这个时候,张开阳的话还会有用么?杀,还是不杀,从来都是皇帝的一念之间!更何况,皇帝突然想起,这徐开阳,可不就是温衡引荐之人!皇帝冷冷道:“谁再敢多言半句,便是连坐之罪!”
“!”温衡冷抽一口气,所有声音都猛地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跪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温断崖满脸死灰的被锦衣卫拖了出去!
他的儿子……完了!
而得以存活的景北楼,脸色也并没有多好看,俊朗的面容阴沉得像滴着毒!
这一场狗咬狗,最终两方皆输,而唯一的胜者,只有在棋盘之外含笑观战的,余辛夷!
从头到尾,余辛夷就没抱太多期望,能将景北楼一击即中。虽然那卷造假遗诏能激起皇帝的愤怒,但是仔细一推敲便能发现漏洞,况且景北楼此人,阴险远超常人。所以,她真正的目的有三:一是借刀杀人!借景北楼这把刀,杀了温断崖!二:让定国公府与景北楼反目成仇,一步步砍掉景北楼所有臂膀!这三:便是激起皇帝的疑心,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难以磨灭!
此番一箭三雕,景北楼,这味道你可品尝得欢喜!
公孙赞瞧了一眼旁边一直疯疯癫癫的安阳长公主,望着皇帝愤怒的脸孔,斟酌着道:“陛下,长公主殿下该如何安排……”
此次爆出如此丑事,最为吃亏的便是安阳长公主,哪怕她早已神志不清,也该有所安排才是,只是,这如何安排又成了问题。难不成还送回尘鼓庵?这似乎并不大好啊……
皇帝的面色缓了缓,看着自己这个亲皇妹,平心而论,他并不怎么喜爱这个嚣张跋扈,嗜杀残虐的皇妹,只是她此次终究吃了亏,就算为了彰显他的宽容体恤,也不能薄待了她。可,温断崖被处以死刑,安阳长公主又该如何处置呢?
就在此时,一直安分守己,沉默不语的余辛夷上前两步,深深福礼道:“皇上,臣女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对于这个聪慧过人,又知进退的余辛夷,皇帝并没有多少厌恶,相反还有几分欣赏:“有什么话你说。”
余辛夷缓缓道:“臣女以为,长公主殿下此次受到惊慌,若再送回尘鼓庵恐怕会让长公主寒心呐。我朝之中向有惯例,若是男子不小心损了女子的名节,定要为此负责的。现下虽然表兄受到应有处罚,但长公主殿下却不能不管。臣女以为,表舅定愿意代为照顾长公主殿下,为表兄赎罪,表舅,您说是不是?”
什么?!温衡原本沉浸在悲痛之中,余辛夷一番话让他几乎差点当场失态,掐死余辛夷!把安阳长公主送到定国公府照料?这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往后每次只要一看到安阳长公主,便会想起一次温断崖的死!这余辛夷此等歹毒心思,简直可诛!
余辛夷这个主意,让景天齐与景浩天都心惊胆寒了一下!不说导致温断崖被判死罪的导火索便是安阳长公主!但说安阳长公主从前恶名,现在疯癫,这样一个人放进定国公府,绝对会让定国公府鸡犬不宁!毒!实在太毒了!
皇帝却显然把这番话听进耳里了,这不得不说是个解决之法,既然安阳长公主不能再送回尘鼓庵,那就送到定国公府!一来,定国公府绝不敢慢待安阳;二来,安阳的存在对于定国公府来说便是一个大大的警钟,时刻看管着定国公府的一言一行!此乃一举两得!
余辛夷瞧了眼温衡扭曲又愤恨的脸色,眨了眨眼睛道:“怎么,表舅不愿意么?”
温衡敢说不愿意么?能说不愿意么?明显不能!皇帝本就暴怒之中,他若说出半个“不”字,便是逼着皇帝满门抄斩!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吃下这个巨大的哑巴亏!温衡几乎是怒到浑身颤抖的说下几个字:“臣,不敢。”
皇帝的面色稍稍缓和些,径自道:“好!那便这么办吧!待会儿温爱卿便将长公主好好儿的接回定国公府照料,若有半点差池,罪加一等!”
温衡的膝盖跪在地上,恍若走在刀山火海般弯下腰,领命,沉痛道:“臣,遵旨……请容臣,先行告退……”再在这里待一刻,他可能会跟温老夫人一样,吐血晕厥!
好一个余辛夷!好极了!他定国公府,日后定会将这小贱人,五马分尸!扬灰挫骨!
此事终于暂告一段落,至最后皇帝的面色仍然极为难看,在孙福寿的搀扶下摆驾离开。整个威压如雷般的金銮殿终于缓和而下,所有人都喘了一大口气!
仍有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心动魄之中!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从开头到结尾,从安阳长公主,到四皇子削爵,再到温大公子判死罪,这一连串的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幻,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终究一句:圣心难测!
待皇帝走后,一直跪在地上的景北楼才终于直起僵硬的膝盖,缓缓起身,他的目光如刀般扫向余辛夷!
余辛夷却像没察觉似的,顺从的跟随余怀远走出金殿,在转身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听到景北楼的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眼睛里燃着无穷烈火:“余辛夷,你好!你好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马失前蹄,竟然中了余辛夷的诡计!呵!假造遗诏?多么荒唐甚至荒谬的罪名!但事实上他却差点为此丢了脑袋!并且苦心经营数年的一切全都一夕覆灭!而他竟然被贬成了一个卑微的贝子!
余辛夷唇角弯起一抹清浅而无辜的笑容:“四殿下您在说什么?臣女愚钝。”论起手段狠辣,她可是还不及前世的景北楼十分之一呢!
看着面前这张绝丽的容颜以及冰雪般冰冷而透彻的眸,景北楼沉得带毒。
当余辛夷出现在金殿的那一刻,他便本能的觉得,今天这场祸事,与余辛夷有着某种关联!她一定知道什么,一定是!之前他并没有真正的分出心力与余辛夷正面交锋,因为在他眼中,余辛夷的确是个有心机并且不识好歹的丫头,但也仅限于有点心机罢了!他很乐于看到这个少女被人收拾,甚至顺水推舟一把!但是若让他处心积虑的浪费时间与精力对付她,他并不觉得值得。并不是不想,而是不值得!因为他景北楼向来以利益至上!只是没想到他机关算尽,竟然马失前蹄中了陷阱!这样的少女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他不介意将她亲手送进地府!
景北楼的脸孔,沉得如同恶鬼:“你最好向佛祖祈求,此时与你无关!否则!”
就在此时,景夙言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余辛夷之前,将景北楼的话彻底打断,景北楼看了景夙言一眼,目光又转移到余辛夷身上,嘴角徐徐扯出一抹阴沉而冷凝的笑容,像极了阴暗的沼泽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