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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呼风峡那一场针对阒水离宫的大战之后,那位俞副盟主却又下令,让部分七星盟门派先行前往中原,据说是总盟主许大先生的意思,需要一支奇兵作为对虻山两路夹击的棋子。
按说这么重要的任务本是轮不到如天青会、飞剑门这样声名不显的小门派的,可由于天师教、紫菡院、五老观这些名门大派正在如火如荼的向阒水腹心之地发起一轮轮的猛攻,而正因为天青会和飞剑门没什么名声,悄然消失于战场之上不会引起妖魔的注意,更恰好天青会和飞剑门的弟子又精擅飞行之术,算是力宗门派的另类,所以他们最终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了这里,这片方圆百里,地处河洛群山的中原之境。
而一到这里,天青会会主丁晓和飞剑门掌门路朋就接到了盟主的嘱意,务露形迹,悄隐深藏,只待号令一发,群起而出,突击虻山界中。结果这一隐藏,便是一个多月,也一直没有那贪狼部宿鹤羽门的消息传来。
丁晓是个喜欢热闹的爽朗性子,总隅于一地哪里按捺得住?索性将天青会几十名弟子都交给了沉稳敦厚的好友路朋统带,自己则倚仗着瞬影移形的身法奔走四方,也算是聊解枯寂。
这番奔走,倒不是全无作用,前些时日就抓获了一个虻山的斥候小妖,而昨天更是意外的见到了那位乾家斩魔士,旁观了一场虽不精彩却也有趣的打斗,还认识了一个把定身术认作是凌空点穴之术的厉害老先生,让丁晓大感不虚此行。
正是想着这些过往,丁晓一手提着酒葫芦,葫芦里装着才从澄芳酒肆沽来的澄芳醇,不自禁的又踱到了那个斩魔士居宿的车马店,虽说不知道那斩魔士究竟是何用意,但昨晚那一出苦肉计也着实遭了不少罪,大家都是同道,用这最正宗的澄芳醇去慰劳一下吧,顺便也看看那个把定身术用的出神入化的小姑娘,哈哈,伏魔道后继有人,乾家毕竟不凡呢。
结果斩魔士没见着,却发现了昨晚那个并坐屋顶的青袍老者,还和那位贵胄公子站在一处,丁晓意外的看着他们,倒是不认生,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嘿,老先生,又见面啦,昨晚走的好快那,一眨眼就不见了老先生的身影。”丁晓笑眯眯的说道,还把手里的酒葫芦往孔伯面前一递。
孔伯也不多话,顺手接过葫芦,咬开塞盖仰脖喝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好酒!比昨天晚上的强多了。”
“那是,我一大早专门去澄芳酒肆沽来的,昨儿个不是那里不做营生么?”丁晓看了谢玄一眼,想到昨晚就是因为这个公子在内才使澄芳酒肆不做营生的,语气中故意带着不满。
“唐突搅扰,有坏民生,原是小弟的不是,壮士见谅。”谢玄微笑一揖,他也注视这个青衣大汉,见他昂藏魁伟,透着一股武风赳赳的豪烈之气,心知绝非凡俗之辈,而这样的人,他也一向极为欣赏的。
谢玄看似降尊纡贵的致歉并没使丁晓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也毫不在乎,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笑了笑,然后侧头看向甘斐先前所居的通铺房舍,口中却对那孔伯道:“怎么?老先生也是来找他的么?好像他已经走了,嘿嘿,还是昨晚上的老问题,老先生这么关注他,所为何事?”
孔伯大饮了一口美酒,神态淡然的反问:“我也是昨晚的老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孔伯昨晚见过这位壮士?”谢玄适时的插话,显得大感兴趣。
“曾有并肩共饮之谊,却也只是一面之交。”孔伯一口饮罢,又交还了酒葫芦,目光直射在丁晓面上。丁晓却指了指孔伯头顶的弁冠:“老先生,这么热的天,还戴皮冠,不嫌捂得慌?”
弁由皮制,这是武人身份的象征,只是这般烈日酷暑之下,再戴着这样的皮制弁冠便显得有些不适宜了,丁晓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那孔伯淡然一笑,解下了弁冠的束绦,但见花白头发之间,一道极长的创疤将头顶分作了两块,创痕肤色粉白,依稀可见皮下青红的血管在耸耸跳动,触目惊心。
第十七章 天降妖邪()
丁晓吃惊的张大嘴巴,这道创痕纵是时日久远却也可见入肉极深,显见是被锐器所伤,难以想象那孔伯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是怎样存活下来的。
“还好我脑壳硬,生生扛住了剑锋透颅的力道。”孔伯轻轻在自己脑门敲点着,“便是拜那些人所赐。”
“那些人?”丁晓一怔,旋即省悟过来,脑中浮现起那排戴着斗笠的剑士身影。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关注的原因,是因为在等着这些人出现,这些曾将我杀死过一次的仇人。”孔伯又戴上了弁冠,掩住了那条可怖的创痕,“而你,还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样不好吧,年轻人不该这样没有礼貌的对待一个老人家。”
丁晓哑然失笑:“老先生,你还真会倚老卖老呢,我好像也跟你说过的吧,我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而已,便告诉你我姓甚名谁,你也不会知道的。”
“可别偷转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关注昨晚的那场争闹?别说你只是在看热闹,只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认识那个人。”孔伯指的正是甘斐,他和谢玄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甘斐的名字,初时只以为他是大司马门下,可在昨晚甘斐一再否认之后,又让他们觉得内中另有蹊跷。
“好吧,我确实认识他。”丁晓也没打算隐瞒。
“壮士说我们并不是一条道上的,那么现在的意思是不是说明,你和他才是一条道上的?”谢玄敏锐的把前后联系起来,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隐于心底的疑问,不知怎么的,丁晓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可能当真和那件事有联系。
丁晓举起酒葫芦,深深的喝了一口,好像回味无穷的啧啧有声,面上泛着颇堪玩味的微笑,却并没有答话。
交谈一时间陷入沉默,谢玄却对这个青衣大汉更感兴趣了,倒没顾上再去追赶甘斐一行,而是静静的看着丁晓,隐隐觉得自己很可能问到了点子上。然而,谢玄很快就发现,丁晓现出了诧异的神色,仰起头,视线望向了半空。
丁晓的这个动作让谢玄和孔伯都有些奇怪,不由得也都抬起头,顺着丁晓视线的方向看去,唯见炽阳斜照,把天空映作了灰白一块,便连云彩也显得稀稀淡淡,这是夏季天空常见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却不知丁晓在看个什么。
丁晓的目光似乎顺着一个固定的轨迹缓缓移动,将整个脖子翻转了半圈,最终却成了举头回望的姿势。
“有趣”丁晓收起酒葫芦,捏了捏拳头,手上指节格格作响,“还真来了?”
“什么来了?”谢玄和孔伯同时一怔,大感莫名其妙。
没有听到回答,只能看到青衫一晃,丁晓的魁伟身影转瞬间便在百步开外的街角一闪,就在谢玄惊诧莫名的眨了眨眼之后,早不见了丁晓踪迹。
“这这是何等轻功修为?”谢玄瞠目惊舌的叹道。
“我去看看!”丁晓虽然用这种近乎神异的身法消失于前,但孔伯凭借浸淫武技数十年的眼力倒底还是发现了丁晓离去的方向,既感震骇也觉得好奇,怎么除了昨晚古怪的隔空点穴之法后,传说中的另一大武学神技凌身飞渡也出现了?孔伯将这些玄奇法术都推想成了武学秘技,更生向往之心,当下纵步向前,也不见上身如何动作,便只一纵一跨便是丈许,矫健异常,却也是极为高明的轻功身法,片刻间也在街角回转处没了身影。
谢玄愣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大呼:“孔伯等我!”,白袍轻巧一飘,身形早已稳稳的落在了健马之上,一声唿哨,健马奋开四蹄,紧紧的跟了过去。
就在车水马龙的街中,现在却响起了一片嘈杂,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两侧让开,分出了正中好大一块空地。而众人也未散去,而是挤成了一堆,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空地上的三个人影。
就在刚才,这三个人竟然全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引起了四下里行人好一阵哗然,不知碰上了何等样诡异情状。
居中的是一个白色衣袍的俊美年轻人,秀眉微挑,凤目清湛,俨然便是个风流士子模样;左首是一个体格精瘦,**着上身的卷发昆仑奴,耳下穿着的耳环在日头下烁烁放光;右首则是一个昂藏九尺的雄武大汉,满腮打着卷的髭须,一身袒胸露腹的怪异装束,露出了黝黑而又**的肌肉。
众人注目之中,那俊美年轻人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座寻常的小饭馆,若有所思;雄武大汉双目冷冷扫过旁观人群,凛然生威;那昆仑奴却龇着雪白的牙齿对人丛笑了笑,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凸的嘴唇。
小饭馆的掌柜又担心起来,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昨晚是那一场贵人滋事的打斗,今天却又来了这三个从天而降的怪人,难不成又得遭来祸患?
俊美年轻人对那掌柜的惶惑目光视如未见,只愣怔出神,昆仑奴却说话了:“白狐狸,我饿了。”
“要吃人也不急在这一时。”俊美年轻人轻轻摆了摆手,视线环扫四周,口中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不错虽然轻微,但确实有她的气息她果然曾在这里么”
昆仑奴一脸不耐,然而却显然很听那俊美年轻人的话,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四下里这许多旁观人众,面上馋涎欲滴的神色更重了。
忽然,俊美年轻人像是又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抬眼看去,轻轻噫了一声。
他目光所向之处,赫然现出一道青影,紧接着现出丁晓横眉竖目的脸,宽衫鼓胀,牵泛起氤氲缭绕的青色光焰,伴着风声虎虎,一只硕大的拳头当头打来。
俊美年轻人只是看着,身形未作稍动,就连面上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而他右首的雄武大汉则上前一步,气昂昂身躯一挺,丁晓宛如奔雷驱霆的铁拳正打在那雄武大汉的胸膛上,雄武大汉身上黑气一涌,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却也将丁晓反震的腾腾退了几步,青色光焰为之一黯。
对方未作任何反击便消解了自己惊涛骇浪般的拳劲,丁晓心中一紧,顾不得再行进击,而是猛的大喊:“看什么看!快跑!”
这句话却是对四下里旁观的人群喊的,众人不明所以,兀自懵懵懂懂,只有少数怕事胆小的客商行人依言散了去,大部分人却还木然的待在原地。
“要命的就跑开!”丁晓只能再次大喊着提醒,却仍然没有太大效果。
俊美年轻人好像很理解的对丁晓笑了笑:“没用的,这些愚人蠢夫只除非事到临头才会察觉出危险,而现在,他们似乎更愿意通过看热闹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会理会你的。”
丁晓收起了惯常轻脱洒然的表情,双眼紧盯着那俊美年轻人,对方虽只三人,但却拥有着远远超出自己预料的强大力量。
“很嚣张啊,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邪魔妖孽竟敢现身于市,不怕被七星盟群起攻之么?”
俊美年轻人无所谓的耸耸肩,笑容愈见俊雅:“这话说的可笑,我们为什么便不敢现身?吾等圣灵又不是幽魂阴鬼,却怕什么光天化日?”说到最后,俊美年轻人又向丁晓行了一个士子之礼:“哦,差点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白狐,虻山卿相白狐,还未请教阁下是”
丁晓从来没有听说过白狐这个名头,也不知道那个所谓卿相是什么爵衔,然而虻山二字却是听的很清楚的,果然是虻山妖魔,丁晓心中警惕,却也翘着大拇指冲自己一指:“七星盟开阳星武曲部宿,天青会丁晓。”
“又听你说七星盟了,那什么什么星什么宿的一长串的听起来很好玩那,好像现在伏魔道就被称作七星盟了吧?这个称谓倒是新鲜。嗯很抱歉,我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头,但是天青会倒是知道的,是那个拂袖乾坤区艰的门派吧?是了,拂袖天青,一朗乾坤,这位区先生确实不俗。”
白狐口中的拂袖乾坤区艰正是天青会那位开山祖师,百年前为伏魔道翘楚人物,现下却早已作古,丁晓有些意外,想不到这虻山妖孽对自家祖师倒是颇为清楚。
“不过我记得,天青会一向是在江南之地走动的,几时却到了这里?”白狐故作思索状的拍拍脑袋,旋而目光一清,“作为伏魔道哦,对不起,是七星盟的江南门派,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能告诉我吗?天青会的丁先生。”
丁晓心中一激灵,顿时想起此次来到中原之地的目的,那位许大先生一再传话叮嘱了来,务露行藏,小心潜伏,以备对虻山界的突然攻击。而面前这个虻山的妖孽这般咄咄逼人的追问,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