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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口中发出一阵怪异的哨声,尖锐而嘹亮,瞬间刺破了重重瘴气。
江絮面色一变,急急往后退起来。然而已经晚了,周围地面忽然传来簌簌的声响,越来越近,一眨眼的工夫,视野中出现一道道乌光。
只见一条条乌蛇紧贴着地面,从四面八方飞快游来,很快将她包围住。
“你出尔反尔!”被无数乌蛇包裹在中间,江絮再也不敢迈动脚步,乌蛇吐着蛇信子的冰冷嘶嘶声,令她手脚冰冷,强压着砰砰的心跳,怒目看向巫后说道。
巫后的面上尽是冰冷:“小丫头不懂事便不要乱说话。我何时出尔反尔了?不错,我的确说过交出你便放了裴凤陨。但我可曾说过,这就放了他呀?”
说到这里,她咯咯笑了起来。又见江絮面带恼怒,却惧于乌蛇群的包围,不敢妄动一步,面上更见得意:“老老实实跟我走,否则我便叫宝贝儿们缠着你走了,听到了吗?”
随着她的手势落下,包围着江絮的乌蛇群,自前方分开一道口子,容江絮迈步前行。
江絮看着脚下的口子,又微微转头,看向身体两侧和背后。只见乌蛇仍然紧随着,密密麻麻的,支起尺余高的身子,通体泛着冰冷黏腻的乌光,不由得胃里一阵恶心,忙收回视线。
“走吧!”巫后轻笑一声,打头朝前走去。
江絮心中不甘,但周边数不清的乌蛇围着她,并且纷纷立起头颈,冲她嘶嘶吐着信子,直是头皮发麻,再也不敢看,迈步跟在巫后的身后。
毒瘴林外。
“王爷怎么还不出来?”
“王妃已经进去许久了吧?”
“那老巫婆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候在毒瘴林外的士兵们渐渐不安起来。
“把这鬼林子烧了!”忽然,一人气冲冲地跨出队列,朝前头走去。
两旁的人忙拉住他:“不可!燕王和王妃还在那老巫婆的手里,冒然烧了林子,恐怕那老巫婆要对王爷和王妃不利!”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无比难看。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不仅王爷落在老巫婆的手里,如今就连王妃也搭进去了。
好在换回来一个晋王。
“晋王殿下?”众人渐渐围了上来,在裴君昊的周围聚了一层又一层。
裴君昊是被巫后从毒瘴林中踢出来的,头上、脸上都被摔出一块块乌青,此时刚刚被松了绑,但人还没醒,被冷子寒抱在怀里,连连用银针刺穴。
“殿下没事吧?”众人担心地问道。
如果裴君昊有个什么,他们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本亏大了。
“中了巫毒,一时醒不来。”冷子寒试了几下,没把他唤醒,便收起银针,站起身来。
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嗯哼!”这时,被冷子寒弃在地上的裴君昊,却忽然闷哼一声,竟然醒了过来。
眼睛眨动几下,迷茫之色渐消,猛地翻身坐起:“絮儿呢?”
士兵们看着他沉怒的面容,个个愣住,没有一个出声的。这个被他们瞧不起的无赖王爷,素以四六不着出名,可是眼下被他用满含怒意的眸子盯着,他们却个个脊背发寒,不敢动弹。原来裴君昊竟也有如此威势之时,并不输给他们王爷!
“被巫后抓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说道。
这个时候还敢说话的,也只有冷子寒了。
裴君昊猛地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冷子寒的领子,张口想问他,为何把絮儿交出去?然而,对上冷子寒带着几分郁怒、几分讥嘲的眸子,怔了怔,一把甩开他,朝宋书走去。
为何不拦着?冷子寒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掸了掸衣角。
一,他拦不住,那是三万大军,不是三万蝼蚁。二,他顾念兄弟之情,更甚于男女之情,裴君昊还在巫后的手里,他做不出带着江絮逃跑的事。
半晌,衣角被掸平了,冷子寒的眸中才恢复平静,抬头看过去。
“为何不听我命令?”不远处,裴君昊攥着宋书的领子,生生将他提得离开地面。
进入毒瘴林之前,他分明跟他们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不可把江絮交出去。
“属下,别无他法。”宋书深深埋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他此时既后悔,又内疚。是他把江絮推出去的,往毒瘴林中推去。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分明微微颤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甚至头也没回,便迈开步子往里走去了。
这是两国交战,是男人们的事,无论如何不该叫一个女子出头,这是他们的耻辱。
但他没有别的法子。此行的两大主将,一个是燕王,帝君之子,一个是晋王,帝君之侄,哪个都不容出分毫差错。如果不交出江絮,导致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何不测,他们担待不起。
“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紧紧盯着宋书半晌,裴君昊的腮边被咬得鼓起,一双漆黑明眸如雨水洗过的黑曜石,亮得惊人。一把松开宋书的衣领,裴君昊站在将士中间,冷声说道:“去抓牛、羊来,越多越好!”
他的巫蛊未解之前,曾有一阵神志不清,住在南疆国的王宫里头,紧挨着养鸡场。就在养鸡场的周围,便是其他牲畜的饲养地,他隐约记得有些牛羊的,但是数目不多。如今,南疆国的王宫悉数葬于火海,估计也不剩了。
顿了顿,他没有缓下语气,而是更加沉下声音说道:“何时你们找到五十头牛、五十只羊,何时能救出燕王!”
众人本来奇怪,他为何忽然要抓牛羊?因对他素来观感不佳,一时都不动身。但听到他说到这里,顿时精神一震,立刻挺直胸膛道:“是!”
不论如何,只要能救出他们王爷,叫他们做什么都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裴君昊敢在众人前说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
“捉不到活的牛、羊,借来牛皮口袋、羊皮口袋也可!”裴君昊又道。
众人立时应道:“是!”
随着裴君昊的一声令下,众人整队出发,往营地的方向行去。将命令传达回去,所有士兵都开始分散成小队,寻找起来。
“你要这些做什么?”冷子寒思索一阵,没明白其中关键,皱眉看向裴君昊问道。
如果只说活牛、活羊,还可以理解为,他要驱使牛羊冲破毒瘴林,毕竟牛羊和人不一样,不见得也会被瘴气所幻。但是,要牛皮口袋、羊皮口袋,又有什么用?
“自然是要过毒瘴林!”裴君昊说道,没再看他,大步往外走去。
虽然絮儿被抓走了,但他一时也不太担心。他被巫后抓进沼泽深处的小木屋中,见到了裴凤陨。裴凤陨的态度,焦急之中带着一丝蹊跷,他参不透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巫后抓絮儿虽然没好事,但也没有性命之忧。
毕竟,絮儿如今是燕王妃的名头,巫后想要做什么,也得看一看裴凤陨的面子。只要她还想活命,只要她有所求,就不敢把絮儿如何。
另一边,江絮被巫后带着出了毒瘴林。一路上,许是蛇群的包围,令她心神绷得紧紧的,竟然也没有陷入幻境。
出了毒瘴林,巫后便驱散了蛇群,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看着站在毒瘴林边缘,眸中透出几分愤怒的江絮,笑得轻快又狡黠,仿佛一个只是有点坏心眼的大姐姐:“跟我来吧。”
江絮看着她转身走上栈道,敢怒不敢言。身后便是一片白茫茫的毒瘴林,蛇虫遍布,便是给她一百条命,也不够用的。
栈道又长又窄,蜿蜒曲折,浮在沼泽上方,脚踩上去,便咯吱咯吱响。两旁简单搭了扶手,但是歪歪斜斜,风一吹便摇摇晃晃,令人看得胆战心惊。
江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尽力避开栈道上的破洞。栈道修建得太久了,许多地方已经破败了,还有断裂的地方,不知道是谁踩断的,一不小心就踩空,掉下半条腿。
不知下面有没有吃人的怪物?江絮把目光从栈道上的破洞上收回,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忽然,背后一凉,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心头升起。一时间,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股危机感来得太过莫名,但却十分迅猛,不禁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一只脚已经抬起,却不敢落下去,幸而双手握着两边扶手,令她的身体得以保持平衡。
这股危机感一直持续了良久,巫后几乎已经走到栈道的中央,江絮才感觉到背后的汗毛慢慢平复下去。微微抬头,看向沼泽的水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在水面上洒下片片橙红,原本灰暗的沼泽,也变得美丽起来。然而江絮看着一望无际的沼泽,心中又沉又冷,无论如何也欣赏不了。
“怎么不走?”巫后转过身,看向落下好一段的江絮,勾起了唇:“这沼泽里头,可是有着吃人的怪物的。你若跟不紧,被吃了可别哭。”
她说话时,眉梢高高挑起,一副戏谑的模样。
147、蛊王真身()
“这水底下有什么?”江絮强忍住惧意,伸手一指脚下,抬头看向巫后问道。
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脚下这片乌沉沉的水面,仿佛藏着什么怪物一般。
尤其方才,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巨大恐怖,简直毫无来由。听了巫后半真半假的恐吓,不禁怀疑起来。
“哦?你以为有什么?”巫后微微眯了眯眼,狭长的凤眸中仿佛闪过什么。
江絮看着面前这个高挑瘦削的女人,皮肤白皙光滑,五官瑰丽艳极,心中升不起丝毫的欣赏之意,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东西从心头滑过。
“比如说,能吃人的什么东西?”她抿了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巫后道。
巫后冷笑一声,拂袖转身:“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是想知道燕王在何处吗?跟我来吧。”
姣好的背影,朝着栈道的尽头走去。破烂的木板,仿佛不被她看在眼里,大步而行,如履平地,不多时便把江絮落下好一段。
江絮低头看了看脚下,透过腐朽陈旧的木板的缝隙,只见乌沉沉的水面就在下方,仿佛容纳了数不清的脏污,一丝一毫也看不透。顿了顿,抬起头,绷着身子往前走去。
“燕王就在里头。”巫后的脚步停在一扇门前,侧过身,看着江絮笑了,眉头微微挑起:“你想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江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走过去,推开了门。
“王爷?”门被推开后,江絮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裴凤陨。
只见狭小的木屋中,靠墙摆放着一张窄小的木床,以及一只木桶。木桶旁边,是一只矮小的木凳与一根木杵。除此之外,再没旁的了。
江絮一眼扫过,便将屋中的布置一览而尽,而后提着裙子,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躺在上面的裴凤陨,一脸惊愕与愤怒:“她把你怎么了?”
假使无碍,裴凤陨不会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看到她进来,一言也不发。
而且,他现在的样子,绝不像是什么也没有。
江絮猛地转身,怒目看向巫后:“你对他做了什么?”
裴凤陨身上的乌铁铠甲已经褪下了,时时刻刻挂在腰间的宝剑也摘下来了,此刻身上只穿着一层中衣,而且脏破之极,胸膛上、手臂上、腿脚上,一块块肌肤露出来,尽是刮擦的伤痕。
而他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散乱不已,一缕缕乌发从发冠中落下,使他看起来就像阶下之囚。
“怎么?燕王妃生气了?”巫后迈着闲适的脚步,慢悠悠走进来,将一只小瓷瓶塞到她怀里。
江絮拧眉:“这是什么?”
“救燕王性命的药。”巫后咯咯一笑,忽然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噌”的一声,锋芒闪现,随即贴在了裴凤陨的颈侧,“你若不吃,我就杀了他。”
江絮一愣,随即怒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已经告诉你了呀。”巫后的眼睛垂了垂,视线在她怀里的瓷瓶上一扫,笑得诡秘。
江絮忍着怒气,紧紧攥着小瓷瓶:“这是什么药?”
想叫她吃下去,简直太容易了。方才在毒瘴林中,被数百条乌蛇围绕,倘若那时巫后叫她吃,她一定不敢拒绝。
但是,巫后却选择用这种方式,叫她吃下去。江絮不解,她不认为巫后是个蠢货,正相反,这个女人心思深沉,如此做一定有其他用意。
“乖乖,你吃不吃?”巫后却咯咯一笑,手下一个用力,锋利的匕首顿时在裴凤陨的颈侧划了一条血线。顿时间,血珠子涌了出来。
江絮看着殷红的血迹顺着锋刃汇集,而后慢慢滑落,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