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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扶着洞壁,一边把登山鞋脱下来倒水,一边对我讲:“唉,你不要灰心了,我们今天把命保住比啥子都重要,我虽然活了六十年,还没有活够呢,还好你动作快,救了我一命。不过,刚才我看清了几个卷进水中的箱子,盖子都撞开了,那里面是空的!”
“啊!你看清没有?”
“我眼睛尖得很,就算没有看清楚箱子里面,但那些箱子飘浮在水面,怎么可能装着黄金呢?如果你手上拿着的那支笔有用,我敢保证,得到那批宝藏的机会还没有消失!”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三)
打开老曾的背包,找到一个塑料装,我把那支老钢笔小心地包起来,揣进背包。现在可不是研究线索的时候。
沿路上,洞顶都在滴水,墙上也四处渗着水流,洞里的地面更加泥泞起来,有些路已经水深过膝了。勉强把拧得半干的上衣穿上,我们匆匆向回走。
好不容易到了井边见到久违的天光,上井的绳子居然不见了!
大雨点不断地从井上落下来,下面的井水已经涨上来了,井水有些发浑,水面已经淹了一部分测洞,而且还在上涨。
我们还没有脱险。
老曾探头向井上看了看,回头告诉我:“绳子应该是被扯上去了,估计是他们担心引起别人注意吧。”
我取下被泥水盖满的眼镜,扶在洞口边向井上高喊小敏和天棒的名字,没有人答复。落下的雨点打得我眼睛难以睁开。
“别喊了,现在雨太大,雨水打在井周围,把你喊的声音盖着了,上面听不见的。”
“那我们怎么办?等雨小点?”
“不能等,井水已经涨起来了,再晚就走不成了!”
老曾从背包中取出另一圈绳子,还有攀岩用的上升器材,岩钉、上升器、快挂,一大堆东西,看得我目瞪口呆。驴行多年,一直没有机会玩过攀岩,就是觉得太危险,难道老曾要从井壁攀上去?
果然,老曾说:“我登过山,这个井壁放岩钉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在下面等着,上去后拉你。”
这样做太冒险了,可我没有攀过岩,不知道这个井壁到底难度高不高,争不过这个倔强老头。
“一般来讲,为了安全,绳子另一端最好缠在另一个同伴腰里。所以,我上去是最好的组合,如果我从上面掉下来,你还拉得住我。如果是你掉下来的话,我这么轻,只能被你一起扯到洞底去了。”
老曾说得有道理。
冒着大雨,老曾一步步向上爬去。为了把每个岩钉放稳,他上升得非常慢。看着他一步步上去,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他是为什么能学会这么多冒险本事的呢?
我紧张地在下面等待着,虽然是下雨,很有些冷,但我居然浑身是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曾已经快到洞口了,上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向我们下面大喊了一声“老曾!老罗!”
那是潘天棒的粗嗓门。
潘天棒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太突然,老曾没有来得及提防,被惊得松了手,人坠了下来!我急忙向井里伸出一只手,试图抓着点什么。
那几秒钟,我吓得慌了神,没有做出任何正确的反应。如果老曾没有自己做好保护,我那一只手肯定挡不住他,他应该现在已经落到井底了,禁不住心里自责。
还好,老曾的身体在井壁上“咚咚咚”地连撞了几下,停了下来。
他下坠的力量扯掉了两个岩钉,其中一个打在我的头上。第三个岩钉没有让他再向下掉,他的腰终于被绳子扯住了,在半空中晃荡,就像《疯狂的石头》里面那个挂在空中的香港小偷。
井沿上,潘天棒喊了那一嗓后,才发现不对,急得在井上问:“啷个老?出啥子事了?”
老曾喘了口气:“天棒娃儿,你太鲁莽,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快点把绳子丢下来。”
小敏的长头发也出现在井沿上,另一条登山绳放了下来,老曾终于出了洞口。
我先把背包送上井,随后拉着绳子慢慢出了洞,刚到井上,就听见小敏正在责备潘天棒,一边帮老曾检查伤势。
四周没有人,我们来到老院子的后堂上避雨,这个后堂上,多少还有点雕梁画栋,一个老式的照壁还基本完整,只可惜正中被墙壁背后的人家打了一个空调洞。
“天棒,你晓得不,今天你没有守在井口,差点害死我们了。”我给他讲了井底涨水的事情,其实守井口是小敏的责任,但我总觉得这事应该天棒负责。
潘天棒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刚才雨太大了,小敏在那里守到井口就只能淋雨,会感冒的。我又没有经验,不晓得会涨水。所以我们在张婆婆家里听她讲故事,以为每过几钟来看你们一眼就行了。
“那你为啥子把绳子拿走呢?”我就知道是潘天棒犯的错,心里很生气。
“院子里还有两家人没有拆走,我担心有人走到这边来,误拿绳子,所以才把绳子从井底拿上来。结果,张婆婆讲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听入迷了,就忘记了来查看。”潘天棒解释道。
“曾伯、罗哥,实在对不起啊,我真的是缺乏常识,没有想到给你们带来危险了。”小敏向我们道歉,我一下子就没有火气了。
潘天棒陪着笑脸问:“你们找到什么没有?”
“我们找到一堆装黄金的箱子,但是……
我和老曾把洞里的冒险讲了一遍,小敏听得害怕,拉着老曾说:“曾伯,原来你今天两次遇险啊,下次冒险的事情都不要再做了。”
老曾从背包里把钢笔取出来给小敏:“这是老罗发现的,差点我们就没有看见。”
这是一只典型的老式派克金笔,桔红色笔杆两头黑色,笔挂和笔圈都是金色的,老曾认为那是16K的金,民国时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却不知道当里的小敏爷爷怎么买得起呢?
小敏仔细看过,又递给我和老曾查看,可我们翻来复出地看,除了笔杆上刻着:“投笔从戎”几个字,就没有其他信息了。
难道,这只钢笔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难道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已经跟着箱子冲走了?
正在失望之时,潘天棒突然说:“刚才在张婆婆那里,我们偶然听到一个关于藏宝的重大线索!”
小敏也说:“是啊,和我们才找那批宝藏好像有非常大的关系!”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四)
我心里奇怪,我们沿循的藏宝线索是小敏爷爷设置的,怎么一个无关的张婆婆会知道呢?
潘天棒和小敏七嘴八舌地讲清了原因。
原来,潘天棒与小敏在等我们的时候,在张婆婆屋里躲雨聊天,虽然张婆婆文化不高,但他父亲却是抗战时重庆大川银行的高级职员,知道很多历史故事。
潘天棒忍不住向她打听有关明玉珍的藏宝传说,张婆婆居然有所耳闻。说到她小时候,父亲专门研究过明玉珍的传说,查到明玉珍在重庆曾经修过一个很大的弥勒佛。这个大佛修了多年,修完后,明玉珍已经去世,到了他的儿子降明时,国库的黄金就不见了。
张婆婆的父亲一直怀疑大夏国丢失的黄金就藏在大佛像那里。抗战时期,他偶然找到一些关于大夏国的财政史料,发现修建大佛的预算高得离谱,更加确信自己的分析。由于大佛历化曾经整修,却没有找到宝藏的记载,张婆婆的父亲因此怀疑宝藏封在佛像后的山肚子里。由于大佛一直有僧人守护,张婆婆的父亲才没有动念头去寻宝。
“关键是,张婆婆不晓得那个大佛位置在哪里,也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潘天棒做了总结。
老曾呵呵地笑起来:“天棒娃儿,你做三峡导游好像做过几年吧?应该见过这个大佛啊。”
“没有啊。”潘天棒摸着大脑袋想不出来,我也没有印象。
“就在重庆朝天门开船出去不到20分钟,在江上向右看就有这个大佛。大佛的庙你肯定听说过,就叫大佛寺,长江上的大佛寺大桥,就是因为这个大佛得的名!”
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坐船去洋人街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大佛,有两层楼高,但比乐山大佛小很多,在江中看来并不太起眼。
小敏给我和老曾手脚抹上白药粉,然后在屋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一边把玩那支老派克金笔,一边静静地听老曾分析。
“张婆婆说的大佛寺藏宝,其实不新鲜,民间有不少人也那么猜。我以前也想过,难得的是他找到了财政纪录来分析。但是,小敏的爷爷已经确实在人民公园地下找到了藏宝,并且运了一部分来这里,这就说明大夏国的黄金藏在大佛寺只是一个假象。造像的预算过高,并不意味着黄金都运到了大佛寺,只是从国库里取出而已。”
从井里地道逃生出来,眼睁睁看着大夏国的藏宝箱被山洪冲走,我还真不愿意放过眼前这个飞来的线索:“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没有新的线索,才五点过,不如去大佛寺看看吧,就当陪小敏旅游,完了回来正好到南滨路吃饭。”
潘天棒大声赞同:“小敏还没有看过洋人街,正好去看看。”
老曾笑了:“你们两个去倒没有问题,我和小罗脏兮兮的一身,在洋人街上出洋相所?”
小敏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曾伯,我把大家的换洗衣服都带出来了,就放在车里的,一会你和罗哥可以在车里换上。”
潘天棒拿出两把雨伞来:“我也有先见之明。你们下去不久,开始下雨,我就回车上把伞也拿来了,现在雨已经不太大了,可以出发。”
这时,张婆婆从屋里出来,好奇地看着我和老曾的狼狈样子,我知道,我们真的应该马上走了。
向张婆婆支吾几句后,我们做贼般地逃离了谢家大院,还好一路是下雨天,没有人注意我们。
回到车上,潘天棒不同意我和老曾换衣服,说得还有道理:“万一大佛寺有洞子可钻,你们的衣服不是白换了?”
“你真不懂事,曾伯年纪大了,湿衣服怎么能穿啊!”小敏一边指责潘天棒,一边把干衣物找出来,背过身去,嘴里不停催着我们换上。
“对了,老曾,张婆婆的父亲就职那个大川银行在哪里?”我想起来似乎听过这个银行的名字。
“问得好,这家银行就在谢家大院出去,在街边上。它出名的原因是在《红岩》里面提到过,叛徒甫志高就在那里工作。现在这家银行的老房子还在,只是住满了居民,而且成了危房,哪天带你看看去。”
车到南滨路尽头,停到大佛寺大桥下,雨已经停了。向前下坡方向走几步,一个大佛孤单地立在江边,佛像两侧遮着红色布帘,把一尊弥勒佛打扮得像躲在幕布后看戏的观众,从元末明初到现在,这个观众看了好几百年重庆江上的变迁。
老曾说,这尊佛像还是一个好的水位标志,水位再高一点,可以淹到大佛的脚上,当地船工称为“大佛洗脚。”历史上水位最高的时候,水会淹到大佛的头部,称为“大佛洗脸。”
大佛的背后,有树荫覆盖的山坡,坡上有一个关着门的寺庙,这就是大佛寺了。潘天棒带着小敏去坡上庙前张望,我和老曾则在佛像前仔细打量。
佛像边,贴着一个2002年的告示,说是5年前一场特大暴雨造成大佛寺所在山坡塌方,南岸区政府决定对大佛寺区域进行封闭,僧人信众全部撤离。
潘天棒和小敏从坡上下来,告诉我们,大佛寺门锁上了,里面空无一人。潘天棒激动地说:“太好了,一个人都没有,像个废庙,我们正好进去找找。”
“慢!”我不同意潘天棒这么冲动,“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吗?刚才我们看了告示,这里的山体已经塌过方,非常危险。你看那棵大树,这座山坡要不是那棵树的根扯住了山体,早都垮下来了。进去找本来已经是冒险,就算找到什么洞子,只怕钻得进去,活不出来!”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不用去了。”老曾附合我的意见,抱着手臂,没有一点要上去的意思。
也许是刚才的两次惊魂,老曾显得很慎重,也许还因为他确信这里无宝可寻。
潘天棒失望地转头去征求小敏的意见,小敏拉着他的手说:“天棒哥哥,我们说过危险的事情不要再做,还记得吗?”潘天棒于是安静下来。
“老曾”,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原来大佛寺的和尚去哪里了呢?”
“迁到南山上去了。南岸区政府另外建立了一个寺庙,安置了那些僧人。本来这里要修滨江路,大佛寺挡着了。最初准备把这个寺整体搬到南山上,后来听了文物专家的意见,不仅没有搬,而且把第四期的南滨路改了道,向后退十米,保障江面能看见大佛。这是南岸区政府做得最英明的一次决定。”
“还好没有搬到南山上,如果搬上去,就只是一个寺庙,不再是文物。”我感叹道。
“现在重庆政府开始重视文物保护,但建立意识不久,许多人还不清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