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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卫清儿浑身发抖,忽然指着门外嘶声大吼道:“滚,你给我滚——”
“清儿姑娘,我——”顾元溪还要再说,却看到卫清儿眼中那毫无掩饰的痛恨与杀意,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顾某先告辞了,下次闲暇再来拜访清儿姑娘。”说罢,便怀着歉疚之意,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大步往门外走出去。
卫清儿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顾元溪出去之后,他忽然掩嘴蹲下,然后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哗流下。
许久,她才止住眼泪,如行尸走肉的走到木案前。她痴痴地望着画卷那首《锦瑟》,双目无神地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念了很久很久,手中抚摸着画卷的字迹,许久之后眼神忽然绽发一丝恨意。
她恼恨之下,将案上的画卷狠狠扫落在地上。她珠牙紧咬,俯身捡拾起那小册,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我在你的心里就只是你个低贱无耻的**么?既然你如此看贱我,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人与人的感情很奇怪,有的人拼命讨好另外一个人,却永远无法换得那个人的驻足,哪怕是一次回眸。而有的人毫无所谓的将那个人的尊严践踏,却将自己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里。男女之间,有些情与仇的诞生,其荒诞本来就无法用言语解释。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急躁而毫无规律。
“谁——”卫清儿拭去眼角的泪痕,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走到门前沉声问道。
只是门外只是不停的传来无规律的敲门声,却毫无一人回应。
卫清儿蹙起黛眉,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待她低头看到地面时,脸色倏地苍白失色。
在她脚下,正静静趴着一个苗条的女子黑影,浑身染满了鲜血。
“姐姐——”卫清儿再次大惊失色,“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卫清儿带着苍白的脸色,扶起那位女子,颤声问道。
那女子明显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无法再开口回答她的问话。
卫清儿想要扶起她回到房间,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背。这时才发现女子的后背中了一支羽箭,而利箭刺入的伤口处明显发黑发紫。
“这箭有毒——”卫清儿脸色倏然变青,眼泪倏地又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恨然的咬牙切齿道:“居然在箭头抹毒,当真是好狠的心!到底是谁——”
她脸上再次露出腾腾杀气,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毁灭一般的杀气。她微微俯首,仔细瞧着那支羽箭。忽然眼睛一亮,原来这羽箭上刻着那原来主人的名字。
卫清儿眉毛一蹙,她知道当今风气,但凡稍有地位的人物都会在自己所使用的羽箭上刻上自己姓名。只是当她看到那羽箭上所刻的字体时,身体还是无法自控地颤抖了一下。
“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平卢兵马使营州史思明之矢。”上面刻的是这样一句很长的小篆。
第二十一章 李林甫与相国党的阴谋()
顾元溪从卫清儿房间里出来后,想要找裴四跟李漼几个,却发现他们几个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因为方才卫清儿一事,也觉得兴味索然,于是就独自走出妙玉楼离开。
“我是不是嘴巴太贱了?”顾元溪问了问自己,然后很没有觉悟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只是帅过头了,她知道得不到我,才因爱生恨想要置我于死地——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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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元溪踏出妙玉楼的同时,同为平康坊的相国宅也热闹起来。
李林甫的府第在平康坊的东南隅。平康坊作为北里要坊,不仅仅有无数的秦楼燕馆,还有很多各藩镇各道各州驻京的办事处即进奏院坐落于此,平康坊一共有十五个进奏院。
除此之外,这里也是许多达官贵人的住宅区。在大唐本朝,西南隅就有曾经的开元第一名相梁国公姚崇的住宅;还有曾经权倾天下、叱咤风云的镇国太平公主宅邸;唐太宗第十九女兰陵长公主府;贞观朝国子祭酒、大经学家孔颖达宅邸。西门之南则是贞观永徽名臣尚书左仆射河南郡公褚遂良的宅子。西北隅则有唐中宗与韦皇后的嫡长爱女长宁公主府。南门之西曾经也有刑部尚书王志愔宅;户部尚书崔泰之宅;开元朝宰相侍中裴光庭宅;还有国子司业崔融宅。
而东南隅李林甫的极尽奢华的豪宅则曾经是大唐开国战神——尚书左仆射卫国公李靖李药师的府宅。
李林甫的相国府虽然是坐落在平康坊内,但因为大唐法律规定,凡三品以上官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而其他官吏与一般百姓的住宅,则必须向坊内开门。所以与其它坊内宅邸不同,权倾天下的右相李林甫府邸大门自然是开在长安城内的通衢大街的。
传闻李林甫宅子里有个堂形状像半弦月,称之为“月堂”。每遇到想排挤诬陷哪个大臣了,就住到那里,思考设计如何中伤人家。假若他高兴地出堂来,那个人就要家破人亡了。
而今天,就是李林甫离开月堂居住的日子……也就是说,又有某个大臣将要完蛋了……
李林甫今年已经六十岁。自开元二十四年接替张九龄,升任中书令即右相起,如今执掌朝政已经十年。
他的鬓间已经是丝丝白华。与后世史书或者评书的描写不同的是,他身材高大颀长,面容清癯,颌下留着几缕梳理整齐的长须,俨然一副名士风范。尽管年华不可避免的老去,但从如今的相貌中还是依稀可猜想出他年轻时定然也是长得英伟俊俏。【 】
此时李林甫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旁边坐着的是他的本家族弟——官居正四品上吏部侍郎的李复道和官居正四品下刑部侍郎的李复恭。他们与李林甫一样,都是唐高祖李渊堂弟长平郡王李叔良的后代。同样的,他们两个也都是大唐宗室,并且是李林甫最信任的心腹党羽。
“兄长——”李复恭轻轻的唤了李林甫一句,见李林甫没有反应,便转身看了李复道一眼,才缓缓继续说道:“今年自皇甫惟明被贬为播川郡太守,韦坚被贬为缙云郡太守后,太子李亨失去左膀右臂,东宫党实力大衰。兄长为何不趁胜追击呢?”
李林甫手指轻轻敲着胡椅的扶手,依旧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不错。”旁边的李复道点点头,接着李复恭的话说道:“自上元节皇甫惟明、韦坚一案事发后,到现在已逾半年。韦坚已经从缙云太守再次为江夏员外别驾。但李适之那老贼依旧置身事外,太子李亨也并未因此受到陛下的处置。我们的处境依旧堪忧啊……”
李复道是真的担忧不已今年正月十五日上元夜,入京受封的皇甫惟明与太子内兄刑部尚书韦坚一同游玩,共度佳节。结果李林甫以此为借口,说韦坚与边将私会,欲谋废立。
皇甫惟明与韦坚因此被逮捕入狱,李林甫又让党羽一起出来做证。结果唐玄宗也怀疑韦坚与皇甫惟明结谋,便将韦坚贬为缙云太守。
而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在正月十三日刚被加封从三品鸿胪卿、兼任陇右、河西节度使。不想不到几日便因此被扣上“挑拨离间君臣”的罪名,贬到偏远的烟瘴之地播川为太守。可谓是乐极生悲了。
李林甫以及他的党羽如此构陷皇甫惟明与韦坚,目标不外乎是太子李亨而已。
几年前,太子李瑛被赐死后,玄宗将立新太子。李林甫数称道寿王,想要将武惠妃的儿子寿王李瑁扶持为帝。而唐玄宗却选了皇三子忠王李玙——即现在的太子,后来的唐肃宗李亨。太子既定,李林甫恨谋不行,想要重新讨好李亨,却为太子李亨所厌恶记恨。于是李林甫及其党羽害怕李亨即位后会对自己家族不利,只能拼命的想把李亨的太子之位废掉。
而刑部尚书韦坚的太子的内兄。韦坚出身关陇士族里面最强大的京兆韦氏,其人才能卓越,办事精明。开元年间任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时曾在汉代漕渠和隋代广通渠基础上重新修筑漕渠,使潼关西来的船只可以直驶到广运潭中。此工程沟通了南北交通自韦坚修漕渠后,关中每年漕运粮食可达200余万石,比原先增加了10倍。他的姐姐是玄宗五弟薛王李业的王妃,他的妹妹是太子李亨的太子妃,是太子·党的头号人物。并且,他与李林甫的政敌左相李适之相善,李适之有以请玄宗拜其为宰相,想引为“左相党”的臂助。李林甫及其党羽自然无法容忍,所以他自然首当其冲的被李林甫一党干掉。
而皇甫惟明则是因为早年曾与当时的忠王李玙,现在的太子李亨为友,所以自然而然成为保准的东宫党。他从开元末年一直担任陇右节度使,因屡次与吐蕃作战,屡立战功,所以今年正月十三日回朝被封为从三品鸿胪卿的官衔,并兼任河西节度使!但两日后的正月十五因为与韦坚夜游,被李林甫一党找到机会发起攻击,结果鸿胪卿与两镇节度使的位置做不到几天(是真的做不到几天)就被一撸到底,发配到播川郡担任太守。
只是即使如此,李林甫一党的真正目的却没有达到。太子李亨损失了一文一武的两个臂助,却只是被唐玄宗训斥了几句而已。而李林甫的最大政敌,左相李适之也很识相的辞去左相的职位,被改授为太子少保。
表面上,李林甫的相国党得益匪浅,太子李亨最为依仗的一文一武两个心腹都被干掉了,李林甫最大的政敌左相李适之也因此辞去相位,但只有李林甫及其党羽才知此中苦楚。此次若不斩草除根,必会落得如同当年的张九龄一样的下场,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深谙政斗的李林甫极其党羽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事实上,这次皇甫惟明,韦坚一案,看起来太子d党,左相党损失惨重,实则只是被去掉一层表皮而已。太子李亨依旧稳如泰山,并没朝外传说中那样重蹈了废太子李瑛的旧路。而与李林甫的“右相党”分庭抗礼的“左相党”随着李适之的罢相也确实烟消云散,李林甫的“右相党”也因此一家独大,变成名副其实的“相国党”。但“左相党”的领袖李适之依旧担任从二品太子少保的闲职,表面上每日饮酒赋闲,但会不会发动强烈的反扑有谁知道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权倾一时的左相李适之。李适之可是唐太宗曾经的太子李承乾的后代,不仅在朝堂上,在皇族宗室内势力也是盘根交错,容得不得小觑。何况还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太子李亨!
比起李复道,李复恭兄弟的急躁,李林甫倒是平静的很好。他听完两兄弟的禀告后,才缓缓说了一句风马不接的话道:“这个别院与那些秦楼乐坊离的太近,太吵闹了。”
李复道,李复恭兄弟一怔,似乎对李林甫这句答非所问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兄长——”李复恭焦急的打断他的话说道:“兄长;这个时候怎么还说这些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李复道蹙了蹙眉,却不像李复恭那样表示不满。他笑了笑道:“平康坊乃长安要闹坊曲,秦楼燕馆无数,热闹非凡。多少人想要住入此坊却苦于无钱无权无地,兄长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太热闹也是不好啊。”李林甫若有所思的笑道:“太热闹的地方太吵,惹得老夫不得安宁——”
李复道似乎听明白了李林甫话里的一丝含义,恍然大悟地点头道:“不错。这地方就这么小,只能容纳这么几个人。我们既然要喜欢安静,就不允许别人聒噪来吵闹了。”
“正是如此。”李林甫面带欣赏的望了李复道一眼,抚须说道:“不错。这朝堂就跟住的地方一样,太热闹太喧哗了就不行。这别院太吵,大不了我们下次就不要在这里谈话就是。这住的地方太吵,大不了退一步搬走就是。可是这朝堂太吵——”
李林甫眼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紧紧注视着前方庭院的大树道:“可是这朝堂太吵,可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我若不主动,就会被别人除掉。政治斗争就是如此……”
“兄长的意思是?”李复恭闻言大喜道。
“呵呵。”李林甫又恢复那云淡风轻的面容,缓缓说道:“李亨小儿城府极深,颇有当今皇帝之风。只是他以为这样就能免于灾难么?”
“李亨小儿与我李家不共戴天,一日不废,我等必不能安宁——”李复恭攒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