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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一行晨起出发,还未近午,就已看到前边大营上方飘扬的七彩旌旗。
得到传报,梓伊族长率各部首领出营相迎,在御辇前跪倒,大声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宇文青峰挥手命御辇停下,辇上倾身,含笑道,“梓伊族长和各位首领免礼罢!”
梓伊等人谢过,这才起身。
御驾迎入御营,分宾主而坐,皇帝与梓伊闲话一回,含笑道,“依宫里规矩,嫔妃省亲,要拜过太庙,辞别太后,如今在这草原上,也不必事事依规矩,一会儿族长就迎明妃回去,这三日就由她在族里罢,等盛典之后,再随朕回行宫去!”
梓伊大喜,连声谢过。
皇帝唤人将明妃请出,交到梓伊父子身边,又温声叮嘱一回。
莫寒月坐在女席一侧,众亲王王妃之下,听到他温和轻柔的语气,心底不禁冷笑。
他做出这个样子,无非是想让梓伊知道,他对明妃如何疼宠,也借此表明对哈萨一族的看重。
只是,旁人不知道,她莫寒月又如何能不明白,这个人唯有对人存有重大图谋时,才肯如此迂尊降贵。
拥月公主三年不见亲人,前次初回草原,虽有梓伊相迎,可是碍着皇妃的身份,并不能表露一分。
此时重回父兄之间,不禁泪盈于睫,向梓伊盈盈拜下,含泪道,“阿爹,女儿回来了
!”一句话出,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梓伊连忙扶住,含笑道,“傻孩子,你能得皇上对你如此宠爱,爹娘知道,也必心安,又哭什么?”
拥月公主深知自己已经失态,只得强抑眼泪,含笑道,“女儿见到爹爹,一时欢喜罢了!”
梓伊点头,向宇文青峰深施一礼,说道,“娘娘一路劳乏,还请皇上准她先退,也好早一些母女相聚!”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当然!”向拥月公主道,“这里不比在宫里,你也不必拘什么礼数,这就早些回去罢,代朕问过夫人!”
其实拥月公主的生母,只是梓伊族长的妾室,也是拥月公主和亲之后,才抬为平妻,宇文青峰称“夫人”也是抬举身份的意思。
拥月公主领旨,又再拜谢辞过,这才跟着两个哥哥出帐,向哈萨族的营帐里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外,梓伊族长脸上笑容不减,心底却不禁轻轻叹一口气,转身回来的瞬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众亲王下首的景郡王,但见他一手举杯,正与身侧的峻王低语,浑不将明妃的离去在意,心中稍安。
既然尘埃已定,无情最好!
是夜,哈萨族设宴,为御驾一行接风。草原上,又再响起欢快的马头琴声,姑娘、小伙儿的歌舞也一曲接一曲的唱起,就连夜风,也一如三年前一样。
只是,景物虽在,人暗换。
那欢笑的人群中,再没有草原百灵那欢快的身影,只有一位远嫁的和亲公主,静静的坐在场地一隅,不歌,也不再舞。
只是三年,已有多少人的命运改变,那么,再过三年,再过六年呢?
这一瞬间,莫寒月的心里,有一丝恍惚,满场的欢笑,再也提不起她一丝兴致,悄悄起身,慢慢向御营里逛来。
御营因有禁军护卫,并不与哈萨族大营相连。从夜宴的场地到御营,要穿过整个哈萨族的大营。
此时哈萨族各部都在草原上饮宴,大营里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影。
莫寒月脚步不疾不缓,慢慢在营帐里穿行,脑中,泛起三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由唇角微挑,带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在这里,设计侯楠、易红珠也倒罢了,偏偏雅诗为了与她相认,尾随而来,谈话却又被藏在鄂多部帐中养伤的孟少涵听到。
也由此,她莫寒月会得一个同盟,一个强助,从此之后,再不是孤军作战!
整副心神,都沉浸在当年那一夜的纷乱中,冷不防,只听一侧帐后,有一个女子声音唤道,“王爷!”
只这一声,顿时令莫寒月停步,满脑子的思绪顿时飘的无影无踪,不禁留神细听。
哈萨族只有族长和各部首领,“王爷”这个称呼,只能是大梁朝廷的。
那么,这位,又是哪一位王爷?
被唤的人未应,女子的声音接着道,“如今拥月公主已身为皇妃,王爷纵然还念着,也不过是苦了自个儿罢了,又是何必?”
短短几句话入耳,莫寒月不禁脸色微变,一缕寒意,悄悄的蔓上心头
。
会提到拥月公主,那个人,自然是景郡王,而这说话的女子……
在她怔神间,只听景郡王清润的声音响起,淡淡道,“扶大小姐,明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这种话有损她的清誉,岂能乱说?”
“王爷满腹心事,若不是为她,又是何人?”扶奕的声音里,带出些急切,又有些探究。
景郡王默然片刻,轻叹一声,说道,“扶大小姐若没有旁的事,本王告辞!”
脚步声刚起两步,又再停住,只听扶奕微哑的声音道,“王爷,扶奕倾慕王爷四年,今日方敢表露,王爷就没有一丝顾惜?”
这句话传来,莫寒月顿时轻吸一口凉气。
四年?
扶奕倾慕景郡王,也已经有四年了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说过?如果,她是因为顾念叶弄笛,那此刻又在做什么?
她思绪混乱中,就听景郡王的声音微冷,淡淡道,“扶大小姐自重,还请放手!”
扶奕竟然动手?
莫寒月忍不住皱眉。
帐篷另一边,扶奕抱住景郡王的腰,见他并不挣脱,心中暗暗喜悦,轻声道,“王爷对臣女还是有些顾惜,是不是?王爷的心里,终究还是有臣女一席之地,对不对?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顺从自个儿的心意?”
“扶大小姐!”景郡王低头看着环过自己身体的双手,声音又不禁冷了几分,淡淡道,“请扶大小姐放手,本王不想对小姐失礼!”
“王爷!”扶奕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又再说道,“臣女一片痴心,还请王爷顾念!”
“你……”景郡王的声音里,终究带出些不耐,淡淡道,“平日本王若有什么举动令扶大小姐误会,本王深感歉疚,只是……只是本王纵然对小姐有些照护,也不过是因……是因为你是她的姐妹罢了!”
“你……你说什么?”扶奕身子一震,声音里顿时带出些惊慌和失望,颤声道,“你……你说谁的姐妹?是……是叶姐姐?你……你终究是欢喜上叶姐姐,是吗?”惊乱之下,连“王爷”也忘记称呼。
帐篷那一边,莫寒月也忍不住摒住呼吸,侧耳静听,生怕错过二人的一字一句。
叶弄笛苦恋他四年,难道,终于修成正果?
景郡王默然片刻,才轻声道,“叶大小姐,本王引为知己,本王说的……说的是十一小姐!”
此话一出,不管是那边的扶奕,还是这边的莫寒月,脑中都是轰的一声,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
怎么会?
莫寒月轻轻摇头,一时只觉整个身子失去气力,慢慢坐倒
。
虽然说,三年前她亲耳听到景郡王表明心迹,可是,这三年来,除去孟少涵之外,再也没有旁人识破她的真实身份。难道,毕竟是自己什么地方疏漏,被景郡王知道了真相?
那一边的扶奕也是震惊莫明,愣怔片刻,尖声叫道,“十一?你说十一?王爷,她可是御旨赐婚的峻王妃,你……你怎么会……怎么会……”
她不止是御旨赐婚的峻王妃,重要的是,她才十一岁啊!那样一个没有长成的少女,怎么就会令他心动?
景郡王轻叹一声,说道,“扶大小姐多虑,本王自然知道她是峻王妃,也并没有非份之想,只是……只是对她,颇为敬重罢了!”
不是敬重,而是那小小少女的身上,有一些他看不透,摸不清,又极为吸引她的东西,令他不舍远离,又不敢太过亲近,只能这样远远的瞧着,静静的看着,默默的守着,就心满意足。
他复杂的心思,就连知道他前情的莫寒月也琢磨不透,更何况一无所知的扶奕?
扶奕听他说没有“非份之想”,不禁轻轻松一口气,顿时笑逐颜开,说道,“既然如此,王爷又顾念什么?臣女不过是倾慕王爷,愿伴王爷身侧。”
声音越说越低,纤纤素手,已摸上景郡王的腰带,将玉扣打开。
景郡王一惊,不由心头怒起,一把将她挥开,恼道,“扶大小姐,请你自重!”
“王爷,求王爷成全!”扶奕忙跟上一步,伸手扯住他已敞开的长袍,声音带出些急迫。
衣衫的悉簌声传来,莫寒月不禁一惊,正要站起,就听一个声音带着些惊讶,说道,“呀,怎么是小皇叔,原来小皇叔也喜欢这个调调儿!”
“峻儿!”景郡王一看到那条歪歪斜斜的身影,顿时如释重负,说道,“是扶大小姐喝醉酒,本王正要送她回去!”
“哦!”宇文峻的声音带上一层笑意,说道,“是扶大小姐啊,本王还道又是哪一府恨嫁的小姐!”
扶奕看到他,脸色顿时乍红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郡王低叹一声,说道,“扶大小姐不胜酒力罢了,峻儿何必多想!”
“哦!”峻王点头,说道,“难怪十一常说,扶大小姐酒量甚浅呢!”慢慢过去,桃花眼含笑,却向景郡王袍子上一撇。
我几时说过?
莫寒月忍不住翻个白眼,听到他来,倒是踏实的坐着,听那一边的动静。
景郡王心知他必然听到些什么,倒似浑不在意,说道,“扶大小姐的酒量果然浅的很!”慢慢整好衣衫,说道,“峻儿在此看好扶大小姐,本王去唤人来!”
要把她和这位臭名昭著的王爷放一起吗?
扶奕心头突的一跳,忙道,“方才臣女一时不胜酒力,有劳王爷照护,只是此刻吹一会儿风,已好许多,不敢有劳峻王!”匆匆向二人一礼,转身匆匆而去。
第202章习惯了他的存在()
直到扶奕的脚步声消失,宇文峻才低笑出声,悠悠道,“小皇叔果然是我大梁无数闺阁千金的香闺梦里人,这扶大小姐不顾姐妹之情,竟然自送怀抱,当真是令人扼叹!”
景郡王微微皱眉,向他望去一眼,淡淡问道,“峻儿是几时来的?”
心里暗暗打鼓,也不知道自己提到峻王妃那一节,他有没有听到。
宇文峻似笑非笑,微微摇头,说道,“不过刚来罢了!”
景郡王微觉放心,微一沉吟,迟疑道,“扶大小姐与十一小姐情同姐妹,方才的事……”
“小皇叔是怕十一知道,还是怕叶大小姐知道?”宇文峻截声打断。
景郡王顿时默然,隔了良久,才轻轻一叹,说道,“自然是谁都不知道的好!日后本王自会避讳!”说完向他深望一眼,转身就走。
不管这位峻王有什么样的名声,可他那自幼的才名,可不是假的!以他的聪慧,他自然知道,方才的事传出,不管是莫寒月也好,叶弄笛也罢,都会影响到和扶奕的姐妹之情。
“小皇叔!”看着他走出十几步,峻王又扬声唤住,慢慢走到他身后,问道,“小皇叔,盛京城谁不知道,叶大小姐痴恋你数年,小皇叔就当真没有动心?”
是啊,他当真没有动心?
坐在暗处的莫寒月也不由挺直身子,竖起耳朵倾听。
是啊,叶弄笛苦恋景郡王四年,他又岂会不知?难道,当真如他所说,只是红颜知己,再没有旁的?
景郡王默然片刻,终于轻轻一叹,说道,“总是本王辜负了她,却不想骗她!”说完再不多停,大步而去。
宁愿辜负,却不想骗她!
莫寒月无力的闭上眼,心中不禁为叶弄笛心痛。
景郡王此举,固然是君子所为,可是,他可曾知道,生为女子,是宁愿他骗她一世,也不愿被他辜负?
身子,被两条有力的臂膀揽住,峻王的声音轻声道,“傻丫头,他们都走了,起来罢!”
原来,他知道她在这里!
莫寒月苦笑,侧头向他望去,轻声道,“你怎么会来?”
“本王是跟着你来的!”峻王低叹,扶她起身,说道,“不过是与人饮两杯酒,转头就不见你,想着你今日没什么心绪,必是回御营去了,就一路寻来,哪知道……”
话说半句不说,轻叹一声,说道,“这样的情形下,扶大小姐见到你,岂不是伤你姐妹之情?”
所以,他才出面,替景郡王解围吗?
莫寒月苦笑摇头。
其实,就算是扶奕不知道自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