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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听到罗雨槐的嘱咐,虽然答应一声,但想着这园子虽大,道路却并不繁复,也不唤丫鬟引路,而是独自向垂花门而来。
踏进垂花门,门内守着的小丫鬟忙曲膝行礼,见她只是一个人,问道,“十一小姐可用引路?”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爱听戏,正想园子里走走,姐姐不必操心!”越过她,径直向园子里去。
这条路走过两次,已经并不陌生,莫寒月也不急着回去,信步向湖边走去。
刚刚瞧见前边粼粼的水波,就听旁边湖石上“啾”的一声口哨响。
莫寒月不自觉的抬头,就见湖石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侧躺着,桃花眼微眯,正向她笑望,那神情,像是一只春天里晒太阳的懒猫。
怎么又是他?
莫寒月皱眉,面无表情的转头,当什么都没有瞧见,继续向前走。
宇文峻见她不理,翻个身脸朝下爬着,探出头瞧她,“喂”的一声,懒懒的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谢霖那小子都帮着你?”
先不说谢霖大他十几岁,更是御封的王爷,听他张嘴就是小子,莫寒月不禁好笑,微微抿唇,侧头道,“你说什么?”虽然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脚步倒是停下。
又装傻!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叹一口气,又重新翻身躺下,眼望着天,淡淡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很快就听到你身世的传言。名门世家的女儿,却给卫东亭做外室,任是谁都丢不起那张老脸。”
墨浩林虽然大他几岁,也不过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正是丰华正茂,听他竟然说出“老脸”两个字来,莫寒月终于忍不住“噗”的一笑。
宇文峻却浑然不理,接着道,“本来,墨三公子大可以殿上面君,争回墨家的清誉。也可以寻上相府,向卫东亭讨个说法。可是他偏偏是找上静安王府来,谢霖那样的人物,竟然肯为你周旋,为什么?”
为什么?
莫寒月微微扬眉。
墨浩林会选择找上静安王府,自然是为了借小静安王的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小静安王领一个人情,顺便让他自己在盛京城中有一个强援。
而谢霖会相助她,自然是因为谢沁的关系。而谢沁会对自己看重,又是因为自己屡出计谋,相助扶奕摆脱这门亲事。
宇文峻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件事谢霖等人并没有让他知道!
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抬头向大石头上望去一眼,却只看到他露在石头外的发顶,不由微微皱眉,淡道,“王爷在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
从这个丫头嘴里挖出一句话来,可真难!
宇文峻微微扬眉,身子却仍然躺着不动,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最急的该是卫丞相,十一小姐这会儿回后园来,想来是因为卫相爷去见墨三公子了吧!”
真不知道他是猜到还是看到?
莫寒月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原来王爷知道这是后园?”
男女有别,王府宴客,男客在前院,女客入后园。如今这园子里,来往的可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他一个外男进入园子,并不合礼数。
不接他的话,却抓住他的把柄直问,四两拨千斤啊!
峻小王爷好笑,再翻个身,脸向莫寒月那边躺着,眸光斜斜下睨,笑道,“本王声名狼藉,不要说只是王府后园,就是闯进谁家小姐的闺房,也在情理之中!”说着还抖抖眉毛,抛个媚眼儿。
还拿不要脸当特权了!
莫寒月扬眉,向他瞄去几眼,突然像是来了兴趣,说道,“哦,王爷偷入过哪家小姐的闺房?”后退几步,离大石头远一点,找另一块湖石倚着。
这样仰着头也不会太累。
“十一小姐想知道?”峻小王爷挑眉,又翻个身脸朝下趴着,兴味的瞧着眼前的女娃。
寻常人家的小姐,听到这样的话,必定是红着脸远远的避开,哪知道眼前这个竟然会追问。
有趣!有趣!
峻小王爷的兴趣,变的更浓。
就这么一会儿,这位王爷在石头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了!
莫寒月眨了眨眼,侧头问道,“不能说么?还是……不敢说?”
“不敢说?”峻小王爷轻嗤,又翻个身,重新躺下,冷笑道,“本王有什么不敢说的?”
莫寒月抿唇,轻笑一声,说道,“前次怎么听说,皇上要为王爷选妃呢?若王爷进过哪位小姐的闺房,皇上知道,想来会成全王爷!”
“选妃?”宇文峻一愣,呼的一下翻身爬起,可是刚刚起到一半,又慢慢躺回去,轻嗤道,“听说自从除夕之后,十一小姐就病着,这话不知是从哪里听来?”
他倒是消息灵通啊!
莫寒月垂眸,抿唇笑道,“王爷想来忘了,卫相府一府,就出了两位娘娘!”
宇文峻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淡淡道,“如今那两位娘娘顾自斗的你死我活,哪里有心管本王的闲事?”
“哦?”莫寒月眉心一跳,眸底就露出一抹冷意,淡淡道,“王爷说笑,她二人不比我们,是一母同胞,总会有几分姐妹之情,怎么会起什么争斗?”
“姐妹之情?”峻小王爷冷笑,语气也是淡淡,说道,“那四方墙里,就是父母儿女,又有多少情份,更何况是姐妹?”
这话可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得出来的!
莫寒月抬头,向大石头上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瞧了一眼,微勾了勾唇角,说道,“王爷身在皇室,这话听着让人心冷!”
“心冷?”峻小王爷淡淡重复,冷笑道,“三天前,皇后娘娘……就是你那位二姐身边一个宫女,刚从锦鲤池里捞出来,整个人冻成一个冰疙瘩,脸都是青紫的!”
香儿!
莫寒月毫不意外的扬眉,却说道,“二姐身边的宫女?”
“就是她陪嫁进去的丫鬟!”峻小王爷皱眉。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是装傻,什么时候是真傻。
“哦,香儿啊!”莫寒月点头,说道,“王爷的意思,是香儿的死和贵妃娘娘有关?”
宇文峻冷笑一声,又翻身过来看着她,淡道,“皇后的锦绣宫在东六宫,贵妃娘娘的凤藻宫是在西六宫,那宫女捞上来的锦鲤池就在西琼宛门不远。”
若香儿在东六宫被害,要移尸到西六宫,就要横穿整座御花园,难保不被人瞧见。而如今香儿死在西六宫,也就是说,香儿是先被引去西六宫,然后被害抛尸在锦鲤池,或者直接溺死在锦鲤池里!
若当真如此,西六宫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莫寒月眉心一动,说道,“宫女乱跑,自个儿失足也是有的!”
宇文峻低笑一声,说道,“你当后宫是你们相府的菜园子吗?宫女纵不当值,也不敢随意乱跑,东六宫的人,跑到西琼宛门做什么?”
莫寒月眼珠微转,说道,“或者是去办差事?”
峻小王爷摇头,说道,“若是去旁的宫里,自然有太监们奔波,又怎么会用上娘娘身边帖身的宫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或者旁人不称心也是有的!”嘴里东拉西扯,只是不把话题绕上卫盈舒。
宇文峻似乎查觉出些什么,又翻身向她瞧过来,挑眉道,“本王听说除夕夜你见过贵妃,难不成此事你已经料到?”
现在才想到?
莫寒月微微抿唇,淡笑道,“十一不过一介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命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料到?”抬眸向他一望,说道,“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女告辞!”欠身起来,款款向他一礼,转身就走。
“喂!”宇文峻忙将她叫住,说道,“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走?”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解。自己在这里截她,分明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谢霖对她倾力相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话转到宫里那两个女人身上。
莫寒月闻唤回头,抿唇一笑,说道,“虽说如今过了年,可是天气尚寒,王爷在那大石头上躺这许久,就不冷吗?”说完,又低低笑出一声,再不理他,转身离去。
宇文峻被她一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冰凉,咬牙道,“坏丫头!”她引自己说这许多废话,原来就是为了把他像死鱼一样在大石头上晾着?
忙翻身爬起来,忿忿瞧着那条纤细娇小的身影沿着湖走远,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不觉唇角上扬,喃喃道,“这个丫头,倒是有趣!”
心里暗暗好笑,要不是自己要故意在她面前摆这闲适的样子,又岂会被她算计?
和宇文峻说这么一会儿话,饶是莫寒月立在避风处,也觉得身上寒冷,也不再往园子里逛去,径直向戏台这边的亭子里来。
谢沁远远的瞧见她一个人过来,忙迎出亭来,说道,“怎么罗妹妹不和你一起?”牵着她的手转回,一握之下,只觉她手掌冰凉,不由一惊,说道,“怎么这么冷?你身子刚好些,再着凉可怎么办?”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不打紧!”
谢沁横她一眼,说道,“前次说你,你也说不打紧,结果却一病这十几天。后日上元节,你若再病倒,岂不是不能伴驾?”
一边说,一边携着她的手上亭,连声命丫鬟将火盆向她这边拢过来,又道,“去煮碗姜茶来,为十一小姐驱驱寒!”
丫鬟连声应命,将火盆拢好,又取薄毯替她裹上,这才退下去煮姜茶。
莫寒月见她为自己忙碌,倒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园子大,不过是一路走过来带了些寒气,姐姐不必紧张!”想着自己尚且冷成这样,宇文峻躺在那大石头上,也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忍不住好笑。
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傅飞雪、叶弄笛二人挑帘子进来,瞧见莫寒月齐齐聚过来,笑道,“我们只道你有了哥哥,不管姐姐了呢!”
莫寒月向二人一望,轻声笑道,“成日就听姐姐们说自个儿哥哥如何英武,就不兴十一也有个哥哥显摆?”
叶弄笛“嗤”的笑出声来,伸指在她额头上一戳,说道,“说你胖,你倒喘上了!”侧头向亭子里一望,见夫人们正专心听戏聊天儿,便低声道,“十一妹妹可曾瞧见你们家的四小姐?”
莫寒月扬眉,问道,“怎么?”
叶弄笛微微皱眉,嘴巴向亭外一呶,说道,“方才我们从那边赏梅回来,见她和易大小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易红珠?
莫寒月眸光微沉,轻轻摇头,说道,“我从前院那里过来,并没有瞧见。”
叶弄笛皱眉,说道,“从上次罗妹妹府上,你让易红珠当众出丑之后,她总是对你们府上冷言冷语,如今这四小姐又和她凑什么近乎。”
莫寒月淡淡道,“易大小姐出身尊贵,她想要结交,也是人之常情!”
傅飞雪摇头,说道,“十一,按理说,你们府上的事,姐姐不该多说。可是你的这些姐妹,总瞧着让人生厌,你要多提防才是!”
莫寒月心知她这话是出自腑腹,展颜向她一笑,说道,“傅姐姐放心,妹妹知道怎么做!”
傅飞雪瞧着她小小一个人儿,大不放心,说道,“总要小心些才是!”
叶弄笛抿唇一笑,说道,“要说十一妹妹被人算计,那是断断不能,只是那些庶女若不顾脸面,十一妹妹怕不是对手!”
傅飞雪恍然,笑道,“瞧她生的这副样子,总怕被人欺负了去,却忘了是个鬼灵精呢!”倒也不再多说,命丫鬟取果子、点心来吃。
这一会儿,罗雨槐正恰好踏进亭子,见几个人围坐,旁边燃着旺旺的火,忙凑过身来,说道,“原说开春的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谢沁笑道,“你说陪着十一妹妹,怎么自己倒跑的没了人影儿?”
罗雨槐向莫寒月一望,抿唇道,“有好戏瞧,偏偏十一妹妹不看,只好我自个儿去瞧。”
傅飞雪奇道,“什么好戏,也不叫我们!”
罗雨槐摇头晃脑,故作神秘,说道,“这样的好戏,可不是谁都碰得上!”
莫寒月知道她指的是卫东亭见墨浩林的事,微微抿唇浅笑,向罗雨槐深望一眼,却不说话。
谢沁好笑,指着她道,“瞧她那样子,我们别理她,她自个儿憋不住,自然会说!”
傅飞雪也笑着抿唇,点头道,“是这话,我们方才的事,也不说给她听!”
罗雨槐与莫寒月目光一对,领会她的意思,趁机转话问道,“你们这里能有什么事?”说着转头,见亭子里没有几位小姐,只是一些夫人坐着听戏,更加觉得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