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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雷霆之音,烨电雷霆相映之下,韩离身后甚至隐隐泛起了一个伸展双翼的雄鹰之形。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唳鸣,这是一直远远跟随主人的雄骏猎隼,这声唳鸣像是对主人的呼应,更像是一种致意。
慕容衍一怔,当真电光火石之间对方就跨过了破地沟堑,便见幽蓝电光之中,一把长剑陡然刺向了自己的面门,长剑黝黑无光,却又好像流离生辉,剑柄上是一块在电光映耀下斑斓多彩的玉璜。
毒蛇一样的炼魂枪悄无声息的从慕容衍腰间飞出,卷住了这把璜剑,慕容衍英俊的青灰面容冷冷一笑,来的倒快,算你厉害!可惜你并不是那位已臻大成的火鸦化人,而在夜晚时分的鬼族圣灵,也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接着,慕容衍看到了那张清癯容颜的脸庞,一条从眉心直至下颌的不和谐的伤疤却又显得那么明显,然后,清癯的脸庞微微皱了皱眉,他的左手不经意的在脖项上的珍珠项链上一抚,右手的璜剑却晃了晃,---只是晃了晃。
猛可里雷电光华大耀,滋啦啦作响声中,炼魂枪像毒蛇缠卷住剑身的枪杆发出了焦臭的气味,就在慕容衍愕然注视下,碎作了寸寸晶华。
“我小瞧你了,烨电雷鹰。”这是慕容衍身形隐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的遁地之术毕竟非凡,这片刻的阻碍并不足以中止地面的扭曲变动,他终究还是成功逃脱了。
当然,他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除了那把自有灵知的炼魂枪就此作古,韩离还可以肯定,自己的璜剑在紧接着的一击中刺穿了他的身体,好像生铁般坚硬的身体。
奇遇来的很突然,韩离在近身趋避的轻功身法上要稍胜池棠,所以池棠被沟壑阻住的时分,他却义无反顾的跃起,只是需要在这看起来稍长的距离上给自己一个借力的支点。
因为欣赏,因为信任,更是因为那数千年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之感,韩离让池棠用那把云龙剑作为他的借力支点,就是这一着,却引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云龙剑乃云龙之爪铸成,更带着池棠那还未消退的火鸦灵力,两相作用之下,泛出雷鹰玄力的韩离恰在跃身时与云龙剑剑身相触,就好像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将他自身还未大醒的雷鹰神力牵引而出,不过短短一瞬时,韩离的修为竟大有精进,便仿若昔时云龙之骨对池棠灵力焕醒的助长之效一般。只是这一节,无论是韩离自己还是池棠,又或是见多识广的嵇蕤薛漾二人,却都不甚了了了。
地灵鬼将慕容衍只道自己要对付的是灵明尚未大开的雷鹰化人,虽是郑重,却也自信可堪周旋片刻,从容退却,可没有想到,韩离已然功力大进,几招之内便让他吃了亏,若非其时地遁之术已然施展,只怕当真要被困在当场了。
击退强敌,韩离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面上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迷惘,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犹然光华炫绕的身体,他在与云龙剑踏足相触的刹那,又看到了一些画面,令他恍若置身于梦中。
池棠与嵇蕤、薛漾终于绕过沟壑,疾步赶来,地灵鬼将倒底还是脱逃了,池棠不无气沮之意,好在也亲眼目睹了司雷疾鹰韩离的提升,总也可堪慰藉。
从沟沿拔出了云龙剑,再复插入身后剑鞘,池棠拍了拍怔忡出神的韩离,并没有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落在了那个正抱着头,来回踱步的高大身影身上。
刚才的拼斗根本没有使高大身影的动作有过任何变化,嵇蕤和薛漾凝神以对,虽然不知道这个剑法高强的鬼物是什么原因被留了下来,但绝不可放松警惕。
池棠的目光从那高大身影转到了地上那柄狻猊开口的巨大铁剑,仔细辨认之后,耸然动容,忽的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高大身影。
“池师兄小心!”嵇蕤薛漾同时惊呼。
池棠恍若未闻,那高大身影被一把抓住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抱着脑袋的双手护的更紧了,身上似乎在簌簌发抖。而池棠并没费什么力气,就掰开了对方的双手,露出那张狰狞可怖的鬼怪面孔,
“我是谁?”猩红色的眼瞳一张一缩,看向池棠。
第一〇一章 伐战之始()
池棠怔怔凝视着那诡异可怖的腥红眼瞳,却在眼瞳里那灿然若幻的光芒中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不由轻轻扶着这高大身形蹲下,将嘴凑到了他的耳旁。
这个动作完全是好朋友之间自然而然的举动,然而眼前分明便是个形体高大,面目狰狞的鬼怪,嵇蕤和薛漾忍不住握紧手中长剑,一派戒备防范的神色。
几道人影嗖嗖的飞蹿而来,正是山坡上见战事已毕的几名公府剑客,却见了这番玄奇莫名的场景,池棠与鬼物相近,韩离却带着浑身缭绕的电光,兀自愣怔怔痴了一般,超节豪几人惧感诧异,到得近前也只能迟疑着不明所以,唯有伊貉,铜面具下那只精光大盛的眼睛看看池棠,又看看韩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对于池棠阻止他一同杀出的命令极为愤懑不满。
池棠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位公府剑客的靠近,而在那高大鬼怪身边附耳轻声唤道:“义节?”
义节是张琰的表字,池棠与张琰交好时节,多曾以此相唤,可那高大鬼怪听了却依然是一脸迷惘茫然,全无反应。池棠微微皱了皱眉,手指轻柔的在那高大鬼怪面上抚过,肌肤青硬如生铁,触手亦是寒凉若冰,那高大鬼怪全无闪避,口中还在喃喃追问:“我是谁我是谁”
“你是彭城张氏长公子,巨锷士张琰。”池棠一字一顿,把话说的足够清楚。
听到这话,旁观众人都不禁一怔,彭城巨锷士?巨锷剑霸绝天下,武林中人谁人不知?却怎么这个形貌可怖,扈从孽魔的凶鬼竟然是他?
池棠言语中的巨锷二字终于使高大鬼怪有了反应,眼眸一亮,忽然站起身环顾四下,看到落在地上的那把巨大铁剑后又快步走了过去,拾剑在手,脸上喜色一掠,旋即又复黯然,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是巨锷剑,这是巨锷剑,你说我是谁?巨锷巨锷士?彭城?张什么?”
“张琰。”池棠郑重的说道,他几乎已经肯定对方就是那位与自己共同参与刺杀暴君之役,却又不幸罹难的巨锷士张琰了,惨烈往事,齐上心头。虽不知何以死去的同袍手足竟变作了现在的鬼怪之身,但他心底却似涌起了一淙暖流,本以为阴阳永隔,再无相见之理,却不想竟得以做了尘世重逢之客,纵然对方是只凶魂厉鬼,却又何足道哉?
“张琰张琰”高大鬼怪不停重复这名字,似乎是觉得熟悉之极,却偏偏总是抓不住头绪,少顷之间,他又蹲下了身子,埋着头陷入痛苦之中。
“巨锷士?池师兄不是说他已经”眼见那高大鬼怪确实一片迷茫,又颇多蹊跷之处,嵇蕤和薛漾都已收起了剑,薛漾右手在下巴上不住摩挲,一脸费解之色的沉吟道。
池棠声音忽然一扬,这次说话的对象却是嵇蕤和薛漾两个:“师弟,我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位巨锷士张公子,与我有同袍并肩之谊。可不知出了什么古怪,倒成了血泉鬼族的爪牙,你们见识广,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嵇蕤道:“只能大致推断,我听说这位巨锷士是与池师兄一齐去刺杀那氐秦暴君的,不幸被虻山四灵夺了性命去,现在却出现在血泉鬼族之中,无疑,这是虻山和血泉的那个盟约做的怪,想是这巨锷士死后厉魂不泯,却被虻山送给了血泉,倒成了血泉的恶鬼。”
“是不是说,除了张公子,那夜刺君志士还会有化身为鬼者?”池棠忽然想到了这点。
嵇蕤耸耸肩:“这却不好说,血泉的鬼术在伏魔道向来甚少人知,似乎也不是什么人死后的魂灵都能被他们化为麾下鬼卒的,至于那一夜诸多武林高手究竟有多少人成为凶鬼,这事恐怕只有血泉自己才清楚了。”
池棠看着抱头蹲踞,正苦苦思索的张琰,又问了一句:“那现在张公子这般模样,看似完全不记得他是谁了,也好像被那些血泉的鬼类给遗弃了,有没有可能,用什么术法让他找回自己,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池棠长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他找回自己之后,究竟是助纣为孽的继续做鬼族的帮凶,还是幡然醒悟的再世为人?”
“厉鬼大抵记得生前怨仇,所以也念念不忘的想要报仇,我不知道血泉的鬼术是怎么控制他的,但我可以肯定,他如果真的拥有了过去的记忆,他一定会报仇的。”薛漾接口道。
“报仇?他生前的仇人是”
“自然是杀他的人。”
池棠霍然抬头:“杀他者是虻山妖魔,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如果他有了昔日记忆,他将会成为虻山妖魔的死仇?”
薛漾和嵇蕤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怦然心动,薛漾露出个会意的浅笑,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妖魔的死仇,就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况且他毕竟是我的侠义道兄弟,与公与私,我都不能置之不理,那么,有那种法术吗?让一个鬼灵找回自己的法术?”
乾家弟子们的交谈也吸引了愣怔出神的韩离的注意,此际他身上的光华尽已敛去,用心聆听,同时也将颇为震动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高大的鬼怪,那个据说是巨锷士张琰的鬼怪。
“很遗憾,这是种有益的法术,而有益的法术自来都是施加于人身之上,但是他却是一只鬼,恐怕整个伏魔道并没有这样的法术。也许只能寻找那些将他化作鬼身的血泉一族来解开这层阻隔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薛漾的表情显得有些萧索,却在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精神一振,眉头兴奋的挑了挑:“等等!也许有这么一个所在是有这样的法术的。”
池棠大喜:“何处所在?”
“西域裂渊鬼国。”
波涛滚滚,水浪蔽天,几天来人喊马嘶的声响喧天现在也已经渐渐稀落,谁能想到大军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黄河南岸,黄河却掀起了数十年未见的滔天风浪,成为了阻挡北伐大军前进的铜墙铁壁?一次又一次的强渡凫水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反饶进去数百精壮士卒的性命。黄河的风浪没有丝毫消减之势,神速强袭之机却已丧失,再迟延下去,则在前有阻截,后失济援的情况下,大军覆没已是不可避免了,万般无奈之下,大司马下达了全线南撤的命令,这代表着,这一次筹备日久声势浩大的北伐,又失败了。
望着汹涌奔泻,掩天蔽日的浑浊波澜,一身戎装的大司马久久凝视无语,身后螭虎纹的鲜红披风在河风呼啸之下猎猎作响。溅起的水雾珠花落在了大司马面上,明明是夏日炎热的时节却也觉得冰寒刺骨,可大司马纹丝不动,只从喉底发出一声透彻心底的长叹,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遗憾和不甘。
“大人,天时难测,北虏侥幸,非战之罪也,日后重整旗鼓,自有可为。”身后的幕僚郗超劝慰道。
“年过半百矣,不知上天还留给吾人多少寿数,来重拾这支离破碎的大晋河山”桓大司马颌下寸磔微微颤动,威严的面孔掠过一丝怅然。
桓公竟出此不祥之言,郗超一怔,却没有接口。
此次北伐虽败,然自己却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克还故都洛阳,只这一条便可在自己一时无俩的煊赫权势之上再增添了浓描重彩的一笔,这般班师回朝,乃受九锡之赐自然更为顺当,满朝文武,谁个敢再阻挠?所谓虎踞龙盘天子地,一朝倾易虎作龙。待将那些专生是非的异党逆族拾掇了,肃清朝野旁议,再做计较。
桓大司马思忖良久,倒底没有再说话,最终挥了挥手,像是在向可望而再不可及的黄河对岸道别,又像是拂开喷薄在面上的水雾,螭龙纹饰环绕中的桓字大纛亦同时调转了方向。
雄骏的白马撒开四蹄,一直在奔跑着,马背上鞍鞒崭然,却不见骑者驾乘,这是慕容暄的那骑白马,主人不知去向,它也茫然无措的在荒僻山林中疾驰,不知要逃向什么地方。
直到前方密林深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银白色光气,在白马身遭悄然一绕,白马似有所觉,咴溜溜嘶鸣一声,停下了脚步,马首低伏,竟是万分的低眉顺目。
一匹更为雄骏的白马从密林中缓步踱出,四蹄边萦绕着的银白色气雾若梦若幻。白马上端坐着一个精瘦的身形,灰色的蓬衣将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金光湛然的眼眸。
“好马!”灰蓬身形边站着一个双眼微微斜吊的白面年轻人,三步并两步的赶上前去,牵住了那匹俯首帖耳状的白马。
“既然是好马,那就是你的了。你是我的第一个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