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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统领虎目微睁,“瞎嚷嚷什么呢,闭嘴!”
哭哭啼啼的声音如落花渗进尘埃,苏砚拿袖子抹泪,腿脚发软的被架着走。
一路见凤少爷和沈大姑娘有说有笑,郑大统领看的稀奇。想到皇上对沈家的态度,郑大统领眼神微暗,先前不知沈贞为何要跟来,这是能凑热闹的事?
重鸾殿。
直等到沈贞一步迈出,大大方方指认苏砚对凤律不敬时,他还没想明白,沈大姑娘哪来的闲心敢往皇上跟前凑。
苏砚哭的差点断气,得罪凤律,姜成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人刚跪下,一杯热茶哐当砸碎在他腿边,“显国公教子无方,滚来见朕!”
凤律坐在太后右侧,乖巧的让人怜惜。
显国公急急忙忙进宫面圣,踏进重鸾殿,后背生了层冷汗。
苏砚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大殿气氛沉冷,苏镇匆匆看了沈贞一眼,没想好为何她会在这,就先跪倒在姜成脚下。
“犬子年幼无知冒犯凤少爷,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愿为不孝子领罚,还请太后、皇上,息怒。”
凤太后一声冷哼,姜成便知不好,想到表弟受的委屈,当即怒声训斥,“苏镇!你教的好儿子!”
之前萎靡不振的苏砚见亲爹来了,恍惚找回一丝清明,叠声求饶:
“爹,是沈贞不守妇道!她当街和凤小少爷眉来眼去,我一时心急才没顾上,爹,我脑子被驴踢了才敢得罪凤少爷!儿子是冤枉的,都怪沈贞,她明明是我……”
“住嘴!”
苏镇抢在凤律前头一巴掌教会儿子怎样做人。
苏家靠军功起家,他这一巴掌直接打掉了苏砚三魂六魄。
爹打他?爹为了沈贞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打他?
苏砚脸肿的没法看,眨眼痛哭崩溃,哑声道:“爹,错不在儿子,错在沈贞啊!”
姜成不动声色瞧着,眼神有意无意掠过沈贞,见她安安静静站在那,不说话的样子,挺美。
他皱眉,“沈贞,你有何话说?”
沈贞认真道:“今日之事,盛京百姓皆有耳闻,想要取证,不难。从始至终,是苏公子在挑事,民女早就提醒他凤少爷身份贵重,哪知此人变本加厉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好个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见她得理不饶人,显国公闷声道:“阿贞,你年岁稍长。苏砚十八,凤少爷十四,他们都比你小,你若明事理,哪能眼睁睁看他们起争执?
你待凤少爷有救命之恩,有你劝说,凤小爷宽宏大量,哪会和砚儿闹到这地步?”
他眸光复杂,摇摇头,“沈大姑娘,我家砚儿虽然顽劣,但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呀。”
“可笑,苏镇,你当着本少爷的面在逼问谁?”
凤律指着痴傻癫狂的苏砚,“他上来就打掉本少爷的糖人,当街辱骂我是娈童,欺负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要不是身边有姐姐护着,又有我家小厮拼死拦着,他还想指使人暴揍我一顿。”
“我从小到大哪受过委屈,我要受了委屈,别说是沈大姑娘来劝,谁来都难!他欺负我还罪不至死,但他不该侮辱我父的在天之灵!”
“——苏砚,狗胆!”
少年狠狠吸口气,视线从苏砚发抖的身子移开,横眉冷指:“显国公,您说,他做了这事,该不该罚?该不该死?”
“凤少爷开恩!”苏镇二话不说给他磕了个头,颜面尽失。
堂堂国公,被逼到这种份上,也只能认栽。
招谁不行,非招凤少爷?
大太监衡升无动于衷看着这场闹剧,心道,显国公一身军功大部分是跟着沈自捡漏。如今沈家血脉凋零,这人要是个聪明的,绝不该纵容儿子和沈大姑娘有任何牵连。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看看沈家就知道。
沈家军功赫赫遭了他忌惮,人死了,那些年功高盖主被压一头的恶气他也得出了。
苏国公府如落日余晖仍不知收敛,真让皇上想起苏镇和沈自拜把子的交情,呵,估计得膈应死。
姜成记性很好,这些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和沈家相关的事。
苏镇——沈自八拜之交!
原以为这些年偃旗息鼓收了心思,却不想教出来的儿子连凤律都敢惹。
沈自死了,沈家儿郎没了,苏镇呢?
他会不会不服,会不会背地里念叨君王薄情寡义?或许正因了不满,才让他们居功自傲,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冷汗从苏镇额头沁出,不妙的预感笼罩全身,来自头顶的赫赫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
“苏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说来。”姜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里淡漠嘲讽清晰可见。
事到临头,苏镇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再说下去,恐大祸临头。
他不敢挑战这位的忍耐力,沈家父子就是前车之鉴。垂下头,嗓音卑微入骨:“微臣,无话可说。”
“呵,朕谅你也无话可说!就罚你俸禄三年,其子苏砚,关押地牢,求情者,同罪论处!”
关押总得有个期限,苏镇抬头,一眼看到皇上眸光深处冰冷的警告,心神崩裂!皇上……这是要他有子等同无子?
好狠!
第21章 婚书()
第21章
同样是国公,活着的显国公跟死去的凤老国公相比,不值一提。
凤小少爷活了十四年,顺风顺水金尊玉贵,苏砚前脚被关押地牢,后脚消息传遍盛京。
“看到没有?知道这叫什么不?”白井指着纸上‘苏砚’二字问妹妹。
白家姑娘呡了口杏花酒,“叫什么?”
“坑爹!”白井君子如玉,能说出这句话挺让白染惊奇。
白染放下小酒杯,说起题外话,“哥,你为了沈大姑娘当众在士子楼揍了苏砚,爽不爽?”
白井好看的丹凤眼比平时多了股微凉,“什么爽不爽,这是你大姑娘说的话?”
他被苏砚恶心的不轻,说话带了三分气性。
当街说凤少爷是沈大姑娘娈童,幸亏凤少爷不计较,否则稍出差池,沈贞都不会好过。
人有迁怒之心,尤其在冲动之时。若让太后迁怒沈贞……他绝饶不了苏砚!
白井不希望他未来的妻子被欺负,当然,能不能成,得看沈贞是否长的动人心魄。
白染耍赖道:“我是小姑娘嘛。哥,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动心了?我和你讲,沈姐姐长的比你想象的还美哦。
你想,池家是什么门第?池三郎是何人?他都肯同意池倾为他安排相看,沈姐姐再差能差到哪儿?更别说,人我是亲眼见过的,有能耐有美貌,简直是咱们白家长媳的不二选择。”
“你就这么笃定?”这两日他耳朵里灌满了沈贞的好,妹妹怎样的人他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在士子楼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起码,得让沈贞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并且,为了她,他愿意放下风度撸起袖子捍卫她的名声。
他怕沈贞不知,怕池野先人一步,盛京好姑娘多的是,但能让妹妹夸下海口的,唯沈贞一人。
白井沉默下来,坐在位子,自言自语:“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太阳还不下山?”
白染笑着为他斟满酒,一本正经道:“哥,你要想早点见到我口中说的大美人,干了这杯酒吧。保管你一觉睡到天亮,如愿以偿!”
“……”
白家兄妹除了看脸这一点,根本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白染是妹妹,嗜酒如痴,很不要脸的夸自己千杯不醉,女儿家有的矜持她早早喂了狗,直爽,不傻。
作为兄长的白井呢?
儒雅、温和,脾气好的轻易不和人红脸,除了讨厌长的丑的,对美有惊人的执着,他文采极好,沾酒必醉。
一睡就是整晚。
天亮,准时醒来。
白井瞅着桌上那杯酒,像被小鱼干吊足胃口的猫。“真想让她当你嫂子?”
“嗯嗯!”
白井抬手,杏花酒入喉,有感而发:“千金易得美人难得,名花无主为何不摘?醉有何妨!”
“说得好!好了哥,我再不知道你,别撑着了,走,我扶你去睡觉。”
……
有人期待明天早点来到,有人恨不得时光定格,来争取更多回旋余地。
池野跪倒在地,对上一筹莫展的娘亲,诚恳道:“孩儿喜欢沈大姑娘,非她不娶。求求爹娘再托人问问吧。”
“非她不娶?”
池夫人打量着他,口气惊疑:“她长的那么好看?”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不一样。
然而话问出口,池夫人也觉得不妥。
沈大姑娘相貌惊艳,女人见了只有嫉妒羡慕的份,再恶毒的人都没法昧着良心攻击她的长相。
池三郎眼神坚定,“对儿子而言,一眼就是一生。她长的美不美儿子不在意,娘,难道您不觉得,和美貌比起来,沈大姑娘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她内在的光华吗?
儿子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自信,温柔,永远知道自己脚下迈出的是哪一步。
我喜欢这样的人,我要她!”
池夫人扶额,“三郎,娘也觉得沈贞极好,可沈家是招婿,你大好儿郎,莫非要去当赘婿?”
咱们再怎么迎合上意,也不能把人舍了吧?
赘婿。
池野跪在那愣了愣,初心欢喜让他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
他动了动嘴唇,“如果孩儿非要她呢?”
“荒唐!池家容不下你了么?!”池尚书下了早朝,回到家听到这么一句,怒声道:“你在威胁你娘还是在威胁为父?给我站起来!”
池倾赶紧扶她哥站起,“哥,好好和爹娘说嘛。”
“还有你,没事带你哥相看什么姑娘?净给我惹事!”
“咦?爹,我办这事不是经过你同意了嘛,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啊。”
池夫人一巴掌轻拍在她手背,“怎么和你爹说话呢?”
池尚书宠溺幼女,火气没处撒,想他当初同意,一是看在沈家满门尽忠的份上舍不得让沈大姑娘过的太艰难,二则,经过这段时间揣测上意,他隐约明白,皇上要抬举沈家。
池家赏花宴是试探,也是宣告。
试探皇上的态度,宣告沈家不再是一落千丈的沈家。没想到的是,儿子一根筋,愣看上人家了!
将门沈家,风骨永存。看着苦苦哀求的三儿子,池尚书真不知该夸赞三郎眼光好,还是运气差。
“沈家摆明了是要招赘婿,你让爹怎么舍得?”池尚书怜惜的看着他,“赘婿赘婿,三郎,你到底懂不懂?”
池三郎不说话,对于一个初心萌动又被迫斩情丝的少年来讲,太残忍。
他怔在那,眼里有动容也有反抗。
半晌,他再次跪下来,声音坚决,“爹,娘,就当孩儿求你们了。我喜欢沈大姑娘不假,但我答应爹,若沈贞不愿嫁进池家,我舍了她便是。
若她愿,我想当她余生依靠。我隔着屏风望见她时,就动心了。爹、娘,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能不能行?难道活该我池野求而不得?我不信。”
不信。
简简单单两个字砸在池尚书心头。
话到嘴边,池野身边的小厮大汗淋漓的跑进来。“少、少爷!苏家拿出了婚书,沈大姑娘名花有主了!”
池野脸色唰白!蹭的从地上站起来,“婚书?什么婚书?谁和谁的婚书!”
兵行险招,苏镇实在没办法了,不拖沈贞下水,砚儿不知还有没有救。
皇上态度很清楚,要给他教训。
罚俸三年算得了什么?
重要的是砚儿下到监里,眼下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苏家不满。
砚儿是他独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在牢里过一生。能救他的法子苏镇想了很久,想来想去,那一线生机最后还是归于沈贞。
重鸾殿内她不顾两家情分指认砚儿,那时苏镇就厌了她。一肚子火气,在深思熟虑后终于发作出来。
婚书货真价实,有沈自的贴身印章和亲笔字作保,没人能质疑它是假的。有婚书在,就等于将砚儿和她拴在一处。
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看谁熬得过谁?
苏家要断子绝孙,沈家也得跟着后继无人,比的就是谁狠。
当年为了取得沈自信任,他写下这道婚书,现在为了救出砚儿,他被逼拿出这道婚书。
婚书上写的是结两家之好,苏家自愿让出嫡子做沈家赘婿。
沈自疼爱女儿,说不得早预料到皇上会过河拆桥,有这道婚书在手,苏砚就是沈贞名正言顺的赘婿。
若她毁约,名声不保,沈家绝落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