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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微微扬眉,向丹枫望去一眼。
丹枫轻笑一声,说道,“奴婢出去瞧瞧!”转身出帐,站在门口向营外张望,果然见九门提督府的营帐里一团混乱,侯楠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被侍卫押出营来。
夏儿跟着她出来,看到这等情形,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是表小姐?究竟出了何事?”
丹枫摇头,说道,“一个更次之前,御营进了刺客,所以侍卫大人才会查营,想来是在侯大小姐营帐里查出什么。”一边说,一边慢慢向营门去。
夏儿听的大吃一惊,紧跟上几步,问道,“几时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丹枫抿唇,低笑道,“要不小姐说,夏儿妹妹只要睡去,被人劫了都不知道呢!”
夏儿噘嘴,说道,“姐姐瞧热闹,也不唤起夏儿!”攀住营门,伸长脖子向那边张望。
丹枫心头微动,说道,“夏儿,表小姐出事,你不替她着急吗?怎么还有心瞧热闹?”
夏儿微微撇嘴,说道,“前次去提督府饮宴,那表小姐几时将我们小姐瞧在眼里,她出事,自然有舅爷和两位表少爷着急,夏儿有什么好急的!”
丹枫抿唇,笑道,“夏儿妹妹说的是!”瞧众侍卫押着侯楠已经走远,这才在她衣袖上一扯,说道,“回去罢,再歇一会儿,也该启营了!”
夏儿点头,一边跟着她往回走,一边道,“原来是搜查刺客,难怪如此大的阵仗,只是表小姐人虽然讨厌的很,可是那娇怯怯的样子,难道也会行刺?”
丹枫含笑道,“想来只是可疑罢了,哪里就说是表小姐?”踏入帐篷,顺手将帐帘放下。
夏儿听她说的有理,轻轻点头,说道,“丹枫姐姐说的是……”话还没有说完,一眼就见灯光下,莫寒月的榻上竟然横着一人,不由大惊,刚刚张嘴,已被身后的丹枫一把捂住。
“别叫,你要害死小姐吗?”丹枫低喝,见她点头,才慢慢将手移开。
夏儿已经惊的小脸儿苍白,指指榻上那人,又指指莫寒月,再指指丹枫,半天说不出话来。
丹枫向她轻轻点头,说道,“不错,他就是刺客!”携着她的手向榻边来。
莫寒月向夏儿一望,轻声道,“夏儿,此事关系重大,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夏儿连连点头,到现在才缓过口气来,结结巴巴道,“小……小姐,你……你要救刺客?方……方才将他藏在哪里?”
眼前这样大的事不理,她却好奇这无关紧要的事!
莫寒月好笑,说道,“人,我已经救了,这会儿就是送出去,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夏儿小脸儿苍白,咬唇向那人望去一眼,慢慢在榻边蹲下,愣愣的发愁。
莫寒月瞧见,不禁微微一笑,叹道,“他再睡一个时辰,想来也快醒了,你们还是想法子将我的衣裳处置了正经!”说着慢慢脱下身上的衣裳。
到了这会儿,夏儿才看到,她浅蓝色衣裳,后背已沾上大片的血污,不由大吃一惊,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道,“小姐,你……你方才就……就穿着这衣裳站在外头,你……你……”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若不然,将它丢在帐子里,任人搜出吗?”
自然是被刺客所擒时染上的血迹。
夏儿惊的脸色苍白,连连摇头,说道,“可是……可是方才若是被人瞧见,可……可怎么好?”
丹枫轻笑一声,说道,“小姐后背撞到你身上,你都不曾瞧见,旁人又如何瞧得见?”
话虽如此,可是想到方才的凶险,仍然不禁捏一把冷汗,心里又不禁暗暗赞叹。
想不到她小小一个女娃,遇这样的大事,竟然镇定自若,盘谋设计,分毫不差,若没有大智大勇,又有谁敢如此兵行险招?
天交五鼓,御营里传出上朝的钟声,榻上的少年悠悠醒转,睁开眼,当看到那灰色的帐顶,双眸骤然张大,跃身想要站起,刚刚一动,却又摔了回去。
“你最好不要动!”女娃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在耳边响起。
少年回头,就见晨曦的微光里,瘦瘦小小一个人儿坐在那里,额前长长的留海垂下,挡去大半张脸孔,瞧不清面貌,凭白的让他有些心惊。
“你怎么在这里?”少年皱眉,身子略动,这才发现,手脚都被布带紧紧的绑住。
惊怒之下,少年冷笑出声,点头道,“不错!不错!我没有料到,卫东亭的女儿,倒是一个人物!”
莫寒月低低一笑,轻声道,“你没有料到的事,怕还不只这么一件!”
少年扬眉,狐疑的看着她,转念间点头,叹道,“是啊,你既然已经将我擒到,自然会送去狗皇帝那里邀功领赏,卫东亭……又要得意一回了罢!”语气中满是讥讽,浑没有一丝惧意。
莫寒月笑而不答,默默注视他片刻,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冷笑道,“怎么,十一小姐要逼供吗?”
莫寒月垂眸,默然片刻,淡淡道,“当年长水一战,虽然大获全胜,可是,铁骑营全军覆没,对莫家军来说,只能算是惨胜。”
“什么?”少年暗吃一惊,一双眸子紧紧锁在她身上,默然一瞬,突然笑起,淡道,“长水之战,是在十二年前,那时,十一小姐还没有出世吧!”
听到“十二年前”四字,莫寒月眉心一跳,隔着额前留海的缝隙,向他定定注视,淡道,“十二年前,阁下也不过是小小孩童!”
少年淡笑,说道,“是啊,那时在下年幼,十一小姐更是还未出世,不知为何突然提起。”
莫寒月的眸中,更多几分笃定,轻声道,“阁下果然是铁骑营将士的后人!”
这句话说的轻轻浅浅,没有丝毫威势,落在少年耳里,却如被焦雷劈中,脑中一阵轰鸣,咬牙道,“什么铁骑营后人,你在说什么?”
莫寒月淡淡一笑,伸手慢慢去解他身上的捆绑,低声叹道,“时隔十二年,虽然史册上记着长水一战,却没有人再提起铁骑营,你若不是铁骑后人,听到这个名号,又为何只有惊讶,没有不解?”
“我……”少年哑然,微微咬唇,说道,“或者,我不过是听知情之人说过罢了!”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知情之人?若不是经过那一战的惨烈,除去史官,还有谁能真切的记得,是十二年,还是十三年前?”
慢慢将他手脚上的捆绑去掉,又道,“你若一定要拼着一条性命嫁祸卫东亭,我也不拦着你,可你若想活命,还是暂且躲在这里,我会想法子送你离开!”
“你既然擒到我,为何要救我?”少年狐疑的看着她,心底是一万个不信。可是手脚的捆绑松开,他微一活动,就知道昨夜所中的迷药也已全部散去。
此时此刻,他若想要擒住眼前的女娃,易如反掌,可是,看着她那淡定从容的举止,心中虽然动念,却并未茂然出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擒你,是因为你不会轻易放我,将你绑在这里,不过是要你老老实实说会儿话罢了。”
少年慢慢坐起,向她默视良久,问道,“你究竟是谁?”
若她果然是卫东亭的女儿,为什么会知道铁骑营?
纵然知道铁骑营,又为什么要救他?
“我是谁?”莫寒月微微扬眉,抬头向他直视,淡淡道,“我名唤十一,出自莫家!”
出自“莫”家,或出自“墨”家!
少年的表情有一些震动,低声问道,“莫家?”
眸光,不离她的面容,虽然看不到她留海后的眸子,却丝毫不肯错过她表情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莫家!”莫寒月点头,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波动,而那轻浅的语气,却淡出一份笃定。
少年的目光,掠过一丝惊喜,一丝迟疑,迫切的反问道,“是‘莫须有’的‘莫’,还是……湖水墨家的‘墨’?”
还真是刨根问底呢!
莫寒月淡淡一笑,却并不回答,说道,“昨夜帐篷已被搜过,今日该不会有人来,你在这里躲躲罢!”说着起身,向帐外去。
“喂!”少年疾喊,起身想要阻拦,却觉肚子上一疼,竟然没有几分气力,顿时又坐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帐而去。
御营里。
宇文青峰听完侍卫统领刘易功的回禀,不由微微皱眉,问道,“你是说,从侯小姐的帐子里搜出带血的被褥?”
“皇上!”九门提督侯世龙忙上前一步跪倒,大声道,“皇上,微臣的女儿断断不会藏匿刺客,此事蹊跷,请皇上明察!”
宇文青峰轻轻点头,向刘易功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形?”
刘易功躬身回道,“回皇上,当时微臣是在帐外,搜查侯小姐帐子的两名侍卫已在帐外候旨,臣请皇上充他二人入帐回话!”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宣!”
“宣!”身侧太监扬声高喝。
“宣!”帐外太监跟着传呼。
隔不过片刻,就见两名侍卫齐肩而入,在御阶前跪倒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皇上!”
宇文青峰点头命起,问道,“昨夜,是你二人搜查侯小姐的帐篷?”
“是,皇上!”二人齐应。
宇文青峰说道,“当时是何情形,你二人细细说来!”
二人应命,左首之人向上拱手,说道,“回皇上,我二人是经过小厮回禀,才入帐搜查,当时侯小姐就立在帐门边儿上,却一脸惊慌。”
“皇上!”右首侍卫续道,“我二人当时并未多想,哪知刚刚进帐,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儿,翻查过去,就在帐角找到染血的被褥!”
“那物证呢?”宇文青峰扬眉。
“就在帐外!”左首侍卫忙回。
“带进来!”宇文青峰下令。
“将物证带进来!”小太监尖亮的嗓音喝令下,帐外另一名侍卫捧着皱巴巴的被褥进来,在阶前跪下,慢慢展开。
隔这几个时辰,被褥上沾染的鲜血已经凝固,雪白的被里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仍然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显然不止中无意中溅上。
宇文青峰皱眉,向侯世龙望去,问道,“这被褥,可是侯大小姐所用?”
侯世龙苦笑,说道,“回皇上,这被褥是户部所备,微臣也实在分不出来!”
户部尚书范承伯忙出列跪倒,说道,“回皇上,此次北行,户部确实为各府内眷统一备下一应起居器具。”
“都一样啊!”阶下峻小王爷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说道,“这可就难说了!提督大人说不是侯小姐的,可在她帐子里搜出,又会是谁的?恐怕也只有侯小姐自个儿知道!”
宇文峻只领一个王爷的虚衔,吃一份俸禄,一向花天酒地,从来不管正事,今天怎么突然和侯家的小姐过不去?
宇文青峰向他一望,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点头道,“不错,就传侯小姐进帐,自个儿分说个明白罢!”
“皇上!”侯世龙忙磕下头去,说道,“小女一个闺阁女子,岂会和刺客反贼扯上关系?这定是栽脏嫁祸。如今小女若是入帐,纵然能洗脱嫌疑,也对她清誉有损,请皇上体恤!”
“我说提督大人!”不等皇帝说话,峻小王爷就接口问道,“你说你女儿不会窝藏刺客,可这被褥是在她的帐子里搜出。你要皇上明察,却又不让你女儿入帐为自己分辩,这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啊?”
“你……”侯世龙大怒,大声道,“峻小王爷死死咬住小女,不知是何意图?难不成,峻小王爷知道这被褥从何而来?”
他当然知道!
峻小王爷淡淡一笑,漫声道,“难不成,提督大人想说,是本王栽赃嫁祸?”
侯世龙冷笑一声,说道,“未尝不可!”
要说这整个营地里,谁最有谋杀皇帝的嫌疑,恐怕就是他了!
满帐朝臣一听,不禁轻吸一口凉气,摒息噤声,向帐上的皇帝偷视。
是啊,如果不是当年先帝突然驾崩,没有留下传位诏书,恐怕如今的江山,该是皇兄宇文青松的。而眼前这位誉满盛京的皇长孙,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子。
若这三年来,他的纨绔都只是表像,暗地里却图谋皇位……
宇文青峰越想越惊,不觉向宇文峻凝目注视。
峻小王爷只是微微一愣,突然间放声大笑,指着侯世龙笑道,“你是说,本王藏匿刺客,却将染血的被褥送到侯小姐的帐子里?”
侯世龙脸色一沉,冷笑道,“臣闻说峻小王爷功夫不弱,想来手下也颇有能人,不会说办不到罢?”
“办得到!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