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必定舍母保子,只是当时皇上不在。”
颂芝刻意如此说,她认定若是娘娘生产之时皇上能在翊坤宫,娘娘也不必如此,她一直伺候娘娘,哪里曾看娘娘受过这些苦。可自从进了皇宫,尤其是这些年,娘娘一直过得很委屈,这一切,却都是皇上造成的,她知道皇上是天子,可她就是怨眼前这个人,怨他让娘娘受苦。
颂芝说罢径直看向胤禛,她要看看皇上在听了这些话之后的内疚与悔恨。
胤禛听罢身子一僵,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她……他不敢想下去。勉强颤抖着发出声音:“那……第二件是什么?”
颂芝从未听过皇上用这种语气说话,从前的威严不见了,声音里的苍白与震颤泄露了他的情绪。
可那又如何?
即使皇上对娘娘还有感情,即使再后悔再内疚,就能让娘娘醒过来吗?
颂芝鼻子一酸,取了帕子掖在眼角。
“娘娘希望皇上能顾及与娘娘多年的情分,不论年大将军做错什么,请皇上留年大将军一命,放年家一条生路。”
“就这样?”
“这是娘娘最后的心愿。”
不知怎的,胤禛心头像被什么狠狠一下砸中,碎得七零八落。她舍母保子,她为年羹尧年家求情,她唯独放弃了自己。
胤禛站在那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都是曾经她笑靥如花的画面,她亲自为自己下厨,她因为自己多看了某个宫女一眼撒娇,她会为了让自己留下来使小性子。可是,那些画面离他越来越远,那么遥远,也越来越模糊。
在雍王府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了,她伤心得大哭大闹,还因此灌了端妃一碗红花。那样闹过了,没过多久,她就又笑得和原来一样了。可这次,她不闹了,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那么决绝地躺在那里,她是在怨他,她是对他死了心,才万念俱灰,才如此绝情地不愿再为了他留下。
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苏培盛,传年羹尧进宫。传朕旨意,华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慎,在皇后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朕在即位后,贵妃于皇考大事悉皆尽心力尽礼,实能赞儴内政。特晋封为皇贵妃。”
胤禛骤然发现,他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些。可这些又有什么用,人不在了,再高的分位也都只是惘然,何况,他心知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无力之感铺天盖地袭来,他曾经以为他只要坐上这个位置便能权倾天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如今才发觉,他还是有那么多的无能为力,他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也无法保住。
他以为她在自己身边,他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想明白这件事情。他听多了万岁的奉承,就这样忘记了一辈子并不长,他那么幸运地遇见了她,却来不及去好好珍惜。等他想要用自己的心去温暖她的心时,她的心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
不知过了多久,年世兰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而胤禛始终站在床边看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他期盼着,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皇上。”苏培盛诚惶诚恐地进屋,伺候皇上那么多年,他多少也摸清楚皇帝的脾性,却也从没见过皇上如今这样,纵是当年纯元皇后过世也及不上。“皇上,年大将军到了,是不是现在请他进来?”
胤禛点点头,这才有了反应。
年羹尧在路上已经听苏培盛说了个大概。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疼爱有加,加上阿玛去世后把妹妹交代给他,他就愈发上心。
乍听苏培盛一说,他怎么也不愿相信:“皇贵妃娘娘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难产?”
“这……奴才也不大清楚。皇贵妃娘娘一直惦记着年大将军,大将军还是先随奴才过去吧。”
翊坤宫里安静得很,上下笼罩着一种悲伤的气氛。年羹尧一进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妹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叫他心疼得不行。
他疾步走到床前,也顾不上规矩,握着年世兰的手:“妹妹,哥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哥哥。”
颂芝见状,再次呜咽起来。“大将军,娘娘她,娘娘已经……”她说不下去了,那半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会的,他年羹尧的妹妹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去,一定不会的。年羹尧这样告诉自己,忽而想起了什么:“皇上,臣不信皇贵妃娘娘就这么去了,带了跟随臣多年的军医,希望能为皇贵妃娘娘诊脉。”
年羹尧这么私自带人进宫本是犯了宫中忌讳,可眼下,胤禛也不计较这些,只当他是伤心过度,挥手应允。
行医素来讲究望闻问切,陈大夫一眼便瞧出年世兰的起色极差,想来是凶多吉少。他探向年氏兰的脉,始终眉头紧蹙。年大将军在宫外对他便有所警告,陈大夫丝毫不敢怠慢,他又细细探了探,忽地眉心舒展,倒是面色惊异,最后又变得凝重起来。
胤禛虽知道不过徒劳,却还是一直盯着陈大夫的神情,见他放下手,才敢问:“她,怎么样了?”
陈大夫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再晚个一盏茶,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她还活着,她还有救。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大夫道:“草民要替皇贵妃娘娘施针,需要有人帮草民扶着娘娘的头部。”
“我来。”胤禛刚走上前两步,便被年羹尧毫不客气地拍掉了手。年羹尧常年在军中,力气自是不容小觑。胤禛不妨年羹尧敢如此,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一个踉跄,还倒退出两步。
“皇上想必已经累了,龙体要紧,还是先下去休息,皇贵妃娘娘这里,有臣就足够,皇上大可以安心。”年羹尧的话丝毫不客气,甚至还有些逐客令的意味。年羹尧径直走到年世兰床边坐下,轻轻扶着她的头部。
年世兰的身边有年羹尧,有颂芝,有陈大夫,他们在她床边忙忙碌碌,而他与她,就那么被隔绝开来。
几步之遥,天涯之远。
仿佛过了一辈子之久,这些人终于停了下来。胤禛也没有再上前,只是神情恍惚地望着床上的人儿。他想,等她醒来之后,他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他不会再逃避。
睫毛微颤,如蝶翼般缓缓扑闪,年世兰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过了不止一辈子,朦胧中,她睁开双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是哥哥的声音。年世兰转动眼珠,就发觉哥哥坐在床边,她面带笑容:“哥哥,怎么我一觉醒来,你倒好似老了许多。”
年羹尧也不疑有他,只道:“哥哥这是担心你,如今你醒了便好好休息。”
“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去给您端水。”颂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匆忙跑到外间端水。
娘娘?颂芝怎么叫自己娘娘呢?还是自己听错了?
“哥哥,你可曾听到颂芝方才叫我什么?”
年羹尧笑道:“我的傻妹妹,颂芝自然是叫你娘娘的。”
年世兰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旋即脸上又惊又怒:“阿玛明明答应了我婚姻大事要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来,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同意!阿玛呢,颂芝,叫阿玛进来,我要亲自问一问阿玛,就算是皇上,只要我不同意,也不可以随便把我送进宫。”
“娘娘。”颂芝满脸诧异,“老爷他,几年前就过世了呀。”
胤禛满腔的喜悦在一瞬间被浇灭,他想过她醒来后的一千种可能,却惟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她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认识。他上前抓着她的衣襟,声音颤抖:“世兰,你在说什么?”
年世兰不曾想有人敢如此对待自己,一怒之下呵斥:“放肆,还不快把这人给拖出去。咱们年府的管家是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会放进来,不会做事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年羹尧似乎也看出了不对劲,赶忙掰开胤禛的手:“陈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这……”陈大夫再次把脉,才吞吞吐吐道:“依草民之见,皇贵妃娘娘的记忆退回到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之前,而中间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娘娘一概不记得了。”
胤禛脚步虚浮,脑中恍恍惚惚只剩下那一句不记得了。从她嫁入王府起至今,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就在那一句不记得了里头全部消散。她记得她是年世兰,她记得年羹尧,她记得颂芝,她其实只是不记得他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从前心上被割了一刀,如今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万箭穿心,欲罢不能。心中坍塌成一片废墟,只是那么一刹那,世界从灰色变成了漆黑。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凉之感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吞噬。
当心中的爱终于开出花朵,她不是不爱他了,只是不记得他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哥哥,这个人是谁,哥哥怎么不叫人来把他赶出去?”年世兰转向年羹尧,语带不满。
“好,你好好休息,哥哥将他赶出去。”年羹尧嘴里应着,自然是不可能把皇帝赶出去的,可见妹妹如此,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起那些遗失的记忆,而妹妹这个样子,他也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宫里。他走到胤禛跟前,低声道:“皇上,咱们先出去吧,让皇贵妃娘娘好好休息。”
☆、取舍
两人方走出屋子,却见门口进来一人,正是太后身边的竹息。
消息传得还真是快。年羹尧扫了一眼来人,径直道:“皇上,臣先行告辞,择日再来探望娘娘。”
胤禛一挥手便是准了的意思。
竹息还在年羹尧经过身边时微微低下头,年羹尧却是自顾昂首朝外走去,不曾把她放在眼中。
“奴婢给皇上请安。”
胤禛虚扶一把:“姑姑快起来吧,可是皇额娘有什么事?”
竹息笑:“倒也没什么大事,太后听闻华妃娘娘已经醒了,心里头高兴。只是太后身子不大好,没办法亲自过来看,这才差了奴婢过来。”
“皇额娘先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不好了?”胤禛话才出口便是一怔,原来如此,他淡淡道,“既如此,那朕随姑姑去探望皇额娘。”
寿康宫内静悄悄的一片,胤禛入内了才发觉太后躺在床上,微眯着双眼,晦暗不明的内室中,脸色更显灰败。
听到动静,太后睁开眼来。
“皇帝来了啊。”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快起来坐。”宫女立时端来了凳子请胤禛坐下。竹息扶着太后坐起身子。起动间,太后咳嗽了几声,竹息又扶着太后的背脊轻拍起来。“皇帝憔悴了许多。”
胤禛不动声色,沉声道:“这些日子儿子没有来给皇额娘请安,还请皇额娘不要见怪。”
太后笑了笑,道:“哀家听说华妃醒了,不知是哪位太医的妙手回春,哀家身子一直不见好,太医院有此人才,哀家倒想叫来替自己瞧瞧。”
“太医院都是一帮庸才,都道是回天乏术。人是年羹尧从宫外带来的,之前一直跟着在军中当军医。”太医院的太医竟然比不上一个军医,奇难杂症也就罢了,却连是生是死都分辨不出,岂不可笑。
胤禛心头一怔。莫非……
太后道:“看来年羹尧身边的大夫可比太医院的太医好多了。”从来最忌讳大臣高于皇帝,功劳不行,能力不行,就连身边的吃穿用度都不可以。
“如今西南土司未平,朝中无可用之人,年羹尧也算忠心,这样的人朕用着放心。”从前太后也说过类似的话,胤禛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哀家听说皇帝封了华妃为皇贵妃?”
“是。”
“皇后一直端庄贤德,虽然身子不大好,但叫华妃帮衬着协理六宫也是情理之中。哀家知道皇帝原是以为华妃殁了才晋的位份,如今华妃既无大碍,到底皇后还在,皇上总要顾及同皇后的夫妻情分。”
“是朕鲁莽了。”胤禛缓缓道,“但朕贵为天子,自当一言九鼎。”话说到这份上,太后心知皇帝是不愿收回华妃的皇贵妃之位了。
“皇帝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