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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将花样子递给孙嬷嬷:“让她们就照着这些做罢。云姐儿肯软,我心里也能松口气。不管怎么说她才是我嫡亲的孙女,我更愿意偏她几分,老爷与我夫妻多年虽有争吵,可情意甚笃,他的意思我不能违背。钱秀再讨喜也是个庶出,自小和如姨娘待在一起,学的自然是小家子气的那套。她们当能瞒过我的那双眼,真是自作聪明。”
孙嬷嬷将玉镯子收好,走到老太太身侧给她揉肩,轻声道:“大小姐嫁给邓家的儿子未免亏了些,六皇子尊贵,二小姐的身份配不住人家。老夫人别嫌奴才说话难听,如姨娘是个眼皮子浅的,只管将自己女儿送进去,再受宠也只能做个侧王妃,大小姐不一样,她是钱府正儿八经地小姐,光靠着京城柳家的名声别人也得高看几眼,是当得起王妃位分的,老夫人想光耀钱家门楣,倒不如压在大小姐身上有胜算。”
老太太皱紧眉头,细细沉思一阵:“我在想想。阿浩近来总被如姨娘撺掇着做些落脸面的事,你明儿抽空去敲打敲打,免得让她张狂得忘了钱家的规矩。”
“老奴晓得了。”
老太太歇得早,孙嬷嬷伺候着躺下才退出去,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老太太听进去了,倒不是她因为收了钱云的好处而帮着说话,她只是太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了。
钱云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听父亲讲课太过无趣,她刚开始还听得认真,往后便坐不住在一旁的册子上用小笔勾画起来,抬头看了眼朱照,见他坐姿笔挺,凝心聚神地听着,心里暗叹治国安邦之道与她有何干系?
她的心里只装得下小家中的家长里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如今只是将心口上的人挖开,重新放了他进来而已。
前世她只对邓远才一人动过真心,娇纵任性的脾气并未改过,如今却对怎样讨男子喜欢摸不着头绪,想来她该去找于宁商量商量才是,两个人想总比一人苦耗脑力强。
于家人向来对她亲和,以往但凡在钱家有半点不痛快她就会和于宁挤几天,两人年岁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钱云被逼远嫁钦州两人才疏远了,听说于宁嫁了一个憨厚老实又能干的男人,帮着父亲一起打理铺子,不求大富大贵,日子过得自是舒坦。
钱云嫁出去后本该到过年的时候都来探亲,钱家人不愿意见她,程家又怕她回来诉苦,触怒了皇亲国戚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钱云自打出嫁没回过一次晋州。
中午那会儿她只让人给铜雀传话说自己有事出府一趟便径直离开了,朱照正要往钱浩给他备得小园子走,见钱云脚下生风,走得甚快,皱了皱眉。
见过了钱云别致的一面,朱照对她贤淑温雅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已,他总觉得钱云不会就这么算了,被人欺负了,推进水里光吓人有什么用?
他听过钱家的事,本来不以为意,寻常家宅的斗争哪能敌得过错综复杂的宫廷?这一次他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他在晋州待的时间不会短,藏在深处的心应该也不会觉得无聊孤寂。
“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恒晟低声道:“并没有什么异常,正如您当初同二皇子说好的,宫里无人敢亏待娘娘。听闻皇上曾去看过娘娘,只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皇上摔门而去。”
朱照摇头失笑:“她向来是那种性子,以前就是父皇哄着她。她心太硬和石头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是人都会累,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
他一直知道父皇心里横着一道难以越过的沟壑,这个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一直用最真的心对待母亲,可母亲心里却装着别的男人,便是寻常人都难忍受。自己的妃子为旧情人说话,父皇震怒处置母亲,不过是借机想让母亲清醒罢了。
钱云在一处不甚宽敞的小院子前停下来,于家不缺钱财却没有那些富贵气派,只在吃食上讲究几分。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她来了,笑着迎上来:“钱小姐去京城走得匆忙,我家小姐本来还想看您去,您这会儿可是大好了?”
钱云点点头:“不过是小风寒,我家外祖担心,劳你记挂。我这就进去看你家小姐去,你去忙的罢。”
她说完抬起裙摆往进走,头发后面的发带随风飘荡,显得她的身子单薄而柔弱。
于宁正准备用午饭,刚举起筷子就见门口进来个美艳温婉的人儿,抿嘴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会儿才来见我?听说府中有位长相俊美绝伦,性情孤傲的尊贵皇子在,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见尊颜?”
钱云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我病了那般久怎么不见你问我好不好?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以往白给你送好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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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于宁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娇颜匀红,娴静中带着三分天真烂漫。
“你落水后我去看你也不过是受了风寒的症状,怎么好端端病情加重了?等我忙完事情,再要去看你却听说你去京城养病了。该是没用过午饭吧?我让人再做两个菜去,你爱吃的四喜丸子不能少了。”
钱云在她旁边坐下,桌上的菜色一律清淡,是于宁惯常吃的菜,听着勾起唇角:“也只有你与我外祖父知晓我最爱吃什么,于宁,我可以一直相信你吗?”
这样问着实过分,只是她害怕其中有一点变数,今世的人会和前世一样吗?她嫁到钦州后收到过于宁寄来的书信,是她在一开始最难熬日子里的唯一慰藉,后来程冲发现便再也见不到了,她不知道于宁后来还有没有寄信,那成为她后半辈子最深的遗憾。
于宁掩嘴笑话她:“那是自然,你忘了当初所有人都嘲笑我,我都习惯了,你却冲出去和别人打架,钱家大小姐为我做这种事,别人只会更加笑话你,那个时候我很庆幸认识你,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一直站在你这边。”
钱云抓着她的手突然泣不成声:“于宁,有人要害我,他们想我死。要不是我外祖父接我去京城,你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
于宁先是一惊,伸开胳膊将哭的梨花带雨的钱云拥在怀里,安抚地拍打着她的背:“阿云,你向来性子耿直又天不怕地不怕,不曾防备任何人,你身上的家财为你招了太多祸事,这一次能躲过,下次下下次呢?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视线,让他们再不能盯着你,抓心挠肺的想要却得不到。你觉得会是谁?你爹和姨娘吗?”
钱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和老太太没关系,她虽然看不上我,又觊觎我手中的财产,但她不舍得违逆祖父的意思害我。你可听过有无色无味的毒药?我怀疑在我生病的时候有人往我的药里掺了东西,我得想办法弄清楚。”回去得暗中将那天熬药的人找出来,细细盘问过或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只是不知这毒下在何处,若药渣还在能有几分胜算,若是药碗中光靠猜可不成了。”
下人将做好的菜送进来,于宁安抚着说:“还是先吃饭吧,养好身子才有力气同他们斗。要我说你还不如早些成亲,眼不见心不烦,我就不信他们能追你到邓府去。”
钱云看着色泽鲜艳,香味扑鼻的四喜丸子,感慨万千:“感觉好几年没有吃过了,很是想念这个味儿。”前世的诸多苦楚,不说也罢。
“我不想嫁给邓远才了。”
于宁只笑话她是说胡话:“你疯了?以前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嫁给他?不要说倔强话,不然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钱云夹了一小筷子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嚼咽,通红的眼眶和微红的鼻头一抽一抽的颇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楚楚可怜中又透出些许倔强。
“于宁,我没有说赌气话,我在京城想通了很多事情。当初我傻被蒙了眼,现在才觉得也许邓远才并没有像我一般用心,女子但凡用情过深必被伤,倒不如将心捏在自己手里,放眼看外面多的是胜过他的男子,我又不是痴情种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于宁皱了皱眉,低笑道:“还真是开窍了,只是你们自小定亲,早有婚约在身,哪是你说的算的?”
钱云不以为然道:“你当邓夫人是吃素的?她不满我多年,巴不得与我解了婚约才好,你且放心,这次我必定如她的意。”
于宁叹口气:“我倒是不知道邓远才何处做得不如你的意了,他在众人前向来是儒雅风度翩翩的俊公子。罢了,你本就任性,你那个婆母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真要在一起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钱云在于家待了一个时辰才回,幸好未迟了,不然父亲必定要念叨她一通。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团乱麻,时间分外难熬,钱浩的声音更如喋喋不休念经般。
钱云回到自己的院子顿时来了精神,将旁的丫头遣了出去,嘱咐铜雀道:“你去打听打听我生病的那几日是哪个丫头给我熬的药?切记不要惊动了别人。”
铜雀乐道:“您放心,院子里的小丫头我都熟,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铜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回道:“熬药的是厨房里的春芽,她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交代了什么事会一直守到完,别人很难越过她做什么手脚。”
既然在熬药的时候没办法做手脚,铜雀对自己忠心耿耿次次都是亲自去端药,看来问题只能出在药材铺子里。黄大夫这么多年一直给钱家人看病,他没有理由砸了自己的饭碗。到底是谁呢?他手下的伙计?无冤无仇的,而且这种损阴德的事不是与幕后主使有交情,想来没人愿意做。
“你去查查曹家药铺里有谁和钱家人有牵扯,查仔细了,可别露了馅儿。钱秀母女两那里也给我盯紧些。”
铜雀着实不能理解,嘟着嘴问:“小姐你怎么了?自打从京城回来就疑神疑鬼,这对您不好。”
钱云手背掩唇,吃吃地笑:“多长个心眼,少说多看,仔细自己的命。你不找别人的麻烦,可保不齐没人盯着不让你好过。我交代你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铜雀被她脸上的一本正经吓了一跳,点点头:“我知道了。”
钱云同钱秀的帐还没有算完,她真是太遗憾了,没有让钱秀也感受一番病痛缠身的滋味,既然钱秀那么爱惜那条狗,她总得送份大礼给她们。
钱云只是想告诉她们别以为有父亲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再怎么妆点也改变不了庶出的身份,一辈子都只能被她压在下面,永远也别想翻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钱浩本就没指着女儿们做学识之人,便对她们不甚用心的模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对六皇子却是赞叹不已,小小年纪气度沉稳,端坐在那里自有一股贵气,讲解起来自是用了十分力气。
钱云昏昏欲睡地熬到完,送走了皇子这才松了口气,中午吃得多了,到了这会儿也不觉得饿,在后院子里修剪了一番花草,冷风阵阵,吹的人难受。
天气没好了几天,天空遍布阴云,瞧着像是快要下雨了,风刮得有些大,难得能歇一天,钱云打算待在家中好好睡一觉,才刚躺下,下人递来话儿说于家小姐来了,让小姐紧着些出去,她就不进来了。
钱云顿时哭笑不得:“这人可真是,罢了,我这便出去。”说完起身径自换了紫色绣花衣裙,往头上戴了只流苏步摇便急急出去了。
于宁向来不兴富家人的派头,连个丫头都不带,站在钱府门口来回踱步。见钱云出来,招招手:“我今儿遇见了你家的丫头才知道你歇着,还愁要怎么才能对上你的时间,这下可好又省事又时。你们家的破事可真是让人听着好笑又无奈,到现在都有人躲在角落里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钱云打了个哈欠,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粉桃娇羞的脸上一片慵懒,半点不嫌弃于宁这般说她家的不是:“我难得能睡个饱觉,你还来坏我好事。”
于宁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听到这话回头白了她一眼,水眸含情圆睁,不吓人倒是有几分娇俏,恶声恶气:“还知道睡,当心连小命都睡没了。得了,这些日子我什么都没做,只盯着曹家药铺,你可别说还真让我找到些好玩的东西,太晚了可就看不上了。”
钱云见她打定主意卖关子,只得无奈地随她去,这后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看一看便知晓。
两人兴冲冲地快步穿过人群,宛如两只娇俏的蝶儿,惹乱路人的眼,恒晟看了一眼,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