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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十月底了,但仍穿得严严实实的阿尔瓦罗带着儿孙来到圣何塞大教堂内做了一次礼拜。圣何塞大教堂始建于1635年,已经经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洗礼了,想当年初建的时候,罗德里格斯家族作为拉普拉塔有头有脸的土生白人精英家族,也是出过资的呢,当时西班牙人动用了许许多多的奴工和意大利人采石,另外还向东岸人订购了大量条砖和水泥,这才把这座规模不小的天主教堂完工。
阿尔瓦罗用手轻轻抚摸着已有些斑驳的墙壁,轻轻叹了口气,既为了自己逝去的岁月,也为了西班牙王国江河日下的国运。
“说起来,今天来做礼拜的人可不少呢,其中许多是立陶宛人?以前没见过,新来的么?东岸这帮异教徒,四处捞人的本事倒是一流,只可惜这些人来自波兰,我们很难安插进自己的人手。”轻轻咳嗽了两声,阿尔瓦罗看着正低着头从教堂内鱼贯而出的欧裔面孔,颇为感慨地说道:“我听说波兰在打仗?”
“是的,来自俄罗斯的野蛮人进攻了波兰立陶宛联邦,这些俄国人军纪很差,在当地造成了大量的难民。嗯,这似乎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了,我不太确定,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一些利马商人与我闲聊的时候告诉我的,现在战争应该还在继续。”如今也已经步入壮年的阿尔瓦雷斯回答道。“不知道这些东岸异教徒们是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立陶宛人,看起来似乎是难民,荷兰人还是瑞典人帮的忙?”
“或许是荷兰人吧。”阿尔瓦罗深吸了口气,看着教堂外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笑着说道:“看,我们当年栽下的果树都还在呢,真漂亮啊,想起来了当年在这里与那些东岸人做生意的场景,只可惜他们中的某些人比我还先故去。真是太遗憾了。”
“父亲,东岸人不停地从旧大陆运人来充实自己的国土,以前是法兰西人,后来是立窝尼亚人,现在又是立陶宛人和意大利人!东岸大草原上此时已经生活了几十万人,这汇聚起来的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他们最终会吞噬掉整个拉普拉塔的,这一天不会太遥远。”阿尔瓦雷斯突然说道,他对父亲加深与东岸合作的决定分外不解:“每年从卡斯蒂利亚、阿拉贡、巴斯克、格拉纳达来到新大陆的半岛人只有区区几千人,拼人口增加的速度。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现在与东岸进行贸易,是在变相增加他们的国力,这怎么可以呢?智利、秘鲁的那帮商人目光短浅,但对以布宜诺斯艾利斯为根基的罗德里格斯家族来说,东岸人的日渐强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明白么?阿尔瓦雷斯,我的孩子。”老阿尔瓦罗又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拉普拉塔是没有能力抵抗东岸人的入侵的,他们现在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没必要罢了。现在整个拉普拉塔、智利、查尔卡斯及秘鲁的商业家族都在尝试着与东岸人进行合作。这是正确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对立的思维来看待这件事情呢?是的,我们家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有农场、有牧场,这些也确实是极为重要的财产。但前提是我们有能力保护它们。牙买加岛已经陷落了啊,孩子,不光是东岸人,英格兰人也在觊觎着伟大的西班牙的土地。卡斯蒂利亚如今就像是一艘四处漏水的帆船,每个人都想等船只沉没后捞取好处,葡萄牙、法兰西、英格兰是外部的敌人。加泰罗尼亚、巴斯克、那不勒斯是内部的敌人,一旦卡斯蒂利亚崩溃,那么谁能够保障我们家族的长久利益?英格兰人吗?”
“不,英格兰还不敢把爪子伸这里来……”虽然不太同意父亲的做法,但阿尔瓦雷斯也承认英国对拉普拉塔是有心无力的,只听他说道:“但东岸人的法律很严苛,他们会强行赎买掉我们家族大部分的牧场和农场,这一点很难令人接受。”
“有些事是很难接受,但你得习惯忍受。”阿尔瓦罗缓缓走进了小树林边缘,用手扶着一棵粗壮的枣树,说道:“现在西班牙与东岸在国家层面上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你也看到了,南纬42度以南的土地已经被质押给东岸人了,为此他们支付了我们大量的金钱和物资,这是西班牙赖以维持生存的关键养分。当然了,我们的肠胃与躯干被长期的病痛折磨得非常虚弱,这些养分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还很难说,但养分就是养分,总比没有得好。我们国家现在同时陷入了三场战争之中,与葡萄牙人的、与法兰西人的,还有与英格兰人的虽然暂时还没有宣战的消息传来,但事实上已处于战争状态之中,因此我们非常需要东岸人提供的金钱和军事物资;此外,国家内部暴动的贵族和农民也需要安抚,故东岸给予的小麦和黄油也非常关键。孩子,你还没看清吗,东岸人就像这棵枣树,粗壮、有力,或许就体型上来说比旁边这棵要瘦弱一些,但这棵被蚁蛀虫咬,内里其实已经空了,这就是西班牙……”
教堂的钟声缓缓响了起来,似乎是正午报时的声音,几名神职人员从教堂内走了出来,他们和罗马教廷没什么关系,穿的服装也颇有东岸特色,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朝食堂走去。那里已经有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情报官员在吃饭了,或许一会这些神父们还得向东岸的情报官员汇报一些情况。
亵渎主的异端!无耻的堕落者!这是阿尔瓦罗一贯以来对这些听信于东岸政府的神父们的看法,太无耻了!
“东西两国间的合作已经不可避免,所以,我们家族想要求得更高的发展,必须也参与进这股潮流之中。阿尔瓦雷斯,不要想着和这股潮流对抗,这会把你撞得粉身碎骨的,参与进去,适应它,然后攫取家族应得的那份利益。”阿尔瓦罗缓步徜徉在树林里,用轻柔的语气说道:“其实,要不是东岸人拒绝了的话,我原本是打算让伊尼戈加入东岸国籍的。到底还是他的身份过于敏感了,或许你以后可以挑选一位机灵的家族远支成员进入东岸发展,这可能会是家族生意的转机。我的孩子,我已经无法再为这个家族做更多的事了,我有预感,蒙主感召的时间不会太远了。听我的话,克制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东岸和西班牙之间的密切联系,我预计短期内不会有大的改变。”
“昨天,有老朋友告诉我,东岸共和国的政府近日重新强调了进出麦哲伦海峡的预先申报制度,即如果有外国船只未经申报即擅自出入麦哲伦海峡的话,那么东岸海军有权对其进行扣留、检查,必要的话,他们甚至有权对其进行攻击。呵呵,这是他们给伟大的菲利普国王送的一份礼物,同时也保障了秘鲁、智利海域的安宁,该死的法国、英格兰海盗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进入太平洋,袭击我国的船只或沿海城镇了。”阿尔瓦罗最后说道,“西班牙与英国互相宣战也就是这几个月内的事情了,这样一来,王国与东岸的关系会更加密切。孩子,好好把握这个机会,重返商城港就是我们家族的第一步。”
阿尔瓦罗沉默地点点头。事实上他们家族最近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了,商城港开埠,只允许拉普拉塔(含巴拉圭)的商人前来贸易,罗德里格斯家族已决定将牲畜作为拳头产品安达卢西亚黑牛自然是继续向东岸进行销售,此外东岸每年都花大力气进口的马匹,比如安达卢西亚马、卢西塔诺马、拉斯切克马、夏尔马乃至一些骆驼,都是能够在东岸人这里卖上好价钱的。
再者,家族的航运业务也要开展起来,毕竟租用船只运输马匹和骆驼其实并不便宜,罗德里格斯家族资金还算充裕,那么在东岸或荷兰订购一些商船,然后到本土或意大利招募一些水手,自己用船将牲畜运到东岸来发卖,长久来看会更划算一些。
“智利和秘鲁的商人已经走在我们前头了,王国与东岸政府也在持续深入地改善关系,阿尔瓦罗,这是大势,不要试图违抗它,安心做我们的生意,这对家族有好处。”老阿尔瓦罗在小树林里留恋地走了一圈,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以前曾是西班牙王国领土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五章 对西新思维(一)()
“超过劳动者个人需要的农业劳动生产率是一切社会的基础,并且首先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基础。”马克思说的这句话真是一语道破了人类社会变革的本质,而东岸发展的现状也告诉了掌权的穿越者们这句话的极端正确性农业一直吸纳了最多的就业人口,并且其产出决定了整个东岸社会运行的成本高低,重要性毋庸置疑。
……
10月中旬的东岸大地已经进入了春播前最关键的准备阶段,很多去年新开辟的土地上,一条条被蒸汽犁犁过的深沟直延伸到了远方的天际边;而在这些新垦之地的旁边,小片已被耕种多年的地里的麦穗已经沉甸甸了,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就可以组织人手收获了。
“巴尔博亚先生,如何?我们东岸共和国境内到处是这样的农场,也不怕和你说,这个国营农场只有250名波兰战俘契约奴,外加一些牲畜和农业机械,但产出除养活他们之外还有大量富余可供出口。既然西班牙朋友们需要东岸的粮食,那么尽管拿去好了,呵呵,都是上等小麦,足够令你们满意。”就在阿尔瓦罗祖孙三代在商城港“缅怀过往”的时候,数十公里之外的野屋河畔,退役陆军少校(退役时加了一级)、曾在远东服役多年的李文长正在向从西班牙赶来的巴尔博亚书记官介绍着东岸的农业成果。
“东岸在农业方面确实做得很不错,很令人敬佩,毕竟你们这是在开荒,其中的艰难我很清楚。”巴尔博亚书记官点了点头,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李先生,我不是那些以谈论农业生产或体力劳动为耻的‘伊达尔戈’(西班牙贵族的称谓)们。农业是一个社会的基础,农业都弄不好的话,这个社会也是没什么前途的,西班牙王国在这方面。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西班牙在多年以前好吧,其实是一百年以前其农业水平还是相当之高的,但在16世纪那些个狂热的年份,随着摩尔人大量被驱逐出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加泰罗尼亚等地。伊比利亚的农业水平开始了急速坠落。
摩尔人是聪明的农夫,他们掌握了高超的农业技术和对付恶劣干旱天气的办法,将干燥的安达卢西亚变成了物产丰饶的地区。要知道,卡斯蒂利亚可不是什么降水丰富的好地,在这种相对干旱、贫瘠的土地上耕作。尤其需要的是耐心和技术,摩尔人显然有足够的耐心侍弄土地,农业技术也相当高超摩尔人建立了在当时整个欧洲都非常先进的完备的水库及灌溉体系,并经常修缮,使得一些在今天的西班牙极为荒芜的地区于那个年代也产出了大量的农产品,足以让如今日益虚荣和懒惰的西班牙人感到羞愧万分。
但在严酷的宗教气氛下,身为异教徒的摩尔人被赶走后,西班牙的农业生产力就开始日益倒退了,与此时其他国家的飞速进步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有着摩尔人留下的极为完善的基础设施遗产,但西班牙农业收成依旧在不可挽救地逐年下降。曾经在瓜达拉维亚尔运河畔密布的果园(摩尔人开辟,对河水的利用非常节俭、经济)也因为干旱而渐渐荒芜,大量的耕地退化成草场,整个国家不得不依赖进口谷物而活。
西班牙政府不是没对此做出些调整,比如1626年的时候,国王就颁布了一项法令,声称贵族从事商业或农业没什么丢人的,只要他不亲自参与买卖,或在自己家里做生意、耕作什么的。但这可想而知没什么效果,“伊达尔戈”们感觉用双手劳动或投资商业有损于他们的尊严。因为那是被他们赶走的穆斯林和犹太人曾经做的事。而且他们完全没有经济知识,轻视一切体力劳动,藐视几乎所有的工商业活动,只关心维持自己奢侈生活的商品。比如细布多少钱一匹、高档蜡烛价值几何等等(西班牙贵族固定这些高档商品的价格并时不时禁止出口,可想而知给手工业者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以至于西班牙自己的手工业完全崩溃);除此之外,他们唯一追求的,便是军事荣誉和宗教扩张了,这种虚耗国力的做法无疑让西班牙的灾难更深重了一层。最终从巅峰跌落下来,并再也没起来过。
现在的西班牙王国,不但工商业凋敝无比,就连农业生产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多年的对外战争、沉重无比的税负、此起彼伏的地方暴乱以及牧羊业组织“麦斯塔”对农业的侵害,使得西班牙的粮食生产连年歉收,以至于到了严重的入不敷出的程度,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