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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通被牢牢的提离地面,惊骇之下更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看到那灰蓬客的头部越靠越近,目中的光芒带着森然的戾意。
“带我去见千里生。”灰蓬客的声音倒是温润清越。
夏侯通却更加骇然,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口中吞吞吐吐:“什什么?”
“不必装了,你慕枫道隐藏妖气的修为颇为不俗,然而却瞒不过我去,虻山气息还是那么浓郁,化身为人就那么好玩么?”灰蓬客的手一松,夏侯通扑通落地,身体蜷软成一团,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量。
“你你怎么会知道”夏侯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灰蓬客若无其事的拍拍身上,好像是拂去斗篷上的尘垢,高瘦的身形却向那屋舍走去,手一伸,被夏侯通打开的门锁咔哒一声又自锁上。
“不用担心里面的斩魔士会听到我们的交谈,他现在只是一具无知无识的躯壳罢了,他的师父尚且死在我手,只要我愿意,我也随时可以杀了他,之所以还留着他,是因为他对我还有用。呵呵,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隐藏的那么好,却为什么会来找他呢?”灰蓬客在门前转过身,双手负后,紧紧盯住了正从地上蹒跚爬起的夏侯通。
夏侯通抬头看了灰蓬客一眼,旋即在对方烁烁晶闪的目光逼视下低下了头去,用一种恭敬并带着畏惧之意的语调小声说道:“小小人是想,窥察那斩魔士究竟是被何人所伤,好禀报骐骥吾王。现下现下自然不必了,总之是上仙做的,而上仙又想面见吾王,这便正正好。”
灰蓬客哈哈笑道:“哦?千里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自己做了虻山的王了?”
“正是,据说从长安归返后没多久,骐骥吾王便识破大力将军弑王毒计,剿除叛逆,在众望所归之下成了吾族虻山的新王。”
“这一手玩的很漂亮嘛,不仅除去了虻山妖王,还把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大力将也除去了,如果我没猜错,三俊中另一位翼横卫,只怕也不在了吧?”灰蓬客语调轻松,言语间恍如亲见虻山之变。
夏侯通惶恐的缩了缩头:“小人小妖潜身人世,虻山更替,也是耳闻,不曾亲见,这这一节实是不甚了了了。”
灰蓬客不理会夏侯通的推搪,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明显带着激赏的语气:“好,很好,深谙党争伐异之道,这可正是人间存世至今最为精华的所在,千里生运用的得心应手,正是雄主之姿,也包括”灰蓬客指了指夏侯通,“让你以现在的身份潜藏人间,所谋甚远,堪称妙计呀。”
夏侯通心中巨震:“小小人小妖不”
不等夏侯通支支吾吾的说完,灰蓬客已然将手一摆:“言归正传,我要你带我去见千里生,我说到做到,用五圣化人的人头,作为恭祝千里先生登基的贺礼,更是作为与他合作开始的引荐之资,为表诚意,我的礼物比先前更重,再饶上一个伏魔道宗师的首级!”
第六十八章 陷地()
这灰蓬客说起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此事做的微不足道一般,夏侯通却心中狂震,两个人头,一个是号风怒狮化人慕容厉,另一个则是乾家家尊乾道元,对于妖灵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两个人?而这灰蓬客竟然令他二人双双授首,又当是怎样非同小可的能为?
夏侯通不是泛泛之辈,即便身在虻山之时,他也是仅次于将岸、四灵,可堪与灵风相提并论的慕枫道妖灵,然而和这个灰蓬客交手,一个照面都没有走过便已落败受擒,况且对方不过轻松施为,远远没有用上全力,以此看来,只怕昔日千里先生比之亦是大有不如之处,天下几时出了这般一个高手?而且。。。。。。还是个人。
当然,至少现在灰蓬客并没有杀己之意,想到这里,夏侯通先自放宽了大半心来,小心翼翼的应声道:“上仙倒和骐骥吾王是素识,却是我虻山之友了,这便好这便好,若要往虻山相见吾王,小妖自当引路,只不知只不知上仙何时与骐骥吾王结识?又是何时订下礼盟之约?啊,上仙莫怪,小妖弄清楚了,吾王驾前禀报时也有个说教。”
灰蓬客忽的一纵身,夏侯通只觉得耳旁风声竦然,循形偷看去时,却见那灰蓬客已经轻飘飘落在院墙青瓦之上,双手抱膝,单腿独挂墙沿,竟颇有些落寞风尘,洒脱不羁的意味,不过没等夏侯通细看,灰蓬客的声音便从墙头传了过来:“想要打探我来历,不必拐弯抹角。你只说长安宫中旧识依照前约,携礼来拜,你那千里新王自然知道我是谁。有一事还要劳烦你,你飞向虻山时还请带上我一同前往,界境之外,你入去通禀,我只在外相候便了,放心,虻山的规矩我懂,不会强人所难的。”
夏侯通连忙一迭声称是,也没敢问为什么定要自己带上他同飞而往,眼神又扫了一下,才发现灰蓬客斜坐墙头,仿佛是在远远张望里进深院的情形。
“嗯,我是在看那雷鹰化人。”好像是知道夏侯通在偷瞄他,灰蓬客竟然聊有兴味的解释道,“他去吊唁拜祭他的女剑客了,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在礼物中,再多加个五圣化人的人头”
好大的口气,夏侯通暗自震悸之时,灰蓬客却又自嘲的笑了起来:“哈哈,说笑而已。让我再杀这个雷鹰化人,我可没有一击功成的把握,届时事机不密,倒节外生枝,反坏了眼下大计,且让他再宽活些时日罢,先去见了千里新王再说。嗯,眼目下他一时也不会再回来,左近的侍从仆役我也施术让他们小睡片刻,此间再无六耳,我倒很有兴趣再和你聊一会儿。”
夏侯通拱手抱拳:“上仙垂询,小妖知无不言。”
“人间礼节你倒是学的周至,刚才你想打探我的来历,那么现在也该说说你自己了。”灰蓬客先揶揄了一句,而后语气一转,“我只知你是虻山慕枫道修为,却不知你是虻山哪一位圣灵?又因何以此人形貌身份潜藏此处,还搅合到了人间军阵杀伐之中?”
夏侯通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欺瞒上仙,小妖虻山陷地,原是武原山山鼠成精,蒙骐骥吾王栽培,得以身入虻山之列。小妖不比其他同族,修习的却是慕枫道,寻常不食血肉腥膻,兼之小妖素来精觉警醒,也颇通晓些人间世俗琐碎,是故骐骥吾王让小妖做的是潜伏人间的探事斥候之职。正是去年七月半,恰当吾族月中飨食之会,需要一些人世间高明的武人血肉以飨吾族,小妖假借此人身形,施术攫得那金龙令符一枚,以此符效令广邀天下武林高手,用谋刺那氐秦君王的名义把他们都诓至长安,小妖伺身于内,再假作探访机密,铺陈安排,终于令这些武人自投罗网,做了吾族牲胙。”
灰蓬客缓缓颌首:“这便是了,谁能想到天下闻名的白墨大子,竟是心怀叵测的妖灵化身?这番众多人间高手死于非命,怕是做鬼也不知道是谁陷害了他们。那他本人呢?早就死了?”
夏侯通,不,现在自然是唤作陷地更为恰当。陷地嘿嘿陪了个笑:“此人也不知从那墨家古籍里学了什么法术,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欲窥察我虻山机密,结果在洛水间就被袭风众发现了,此人所学似是而非,勇则勇矣,却不是吾族圣灵对手,当时就被杀啦。正是事后袭风众几个圣灵吃了他的血肉,觉得这武人之体对血灵道倒是大有裨益之效,便兴起了飨食之会的念头。呃待小妖想想啊,是了,恰是去年开春三四月间的事。藉着这机会,四灵得骐骥吾王和茹丹夫人允可,撺掇小妖化作此人,诱骗各地的武林豪杰。这人在人间江湖确如上仙所言,声名久著,又有金龙令符为助,当真是一呼百应,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就应召来了这许多,还推小妖做了行事军师,岂不是更方便小妖就中取事了?其后情事,上仙多半也都知晓,却是骐骥吾王所谋甚远,在飨食之会后,让小妖还以此人身份行走人间江湖,既可探查时事,又可暗伏播乱,乃为吾族一统天下为备尔。”
陷地说到最后,习惯成自然的用了凡人叙事的口吻,值此,月夜刺君的始末终于水落石出,可惜的是,偏偏听者是对此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灰蓬客,亲历刺君的陈嵩、池棠和宫灏没有一个人身处此间,这件事依然是他们心中难解的悬案。
灰蓬客关心的,却是陷地言语中的另一个方面:“是也是也,着你身在此处,正在鲜卑境中,千里生那时候是在为开春后氐秦攻打慕容氏而未雨绸缪罢,想的果然深远,只是其后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个魔君根本就不是扶植的料,又何需借他成事?幸好千里生听了我的良策,便就亲伐天下,何其快哉?”
陷地又道:“虽是现在情势有变,然大计根本总是不移。天下越乱,对吾族越是有利,趁着这次南国北伐之际,小妖助上那大司马一臂之力,鲜卑若败,则大司马权势就更盛,此人久怀篡位废立之意,届时必不肯为人下,一旦让他废黜了南国天子,自家做了皇帝,则不仅南国本境,整个天下亦将陷入更大的动荡,岂不是更利于吾族举事了?小妖正是得骐骥吾王授意,故而才与这些南国名臣大将搅在一处的,上仙现下便都知道了吧?”
灰蓬客啧啧赞道:“果如其是,千里生深谋远虑,不枉久历朝堂之变。”
陷地一口一个骐骥吾王,灰蓬客却是对虻山之变后的称谓不甚了然,便多以千里生称之,陷地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好教上仙得知,骐骥吾王已非旧时之名,吾族兴盛,天下晓谕,皆称为千里骐骥王。”
灰蓬客哑然失笑,口中低吟几遍:“骐骥千里生,千里骐骥王一字之易,便是改天换日,好好好,恕我轻慢,往后就唤他骐骥王罢了。”忽的身形一晃,从墙头跃下,拍了拍灰蓬上的尘土,对夏侯通道:“走吧!”
“走上仙这是要小妖走往何处?”陷地瞪圆双眼,状甚诧异。
灰蓬客却执住了陷地的手:“不是对你说了么?引我前往虻山界境之地,我去献礼,你需带着我同飞。”
陷地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在表情上显露出来,只能一个劲的陪笑:“应当应当,只是何用这般匆忙?小妖现下颇得那大司马看重,总算亦为他幕下臣僚,听他意思,怕是回朝另有重任安置小妖,这当口不告而别,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上仙稍候些时日,待小妖替他分解了几处烦忧,再寻个由头暂离几天,明面上却也过得去,那时候小妖再带上仙前往,可好?”
灰蓬客侧头看了陷地一眼,陷地被他的目中晶光照的不敢相视,讪讪的低下头去。
“说的也有理,是我考虑不周,总不能坏了骐骥王的大事。”灰蓬客开头的话令陷地心中一喜,不过接下来的语气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刚硬,“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向大司马暂时辞行也好,交割事务也罢,总也足够了吧!无论如何,今夜我们必须出发。”
陷地神色一苦,却也只能低声回道:“是。”灰蓬客实在太过可怕,自己又岂敢道半个不字?妖灵间弱肉强食的法则一直深印陷地心底,面对绝对的强者,他所能做的,就是彻头彻尾的服从。
“你或许应该谢我,因为是我使你的身份不至于败露。”灰蓬客这一句却使陷地愕然抬头,不明所以。
“就在明天,因为这个人的缘故”灰蓬客指着紧闭的房门,陷地清楚他是指门中昏迷不醒的乾家斩魔士,“他的师兄师弟们将会联袂而来,内中不仅有你的老相识,那位已经今非昔比的火鸦化人,还有两位你的昔日同侪,我可以感受到他们正飞行而至的气息,你觉得,你可以瞒过他们的耳目吗?”
陷地如梦初醒般浑身一震,脑中掠过将岸和灵风的身影,不过灰蓬客之后的补充说明了他的估猜有一点小小的错误:“一只身法灵动的猫儿,一只神目如电的鹰儿。”
是灵风和烨睛,陷地暗暗叫苦,虽然没有实力最强的将岸,可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更可怕,烨睛的眼力冠绝虻山,当真看到了自己,又岂有瞧不穿自己的本相之理?况且对于陷地来说,猫和鹰根本就是自己鼠类的天敌,便想起来,都有些禁不住的簌簌发抖。
“我们这便走!”陷地惊慌的道。
当然,陷地说是这便走,可倒底还是去向大司马辞了行,现在的地位得来不易,决不可贸贸然便放弃,辞行的理由冠冕堂皇,只说是愿为大司马先行刺探燕国邺都的动向,大司马对这位白墨大子倒是颇为欣赏,自无不允之理,一番赞叹之余还奉赠了百金,以为行事用度,约定一月之后再行相见,他又哪里知道,陷地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乾家众人?
至于其他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