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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然下午打疯了,现在冷静下来才知差点创下大祸。面对小浩的指责他无言以对,绷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是田果让你来的?”石洋问。
“不,是我自己。”
“是么?”石洋挑眉,显然不太信这个答案。
焕然看着他,无声对视了几秒,才说:“她不敢让我来,怕进来就回不去了。”
石洋笑了,在外人看来是冷笑,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掩盖一些无名情绪的本能反应。“小浩,去楼下拿一瓶红酒。”
“哥!”小浩不解,甚至愤怒,难道把钮焕然叫上来不是揍他?
“去拿酒,82年拉斐。”石洋挥挥手。小浩瞪了焕然一眼,转身离去。过一会儿,酒和杯子一同拿来,小浩不走,目光冷冷地站在门口,石洋说:“你走吧,我有话跟他说。”小浩犹豫了一阵,然后恶狠狠地盯着钮焕然说了句:“石哥,我跟兄弟们就在门外,有事吩咐。”随后推门走了。
这是深圳最好的酒店,香港富商盖的,焕然上来以后才知道这一层就住了石洋一波客人。
“喝过红酒么?”石洋手不利索,瓶塞拧了半天才开开。
“没喝过。”焕然实话实说。
“尝尝这个,法国红酒,最有名的。”石洋倒一小杯给他,“外国酒后劲儿足,慢慢喝。”
“谢谢石哥。”焕然双手接过,低头抿一口。
“好喝么?”
“还行,有点甜,不辣嗓。”
石洋笑笑,示意他借着喝。
两人默默喝着酒,窗明几净,楼下酒吧街渐渐热闹起来,开始有人唱歌,温婉的歌声顺着敞开的窗户慢慢进房间。
三杯红酒下肚,石洋有些醉了,他摘下眼镜揉揉发胀的眉头,问:“你今年多大?”
“26,虚岁27。”
“比我小七岁。”石洋没来由的点点头,两人碰杯,然后继续喝。又不知喝了多久,石洋忽然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眼镜摘掉,露出一脸倦容,眼中闪着微小的光芒,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差点死掉。”
焕然惊讶地抬起头。
“不信?”
焕然尴尬地咧咧嘴,他想石洋可能喝多了。
石洋看了看他,苦涩一笑,“其实,我偶尔也会恍惚,到底曾经是不是真的差一点死掉。“他举起左手,让焕然看无名指。“这里有一个伤口,看见了吗?”
焕然点点头,伤口已变成浅浅的红色,像一条细细的丝带。
“这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石洋看着伤口,陷入回忆中,“那是一场惨烈的车祸,如果不是开着宾利,我一定就死了,而且会死的很惨。”
焕然静静听着。
石洋喝一口酒,接着说:“其实我特早就订婚了,十九岁吧还是二十岁,订婚宴在香港办的,那天,几乎全城有名望的人都来了,热闹啊,所有人都对我父亲说恭喜,可只有我一人觉得滑稽搞笑,我刚十九,还没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就要结婚了。你懂我的意思么?”他看着焕然,希望引起共鸣,“就是,你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孩子,但是就要娶妻生子过大人生活的那种滑稽与无助。”
“可以理解。”焕然轻声说。
“理解就好。”石洋拍拍他肩膀,一副“你懂我咱们才能接着往下聊。”“未婚妻是我发小,比我大两岁,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我们是家族联姻,小时候我管她叫姐,我不喜欢她,但是尊重她,她很好,无论长相才情家室……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好,最关键的,她包容我。你知道,她曾经和我说过什么吗?她说,她可以接受我不爱她,也可以接受无性婚姻,我们结婚后,她不管我私生活,在外面愿意跟谁就跟谁,只要别让双方家长知道。当时我觉得她疯了,可她却很认真的看着我,我那时小,不懂拒绝也不懂周旋,就这么稀里胡同的同意了结婚。”
“但人会长大,会明白很多东西不是你忍耐了就能愉快的蒙混过关,我越来越烦她,但是又不能离婚,然后我就去了美国,那是一段疯狂的日子,我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每天喝酒,打牌,玩女人,我从没那样快活过,就像在……天堂。”石洋喝一口酒,又摇摇头,那是对过去荒唐日子的一种嘲讽,“不过现在想来,那也是地狱的开始,我染上了毒/品,起初是大/麻,后来越陷越深,就开始吸冰/毒。”
钮新国曾跟着刑侦总队在云南待过一段日子,所以焕然知道毒/品的危害——那是披了伪装服的神仙水,慢慢摧毁你的意志,把你变成魔鬼。
“然后,我就变成了魔鬼。”果然,石洋这么说,“我经常意识恍惚,觉得被人追杀,迫害,我开始砸东西,东西砸光了,便开始打她……”说到这儿,石洋停顿了很久,不停深吸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过了许久他才说:“我让她离开我,但她不走,跪在地上求我戒毒,她还找了美国在这方面最好的医生帮我。戒毒,谈何容易。”他仰天长叹,苦涩压在心里,那像山一样沉重的过往似乎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的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石哥。”焕然发现石洋的手在抖,帮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石洋为刚才的失态自嘲地笑笑,然后接着说:“总之,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像在地狱来回穿行,都说地狱有十八层,但我觉得地狱没有尽头。而她,就这么一直陪着我,你觉得,她为什么不走?”
焕然一愣,没想到石洋会忽然问自己,几乎只思索了一瞬,焕然说:“这还用说么,她一定非常非常爱你。”所以,她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侮辱和折磨,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放弃了,她都没有放弃。因为,她爱你。
“对,她爱我,但当时我觉得是狗屎,是累赘,不值一提,当我恢复了一些元气后,那颗想要堕落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车祸那天,我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她一家酒吧一家酒吧的找,终于在凌晨找到了我,她没有骂我,只说父母今天要来洛杉矶看我们,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落地,现在应该去机场接他们。听到父母,我清醒了片刻,跟着她走出酒吧上了汽车。那天是她开车,洛杉矶下了雨,高速路又黑又滑,不知为何,我突然就烦了,我说,咱们离婚吧,跟着我你图什么呢,她说,我什么都不图。后来我们吵了几句,她忽然说要把我吸/毒的事告诉父母,我吓坏了,因为我父亲是真能用qiang崩死我的主,我开始跟她争抢方向盘……”
然后一辆大卡车从对面冲过来,在最后一刻,她用尽力气推开他,让本是最危险位置的副驾驶错开卡车,而自己冲进卡车里……
15天后,石洋才醒过来,他的大脑,胃脾肝都受到严重撞击,尤其是胃,几乎切掉三分之一。
巨大的撞击,让婚戒死死卡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几乎镶进去把手指切掉,医生不得不用手术的方式把婚戒割开,取出,然后伤口愈合,留下一圈红色的伤痕。
焕然觉得自己就像看了一部色调昏暗的电影,那个雨夜,那辆飞速疾驰的汽车,年轻的如同恶魔一般的石洋,还有,那位不知姓名,却用生命爱护他的女人。
“然后呢”焕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
“后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石洋喝一口酒,“你知道吗,我妻子是独生女,得知她走了,我岳母当时就晕了过去,然后神经就变得的有点不正常,用现在话说就是抑郁症,两年后就死了,自杀,而我岳父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其实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为只是雨天路滑,汽车失去了控制。而我吸/毒的事也终于被我父亲知道了,他用我爷爷在延安时用过的马鞭抽我,当时我想,如果就这么死去也很好,我的手——”他抬起左手晃了晃,“一到阴天下雨就疼,钻心的疼,我想,她总归有点不甘心吧,为这么一个混蛋牺牲性命,所以化成了妖精,一到下雨时就过来找我,咬我的手指,狠狠的咬,时刻提醒我,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也许是报应,石洋后来再也没遇到过什么令他心动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了,却抓不住。
是我活该啊!一阵醉意袭来,石洋闭上眼,睁开,又闭上,轻声说了句:“焕然,好好照顾田果,别再做傻事,别辜负她这么爱你。结婚,我就不祝福了。”
第105章()
田果没想到焕然一直到凌晨才回到招待所。
“你没事吧?”她惊慌失措地把他拽到灯下,双手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儿,又掀起他的
衣服仔细看了看。
焕然忽然有点沸腾,“小果儿,别,别这样……”
田果问:“他打你没?”
焕然翻了个白眼儿:“别瞎说,石哥不是那样的人。”
石哥?田果斜睨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平日里不都用那家伙称呼吗?”吸吸鼻子,又
大叫一声,“你喝酒了?”
焕然没说话,但眼睛里写的是“嗯,咋地?“
“你疯啦!身上脸上都是伤口,你看病时医生的话都忘了吗?忌食辛辣和烟酒!”
“石哥也喝了。”焕然语调淡淡。
“你们,你们俩,一对神经病!”田果气得瞪眼睛。
焕然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在脸上亲了又亲,“好啦,我们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先去洗澡,
一会儿帮我上药。”
上药时,焕然故意叫的很大声,想狼嚎,充满暗示意味。招待所隔音效果差,隔壁住户用力砸墙
表达不满,有人说:“什么情况?难道不应该是女人叫吗?”焕然笑,嗷嗷又叫了两声,田果又
气又无奈,拿起他的臭袜子威胁:“再叫信不信我把袜子塞你嘴里?”焕然立马不笑了。
他的额头和嘴角伤得最重。
“你们到底聊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本来田果不想问,又实在忍不住好奇,想男人真奇怪,
刚刚拼个你死我活,转身就坐一起喝酒聊天,你们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聊得挺多的”焕然言简意赅,主要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田果刚才石洋说的那些过往。他坐在床
边,伸手抱住田果,脸在她软软的心窝蹭来蹭去。“担心我了吗?”
“嗯。”能不担心么?
他心里甜甜的,“石哥是好人,有本事有能力,今天这事是我不对,好赖分不清,犯浑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田果捧起焕然的脸,药棉细细擦着他额角的伤痕。“石洋伤得重么?”
“挺重的。”他睁开眼睛静静望着她,“你去看他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去,石哥以前没少帮你。”
田果咧咧嘴角,想笑的样子:“行啊,等给你擦完伤口我就去看他,也许今晚就不会来了。”话
音未落,田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清醒过来后,她已被焕然死死压在了床上。他开始吻她,
额头,眉角,鼻尖,嘴唇,然后是白皙的脖颈,胡渣弄得田果痒痒,她呵呵笑起来。焕然浓重的
呼吸像风一样吹进她耳朵里,引得一阵痉挛。
“小果儿,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好高深,一时说不清楚。”
“简单说一下。”他解开她衣前的纽扣,脸颊埋进去。
田果深吸一口气,头顶上的白炽灯晃得睁不开眼,“可能,是我傻吧。”
他低低地笑,“我也觉得你特傻;我这么蠢,你居然还喜欢。”他祈祷她能傻一辈子,两辈子……
“我还没洗澡呢,焕然。”她试着去抓他不安分的手。
他笑,然后用力吻住她的唇,“没事,先粒粒皆辛苦,然后一起洗。”……
****
第二天,在回北京的飞机上,田果跟焕然说了藤井生病的事,焕然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日
本?”
“我才不去呢!”田果把头瞥向另一侧。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坎,就是觉得若不是藤井突然造访
,又说一些不知深浅的话,姥姥才不会受到惊吓,日日担忧从而引发心脏病。是藤井害死了姥姥
,不是直接也是间接,田果恨他还来不及。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田果的父亲——原先那个田果
,如果是她,她会认这个父亲吗?还是把他打走?藤井的声明已经进入倒计时,她该怎么办?
从接到雅子的信,田果的脑子就变得很乱,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除了焕然,她不知该和谁说
这些。
“小果儿。”焕然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如果不是心理纠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