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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魔录-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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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婧姑娘却根本没有在意周遭几人的气势变化,径自来到薛漾身后,伸手就去拿他背后长剑,薛漾警醒的一转身,盯着婧姑娘:“你做什么?”

    “你的剑,哪里来的?”婧姑娘的神情少见的显得有些激动。

    薛漾不解,就手把背后长剑连剑带鞘的取下,端在婧姑娘面前,鞘身细长,珌佩缺残,更掩着一层浓重的木沁,鞘上青锋二字却甚是清晰。

    这是池棠过去的剑鞘,在长安一役中,于刺君旧地挖掘而出,却是薛漾讨要配了他那把看似锈迹斑驳,实则别具威效的长剑,所谓蚀鞘锈剑,倒也相衬。

    池棠也颇为奇怪,这把锈剑却怎么引起了这个流民女子的那么大反应?

    “倒底哪里来的?你的剑?”婧姑娘语气急迫的追问,薛漾看了池棠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想解释,只推搪道:“朋友给的,自家做的,路上捡的,我的剑与姑娘何干?姑娘问的有些太没道理了吧?”

    “怎么没道理?怎么不相干?”婧姑娘柳眉弯皱,一把从薛漾手里把长剑抢了来,先是把剑一拔,看剑身锈迹斑斑,眉头一皱,再仔细端详剑鞘纹理,眉目间轻轻颤动。

    或许这等情形太过奇怪,所以婧姑娘抢薛漾长剑时,薛漾并没有动作,尽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保证这女子根本摸不到这把长剑的边,他只是想看看这女子这般举动究竟有什么隐情,可接下来婧姑娘的话语却又使他一震:“剑不是那把剑,可是剑鞘却是我爹做给我哥的剑,青锋二字明明白白,剑和鞘对不上,这剑鞘你倒底是从哪里得来?”

    此话声音不大,听在池棠耳中却不啻雷鸣霹雳,不禁凝神注目细观那女子,良久之后,竦然一惊,小声却带着疑惑的问道:“小橙子?”

    婧姑娘骇然抬头,望向面前那张半黑半白丑怪的面孔,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愣怔了半晌才用同样小声却疑惑的语调反问道:“海棠哥?”

第八十五章 兄妹() 
临昌池家,虽不是江南声名远着的豪门大家,却也是累世相传的通久之户,在被北方迁徙来的豪强吞并之前,也曾与江东数百年宦仕更替的史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因此池家有这么一位子侄在前朝时被朝廷任命为外放的官员,携家迁往了任职之地,数十年下来,成为临昌池家的旁系,也成了当时还在年幼时节的池棠的远亲。

    世家的风俗,固有远近亲疏之分,然而家族一体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池棠还记得,只要每年要过年时,那房远在青徐之地的远亲总要带着家里的眷属来临昌老家一聚,而那房远亲总是亲热的喊池棠的父亲“阿哥”池棠自己则喊他为“阿叔。”这是带着江南土白口音的称呼,言语间一口阿字分外透着亲切,看来那位远亲阿叔并不因族系多年居于异地而改了乡音,尽管他已是最早外放为官的那位池家子侄的孙子辈。

    而每次随着远亲阿叔来的,总有一个大眼睛冰雪可爱的小女孩,她是阿叔的幼女,从辈分上来说,算是池棠的远房堂妹。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却是异常的顽皮,不喜欢和其他族内的同龄女娃娃玩,倒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住了池棠,池棠那时候已经开手学剑,虽是年岁甚幼却已经是名闻乡里的武学奇才了,那些明明比池棠还高了半个头的大孩子们也总是在他面前服服帖帖,小女孩跟着他,自然也是快活得很,有时候甚至还跟着池棠一起,和那些男孩子对打厮闹,即便小脸被对方不经意的打的红肿起来,却仍是格格笑着乐在其中。

    池棠很护着这个远房堂妹,而这个远房堂妹却也很崇拜她这个哥哥,总之是幼年时的性情投契,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进展的飞快,倒不仅仅是兄妹之亲的血缘影响。远房堂妹总是唤池棠:“海棠哥。”这个称呼倒没什么出典,纯是因为她听到了池棠的名字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海棠花上,这么称呼倒是方便记得;池棠则经常喊她:“小橙子”,因为她非常喜欢吃南方的柑果橙橘,即便是外出玩闹的时候,手上也往往握着吃剩一半的橙子。

    小孩子心性,海棠哥和小橙子当然也有过争执,也都是嬉闹玩耍中的小芥蒂,多半是爬山小橙子拖了海棠哥的后腿啦,又或者是小橙子把弄得满身污秽的过失都在长辈面前推到了海棠哥头上啦等等,而当海棠哥端起哥哥的架势,要教训小橙子时,小橙子便是一脸气恼委屈,俏生生别透着可怜可爱之意,每次看到这番情形,海棠哥先自心软了,倒要他赔礼做笑,哄的小橙子高兴起来了才罢,而后,芥蒂烟消云散,兄妹两个又欢快的嬉戏在了一处。

    光阴如东去的江海河流一逝不返,岁月像吹拂的昏黄败叶飘零而过,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去,孩子们也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北方豪族对江南世家的倾轧吞并,使那位远亲阿叔与父亲的往来渐渐少了,这倒不是那阿叔趋利避害的势利,而是阿叔毕竟做着青徐一带的武职小官,父亲担心族中的变故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劝他明哲保身的缘故。

    海棠哥和小橙子最后见的那一面,是在池棠十八岁的时候,海棠哥长成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剑士,小橙子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俏丽少女,开春的寒意犹然未消,小橙子却只能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海棠哥”随着她的父亲和家人,不舍的离开了临昌池家的院舍。和这位阿叔家的最后一次联系,恰是在池棠二十岁冠礼的时分,阿叔毕竟是做武官的,手下也有些高明的匠人,因此池棠冠礼所受的那份礼物---青锋剑,正是父亲请那位阿叔寻匠人打造,当池棠欢欣鼓舞的接过这一柄做工精致的宝剑时,却也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他想起了小橙子,几年不见,不知情形如何了?还是那么疯野的总是要和男孩子玩吗?算将起来,她比自己只小了五岁,那么今岁不也当是她的及笄之年么?赫然一省,他只知道这位远房的堂妹叫小橙子,可她的名字,自己却从来没记住过。自己记住的,却往往是她那时候受了委屈嘟起小嘴,楚楚可怜又万般可爱的模样

    十年已逝,随着临昌池家的败落,池棠孑然一身漂泊江湖,再不闻故亲音信,偶尔想起的,却也只是小橙子的那般表情,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幕对他心灵的影响可有多深,在后来神力焰醒生擒虻山灵风的时节,却不正是因为灵风与远房堂妹的神情有着那种相似,自己才鬼使神差的没有对灵风痛下杀手么?

    是的,青锋剑连剑带鞘正是那位远亲阿叔着人打造又送过来的,所以当这位流民女子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池棠心惊之下仔细端详着这女子的面容,当从眉眼间看出几分小橙子的影子之后,他难以置信的轻唤了一句,并且立刻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池棠一骨碌翻身下马,情绪万分激动的拉住了婧姑娘,婧姑娘浑身一颤,紧盯着池棠的面孔,却也没有挣开被他抓得牢牢的手。不知就里的董瑶不禁眉头一皱,看着池棠异样的举止,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层酸意:“是池师兄的旧相识么?”

    “剑掉啦,真对不住阿叔,小橙子,你怎么在这里?阿叔现在可好?”十年来,这是池棠第一次见到自己族中的亲人,说话的语气带着兴奋的轻颤。

    婧姑娘仍是看了池棠好一会儿,眼中的疑惑才渐渐散去,惊异的张大眼瞳:“真是你?海棠哥?”

    竟在这个杀伐甚烈并且蕴含着重重诡异氛围的战场上遇见了斩魔士池棠的妹子,而他的妹子还是个流民军的头领,这简直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的巧奇际遇,无论是嵇蕤薛漾,还是大司马府的几位剑客,还有沈劲与他的吴兴部曲士卒以及前锋军中的其他军士们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不过既然是池先生的妹子,尤其池先生现在还是前锋军的主将,那么待遇自然立马不同。还是沈劲提议,立刻在这方山谷中埋锅造饭,眼见得将近午时,也到了吃饭的时分,况且这顿饭既是为了庆贺早间那场全歼燕国斥候骑军的大捷,也是为了恭贺池先生与亲眷的异地重逢。当然,既然是庆贺,在此刻喝点助兴的烈酒也不算违反军纪。

    自光头大汉以下,这伙长期挨饿的流民想不到还有这等好处,在对方的盛意相邀下哪里还忍耐得住?军饭的香气刚刚传出,他们便满满的围坐了一圈,一手饭团子,一手肉脯子,狼吞虎咽起来。

    池棠自然是和婧姑娘坐在一起,现在终于知道了小橙子的名字---池婧,兄妹两个都有太多的话要问,可当真说起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两人对视一眼,却又都笑出了声。

    “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吃橙子吗?”池棠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句问话竟是问的这个。

    池婧现在一样享用着前锋军提供的军粮饭食,一边大喇喇不顾形象的啃着带骨的肉脯,一边大口嚼下刚刚温热的饭团,口中鼓鼓囊囊的道:“怎么不喜欢?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东西,我现在都喜欢。”那只棕色大狗不知什么时候踱了来,很温顺的蹲在池婧脚下,吃着池婧嘴边掉下的肉屑米粒。

    池棠却觉得一阵心痛,看池婧这般吃食的模样,显然是太受苦了,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池婧扎着冲天马尾的脑袋,池婧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还把她当小孩子看的举动,唔唔有声的偏了偏头。

    董瑶此时颇为乖巧的坐在池棠身边,尽管知道这是池棠的妹妹,并不是自己担心的什么旧情人老相好之类的,可女孩子家的敏感还是使她有意无意的和池棠挨的很近,近到一种极为亲密的距离。

    “阿叔怎样了?你又是怎么到了这里?还有了自己的人马?”池棠没注意董瑶的小动作,还在继续追问。

    “爹爹早没啦,青州失守,他带着部下几百人跟胡人蛮子打了好几年仗,倒底没捱过去,五年前就没了。”池婧说到父亲的时候,神色掠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起精神来,用手束了束头上扎着的马尾,颇显得英姿飒爽,“爹爹战死后,部下几百人大多阵亡失散,就剩了一个,他父亲是爹爹部下的老队率,我和他一路杀了出来。”池婧对前面不远处正吃的不亦乐乎的光头大汉一努嘴,“就是他,我喊他帖子,有股子力气,用刀也利落,就是脑子转的慢,对爹爹和我倒是一直忠心耿耿。我和他两个人辗转流离,却到了这厢地界,这里战火连天的,到处是背井离乡的老百姓。这不,遇到了这伙子人,吃都吃不饱还学义军抢粮食,要不是我出手,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结果这一来倒好,他们推我做了头领,就像你见到的这样,他们成了我的人马,我就带他们四处逃亡,遇见软柿子就捏一捏,总算几年下来,除了饿死的几个,伤亡倒不大。况且我倒底一直跟着爹爹,也学了些打仗的本事,只要队伍没散也就有了自己的名号,我也闯出了自己的朵儿,这河洛之地,谁不知道我鸣凤寨婧姑娘?”

    原来那位阿叔也是一直在中原之地坚持抵抗胡虏的晋国义士,自己却孤陋寡闻的不知道原来族里还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池棠觉得自己当时年幼,一直没有问过那位阿叔的情况,未免太过不该,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池婧,忽然发现这和自己心目中那个小橙子的形象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在他想来,小橙子终是要像世家里的小姐一样,渐渐成了温婉端庄的秀美佳人。然而看现在的池婧,五官倒有昔年清丽俏美的影子,但却似乎并没有任何珍惜容貌的修饰,肌肤不健康的呈现出菜色,脸上还有斑斑驳驳的污垢,头上束着的冲天马尾固是别增了英武之气,可哪有爱美的姑娘家是这个头型的?而且满嘴匪里匪气的江湖口吻,哪里还是昔年那冰雪可爱的俏丫头?根本就是个积年抢掠的女山贼。

    “你呢?哥?脸上怎么弄成这样了?”池婧咬下一口饭团,含混不清的问道,既然已经长大,昔年熟络呼唤的海棠哥便再不好意思说出口,简简单单一个哥字却又透着亲热。

    池棠苦笑一下,摸了摸脸上皱癞的面皮,心想这事可说来话长,正寻思从哪里说起时,那边厢叫帖子的光头大汉已经咋呼呼的端着盛酒的皮囊满脸红光的凑了过来。

    “我就说嘛,哪里来的军爷这么他娘的仗义,闹半天是小姐的哥哥,都是一家人,小姐的哥哥就是咱们大伙儿的大哥,来,敬大哥一口。”看来他饭团肉脯已经吃的半饱,已经用军中酒囊畅饮起来。

    池棠倒是很欣赏这大汉追随池婧多年忠心不改的节操,轻轻一笑,随手摸了个散落地上的酒囊,拧开囊塞,向那大汉一示:“请。”

    “小弟叫靳明,不是有那什么一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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