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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自鸣钟在京城里不算是什么稀罕玩意,所以对巡抚衙门的这些玩意也没多留心。当然他没有有幸经历后世偷拍偷录成风的年代,多少表叔房姐都因为这些设备而落马,在他伏案疾书,向他恩主诉苦求援的时候,虽然门外的戈什哈把守严密,但是架不住书案旁边的墙上一台隐藏在挂钟表芯里的无线录像设备正在一丝不苟的拍摄端方大人的举动,所以这封信连巡抚衙门还没出的时候,打印稿已经在度娘手里翻译成白话了,咱们敬爱的吴宸轩大人对于这种偷拍还恬不知耻的称之为“技术手段”,对于这些情报的真实性,自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等端方和吴宸轩这厮私下见面闲谈的时候,吴宸轩装作一时走嘴,将信里的某个细节给透露出去,结果正如吴宸轩这个小人预料的一样,端方和荣禄的几号忠仆都莫名其妙的枉送了性命,估计这些家伙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居然是被一架挂钟给陷害的,死不瞑目啊!
且不说端方老兄的郁闷生活,比他还凄惨些的是原来当年上海滩排名前十的大买办之一的刘洪慎同学,这位叱诧风云大半辈子的老爷子已经连把二儿子痛殴一顿逐出家门的力气都没有了,上千万的家业在江浙商会、青帮和一众见利忘义的买办同行的围剿下,刘家在租界外的资财几乎都已经荡然无存了,更为可怖的是道胜洋行的雅各布大班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在工部局的法庭上宣布与自己划清界限。现在的刘家已经是四面楚歌,完全看不到希望所在,往日围在周围一脸阿谀奉承的亲朋近支现在早就变成了争抢刘家血肉的秃鹫。昨日在奉化老家当同知的大儿子来信建议将二弟开革出刘氏族谱,甚至不惜笔墨的告诉老父亲吴大人现在是朝中当红的实权重臣,又兼老佛爷的恩宠无以复加,手中万千虎贲,又有财力雄厚的山东商会的全力支持,风头一时无两,所以他隐晦的表示如果能送到济南府吴大人处任凭吴大人处置,但求能消除吴大人的无明业火就更加符合家族的利益了,虽然老大的言辞之间甚为委婉,没有一个恶毒的字眼,相反还希望能将二弟的子弟过继给族中一房已经绝户的本家,似乎连二弟的后事都替他料想周全,很有兄友弟恭的风范,但是从这字字珠玑的家信里透出来的寒意还是让刘洪慎老爷子连骨头茬子都是冰冷的。
果不其然,今日连族中其他各房的长老都有家信来,言辞大同小异,都是规劝他刘洪慎刘大族长要识时务为俊杰,大义面前要割舍父子亲情,存天理灭人欲才是圣人之道,万万不可一误再误,让刘家一族都要遭受无根之祸。刘洪慎也是个拔根眼睫毛都是空心的精明人,如何看不出这是自家老大的手笔,挑动整个宗族对他那骄傲的二弟进行排挤,同时给身为族长的老父亲施加压力,断绝二弟利用亲情打动父亲从而躲过一劫的侥幸,这里面既有对二弟多年来在上海滩享福而自己被迫留在小县城打转的嫉妒,也有对独吞父亲万贯家财的贪欲。明白归明白,但是刘洪慎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从小就接受宋朱理学私塾教育,又是极为聪颖弱冠之年名列江南贡院外墙上红榜前十名的儒家少年,当年自己不忍他远走边关,而在自己家乡花钱给他办了个捐班又通过一系列的运作推上了同知的位置,而读书不成的老二则上了教会学堂,还花钱送他去东瀛学了两年商业专科,将来自己老了首席买办的位子就让老二接班,家乡的宗族就托付给老大,满心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妙棋,谁想的会酿成如今煮豆燃豆萁的局面,让自己情何以堪。
“订张明天去大阪的头等舱,阿六。”伤感后的刘老爷子还是很冷静,现在想要老二命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商场上和江湖上的仇家,连他的亲兄弟都巴不得他死于非命,再留在租界只怕自己也未必能护的了他,所以他决定让贴身的保镖赶紧送宝贝儿子到东洋去,一来是可以保证老二的生命安全,二来给兴亚会的八田毅一个交代,算是古老的质子策略吧。
憨头憨脑的阿六从来不多言不多语,这次也是躬身退出去就订票去了,只不过他这次订完票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到了一个阳春面馆要了碗阳春面垫饥,船票就摆在饭桌上,来送面的小二点头笑了一下,阿六回到刘家公馆给自家老爷复了命,就到院子外面的巷口抽了颗烟,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开飞快的路过他身边,一个小纸包从车后座上垫了下来,但是那个骑得飞快的小开根本就没注意到似的转过巷口远去,看着自己面前一米远的纸包,阿六憨厚的一笑,捡起来打开看看银票上的数额笑的更加憨厚了。
第一百零一节 奈何齐鲁不识君()
“老爷,京城来信了”机械的做了一天的人形图章的端方大老爷刚刚回到后堂,师爷就送上了一份厚厚的函件,刚刚还端着一副封疆大吏架子的端方急忙接过,抄起裁纸刀小心翼翼的划开信封,里面是一副熟宣的中堂,荣禄的书法还是很有看头的,远比某些幸进的捐班佞臣那一手呆萌的熊猫体字迹来得苍劲有力,不过这内容么,反正让端方大人心里是凉了半截,“戒急用忍”,这个忍字头上的刀刃好像无时无刻的在切割着端方这位清季名臣的骄傲。该看的不该看的师爷都已经看到了,自然悄默声的退了出去,留下在斜阳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呆坐着的那团白鹤补子。
同一时间上海滩公共租界里,刘家上下已经乱作一团,先是阿六不辞而别,其实这个到没什么,毕竟刘家失势以后辞佣的多了,也不差他一个贴身护院,但是两天以后,兴亚会的人上门说在大阪的码头上没有接到二公子,请刘老爷查一下是否出了什么岔子,言语之中完全是怀疑他刘某人在故意戏耍他们,这下刘老爷子也彻底坐不住了。二少爷生死不知,怀疑的对象太多了,近的有江浙商会、青帮大佬、荷兰买办,远的有山东的那位少年得志的吴大人和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山东商会,甚至刘老爷子连自己的大公子也列入嫌疑人范围,排名还很靠前。
不过两天以后的清晨,一封信悄无声息的放在刘老爷子的案头,就压在意大利的八棱水晶杯下面,杯子里的开水还有温度,显然是女佣人添了热水不久,但是就在这长不过半小时的空隙里,绑匪的字条居然就堂而皇之的摆在他刘洪慎的案头,这比江湖人常玩的飞刀寄柬之类的把戏更嚣张,一身冷汗的刘洪慎非但不觉得燥热,反而是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字条简单的很,字迹一看就是让刚刚学习写字的蒙童写的,“汝家公子怙恶不悛,民愤极大,本应严惩,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准予纳银八十九万零二十两赎罪,静候小鬼即可。赤判官。”
虽然现在刘家困顿,拿出银子来着实肉痛,但是能用钱来摆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赶紧差人去工部局撤案,就说刘公子因为饮酒误事,没有赶上船期,怕家里责罚而躲在书寓没敢露面。给日本人也是这套说辞,反正等赎了人一切都能转寰。
又是两天的等待,这一日黄昏,刚刚端起饭碗的刘洪慎就听见佣人敲门的声音,佣人禀告有客来访,刘洪慎也打算见识见识是什么胆大妄为的劫匪敢大摇大摆的到租界内来收银子。
一个年轻的后生穿着一身灰蓝色印度棉的长袍马褂就跟在佣人身后进了客厅,面目身形亦如常人,好像哪家私塾的教书先生或者店里的账房之类的人物,完全是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这位路人甲也很好脾气,见到横眉立目的刘老爷子,很随意的一拱手:“罪过罪过,打搅老爷子用餐了,没事儿,您继续,时间还够,我等着您。您请自便。”说完也不用佣人接引,自己寻了个座位就一屁股踏踏实实的坐下,拿出一份字林西报看了起来。
满肚子火气的刘洪慎也只好强压怒火,也拱手作礼“先生,不知小儿今日在贵处盘桓,一向可好。”
“有劳刘老爷动问,小的只是个传话的下人,之前可没有见过刘公子那样的贵人,不过来之前我家头领担心刘老爷您惦记,倒是让我见了刘公子一面,刘公子许是水土不服,身子清减了些,但是还算是康健。”从怀里掏出一块镀金壳子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小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到了贵公子每天洗澡的时间,今天的江水有些冷了,不过贵公子倒是不太在意,每次都急着下水,劝也劝不住,非得等他洗上个把时辰,我们把拴在他脚上的铁球给打捞上来,贵公子才肯上岸,实在是坚毅的很。不过刘老爷您放心,今天我要是回去的晚点,兴许贵公子能多洗上些时候,好好过过瘾头。”
“尼玛,你这个小赤佬,要是荣儿少一根头发,我刘洪慎一定让你等粉身碎骨,勿谓言之不预。”刘洪慎须发皆张,拍着桌子放了狠话。
“嘘嘘,刘老爷你可别动怒啊,您这年岁的就怕肝火旺盛,气大伤身啊。您看我多尊老啊,您吃饭我候着,绝不敢催您。我都这么服务到位了,您这要求也太让我为难了吧。贵公子在我们那里水土不服,这掉了几斤膘,您总不能埋怨兄弟们故意怠慢了刘公子吧。再说洗澡啥的,掉点头发也是难免,何况贵公子对洗澡如此情有独钟,拉都拉不住,这毫发无损的要求也太为难我们兄弟了。要不咱们好说好散不成?反正还有些帮派受人所托,据说对刘公子也很感兴趣啊,说不定到时候兄弟们还能得个好价钱呐。”这位把报纸一卷,拍拍长袍就要起身告辞。
“站住,好你个嚣张的小贼,你还真当刘公馆是你家的堂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刘洪慎手里掏出一把莫辛纳干左轮,枪口对着那个年轻人。
“刘老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强留起客来了呢,我刚刚就说过,我不急啊,有的是时间。不过贵公子今天洗澡的河汊子有点深,水深刚刚好没过他天灵盖,不知道拖着三十斤的铁球能撑多长时间,反正我很期待他能等到我回去,不知道刘老爷您呢?”
“别给我玩这套江湖玩意,告诉你今晚上你要是能撑过工部局巡捕房的三大件,就算你小子骨头硬。”刘洪慎挥了挥手里的枪,他明白这是个心理战的档口,比的就是谁先撑不下去,这时候要是先服软,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呵呵,刘老爷说笑了,巡捕房兄弟我还真去过几回,不过都是去当客人的,且不说巡捕房有没有胆子敢给我们下帖子,不知道您刘老爷确定您手里的枪真能打响吗?要不您朝我开一枪试试?”那个后生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色,微笑中还有点蔑视的意味,这下子让刘洪慎刘老爷可有点麻爪了。
“好了,刘老爷您是贵人,何必和我们这些江湖上讨生活的苦命人计较呢。您考虑着,我不急啊。”这位打开餐桌上的烟盒子,看看里面的老刀香烟,自顾自的抽了一根,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香型,还算对味,打开马褂内侧的口袋,掏出一个象牙烟嘴,给这老刀香烟装上,然后向身后的保镖招招手,一副大爷的欠揍模样,可是那个保镖没得到刘老爷的吩咐,也不敢妄自动手,一时间僵持在哪里。正在反复权衡利弊的刘洪慎已经陷入了长考,保镖的眼色请示没有得到刘老爷的答复,无奈之下只好掏出自己的火柴给这位绑匪爷把烟点上,这位爷不紧不慢的抽着烟,顺手给烟灰缸里倒了点水,看着烟灰融化在浅浅的水面上,整个客厅里就只有香烟燃烧的轻微滋滋声,合着座钟单调无趣的咔嚓声,陷入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死寂与沉默。
“算你狠。”在刘洪慎刘老爷无奈的把几张薄薄的银票扔在桌子上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难兄难弟端方巡抚大人也心有灵犀的做着类似的事情,果然是幸福的人们各自有各自的幸福,而不幸的人儿却都是相似的。
“这是?”端方的师爷也是出身绍兴师爷世家,原来很给端方出了些高招,端方才能屡获显贵的青睐,但是碰上吴宸轩这个副手,现在的端方端大巡抚已经彻底闭气了。
“看看吧,这是今年山东十府的秋税总账。”
“啥,才收了七十万两。”师爷对山东的税收自然是明了的,去年这个时候光是济南、东昌、曹州、武定、兖州五个府的商税就超过百万之数,要不是一年给大清国贡献小半个江南的税银,他袁大头哪里有资历在知天命之年就位列疆臣首位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轮到自己上任了,税银锐减过半不说,还有地方州府的百般阻挠、阳奉阴违,自己这个巡抚做的实在是窝囊。这样一来不光是自己的前途暗淡,更为要命的是疆臣中满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自己在山东这个物阜民丰的宝地都能干成这个熊样,那以后汉人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