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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曾德,郑成功是有所了解的,当年也是一员经验丰富的战将,就此就应了下来,曾德随之也住进了郑成功的府邸。原本这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岂料到了今天,却突然从府中来报,说是施琅闯进了郑成功的府邸,把曾德抓了去。
“这个施琅,眼里还有没有吾这个主帅!”
郑成功很清楚,有了黄廷的心结,施琅最近是最瞧不得他身边的人转投他处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府内给曾德安排了住处,正是防着施琅那狗脾气上来。结果,施琅不光是带人把曾德抓了,还是闯入他的府邸抓人,实在是跋扈已极。
“派人,去告诉施琅,绝不可动曾德。”
传令之人连忙出发,郑成功心中的愤怒和焦急互相交织,公务也再难全心投入。奈何,良久之后,传令之人回来,带回的却是施琅随便寻了个罪名,便将曾德杀了,他赶到时看到的只有曾德的身首异处,再无其他。
怒火中烧,久来积郁的不满,一桩桩,一件件的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将施琅捉拿归案的命令在嘴边上,几度即将出口,却几度又重新咽了回去,如此往复多次,郑成功才一脸铁青的下达了命令。只是这命令,乍看上去与施琅竟没有半点儿关系。
“去南澳,让陈参军来见吾。就说,他的想法,吾同意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刺虎(上)()
命令自中左所下达,至南澳时已是五月初了。
从离开中左所迄今,陈凯每日闭门谢客,倒是好容易的有了更为完整的时间来把早前预备着作为教材的那些书籍进行了整理。那些书籍,不是来自于潮州,就是收购自广州,皆是一些中西方关于数学、物理乃至是化学的知识,辅以他这几年来慢慢的回忆起的一些知识,按照记忆中后世的一些课程顺序进行汇总、编撰,到了前两日总算是有了一份比较初级化的实用教材。
对于教材编撰缺乏经验,这无形的迁延了过多的时日。但所幸,积少成多,直至近期的全力以赴,总算是把这套融合了包括《九章算术》等本土书籍中的一些知识要点在内的本土化教材折腾了出来,却也是于陈凯而言的一项大好事。
南澳岛上的军器局附属学堂,并没有因为陈凯的“失势”而衰落,待到他将教材编撰完毕,开始花费时间传授给那些学堂的教员,这些人也并没有存在什么抵触情绪。
说来,南澳岛上的百姓是最完整的见证了陈凯这几年在郑氏集团内部崛起的见证者。他们并不像中左所那边的情况,不存在过多别有用心者,信心也更加充足,很多在中左所显得难以实现的计划,在南澳就截然不同了。
这几天下来,陈凯白天去学堂听课,晚上学生们回家了,再给教员们上课。主要讲的还是数算,物理、化学什么的,他并不着急,首先要有个数算的基础,再来学习这些,当可以事半功倍。这就像是在学习数算之前,陈凯先做的的是扫盲是一个道理的。
充实的日子过了连十天都没有,郑成功的命令传达到了南澳岛,陈凯就要启程出发,重新回返中左所。
“嗯,吾知道,吾这就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启程出发。”
安排了一下学堂的事情,陈凯让人收拾收拾东西,便登船启程。他已经得知了,郑成功这时候应该不在中左所,而是出兵在外,传令之人代郑成功表示很快就能返回,让陈凯抵达厦门后稍待几日。
………………
曾德一案爆发,郑成功经过了深思熟虑,最后派人将施琅的弟弟施显找来,让他带话给施琅,说是“藩无能作伤恩事也。”
这是安抚,也同样是警告。原本擅杀曾德还有些许忐忑的施琅听到了这话,联系到陈凯的事情,再联想到他在这支军队中的作用以及他对他自身能力的评估,只觉得是郑成功还要用他,亦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未及两三日,郑成功率军自中左所启程。永宁卫城和崇武千户所城分别位于泉州府地界的深沪湾北部和泉州湾的东北部。自中左所出发,过金门岛,沿着福全所海岸线北上未及多远就是永宁卫城,而自永宁卫城北上,只要穿过泉州湾便可直抵崇武千户所城下。
五月初四,郑成功亲至督率水陆兵马攻打二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这两处城池攻破,随即将此地囤积之粮草搬运上船,起锚返航。
此一战,郑成功所部麾下将士,受郑成功于陈凯诛杀郑芝莞一事处断的感召,再兼前不久颁布的《杀虏大敌中敌赏格》明确了军功赏赐,奋勇作战,表现出了更加强大的战斗能力。对此,郑成功很是欣慰,舰队返航,按照《赏格》发放军功赏赐,军心大振,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中左所位于漳州府和泉州府之间,距离两城本就不远,舰队很快就越过了金门岛,进抵中左所。入了城,郑成功便派人去传召陈凯。
陈凯抵达,还有些时间,郑成功便把蔡巧叫来,表示要派遣其人带领数十名亲兵保护陈凯前往江西。
蔡巧,是陈凯的熟识。当年陈凯前往长林寺,调动长林寺义勇参与盘陀岭之战,就是蔡巧带人护送,并且直接参与了作战。随后陈凯策划广州大撤退,还是此人与林德忠一起率领卫队保护陈凯,只是那一遭战斗都让守军、水师以及广州义勇们抢了,他们更多的还是协助维持秩序以及作为明军的最后一道方向而已。。。
郑成功下达命令,蔡巧随即领命。于他而言,多次护送陈凯,陈凯的脾气秉性都很让他感到舒服,互相早有了解,任务也更好执行。此番,无非是走得更远一些而已,倒也不差着什么。
然而话一出口,郑成功却猛的想起了陈凯当初倡言救援广州之时,所展现出的那等对清廷内情的了解。这是寻常人所未有的,当时他有意问及,但却因为施琅、郑芝莞和郑芝鹏等人的存在以及郑惜缘的事情而耽搁了,现在回想起来,却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在其中。
“此番前往江西,你当如何行事?”
“拼死保护,有卑职一条命在,绝不让旁人伤到陈参军一根毫毛!”
蔡巧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回答,随即,郑成功点了点头,却又继续问道:“若是陈参军投奔其他王师,你又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一旦听在耳中,蔡巧心头当即便是一震。陈凯和郑成功之间关系融洽,说是东主和幕僚,其实际上却更像是两个迎着狂风暴雨并肩而行的兄弟。这一点上,郑家的那些所谓的叔伯兄弟是一个也比不了的,甚至就连郑成功麾下那么多的将校官吏也同样是没有人可以与之比拟的。
但是,恰恰是这个但是,陈凯对郑成功的重要程度之高,远远高于旁人,就连当初一度让郑成功言听计从的施琅也同样是远远不及。现在当郑成功问出了这个问题,蔡巧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随即沉声应道:“卑职一定带着陈参军回来见国姓爷,若是不能带着人全须全影的,卑职也自当会带着陈参军的首级回来,绝不使其落入他人之手。”
说来,蔡巧是郑成功的亲信侍卫,跟随多年,如他一般的李长、黄昌、杨姐等人,很有一些已经外放各镇。蔡巧做事,人如其名,几次也是屡立战功,郑成功早打算将其外放,可是这一次回来,陈凯却一力要求远行,方才暂且搁置了下来。
此时此刻,蔡巧的郑重其事让郑成功很是满意,但是对于这个回答,他却摇了摇头,随即双眸死死的盯住了蔡巧的双眼,目光中的不容置疑,犹如实质。
“多年来,竟成帮我良多。此番婚姻大事,终是我郑氏对他不住。若是竟成有意转而为其他王师效力,你最好早早表明态度,以保护他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更免得客死异乡;但若是竟成降虏的话,便诛杀其人,务必身首分离,以策万全。”
说到此处,郑成功面露苦痛,一闪即逝。随即,好像是为解释与蔡巧,亦或是在说服他自己似的,幽幽的道了句“一个洪亨九,已经够了。朝廷,再也承受不起陈竟成降虏所带来的损失和破坏了”,便在蔡巧应诺之后,挥退了其人,独处于幽深昏暗的孤寂之中。
第二百四十章 刺虎(中)()
陈凯受召而来,与郑成功粗略的谈了一番原本已经在谏言时提过的事情,便再不待些时日,匆匆带上了蔡巧以及那些侍卫、亲兵们登上了远行的海船。
郑成功回来之前,陈凯在中左所里已经呆了些时日。通过与洪旭、卢若腾、沈佺期以及阮旻锡等人的交往,以及林德忠的汇报,对于中左所近期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其实,这些事情很多他在南澳时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只缘是未有刻意而为,所以消息有所延后,并且细节不明,到了现在却也总算是把这些都补全了。
登上海船,陈凯低调而来,低调而去。倒是陈凯离开后没几日,先是郑成功任命了忠振伯洪旭管中左所地方事以及参军冯澄世接替陈凯出任军器局主事的任命,随后中左所岛上就开始有了陈凯此番是来和郑成功话别,准备入朝任职的传闻。
朝廷现在情况如何,中左所这边自是不得而知,甚至不光是位于福建的中左所,就连潮州也同样是如此。但是,郑成功纠结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后还是选择放手,却是让很多人跌破了眼镜。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陈凯此番所谓的入朝,其实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等到船驶离了中左所,乃至是驶离了潮州沿海,郑成功派去的护卫大可以直接请陈凯吃一顿馄饨面,随后抛尸海中,待会来后一句送到了,就可以把陈凯失踪的黑锅丢在了朝廷的身上。
“这种说法,很有可能,若我是国姓,就绝不会轻易放那厮去为旁人效力。别的不说,陈凯每次出行都会带着林德忠或者是林德孝,林家兄弟是他的死忠,用着放心。但是这一次,国姓却依旧是让林德忠带巡道标营,让林德孝守军器局,反倒是派了自蔡巧以下清一色的亲信侍卫和亲兵随行,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哼,管他是死是活。死了自是更好,不死也远在广西,婚事可以说是黄了,国姓这边事情也再难插手喽。”
施家兄弟的窃窃私语,随即得到的便是一阵大笑。于他们看来,郑成功其人,无非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陈凯杀了郑芝莞,他做了一回秀,压得是自家族人;施琅欺压黄廷,擅杀曾德,郑成功就只敢“不能做伤恩事也”;现在陈凯有意脱离郑氏集团,郑成功不敢公开处死,便做起了河盗营生。这不光是串了行市,更重要的还是这已经说明了,就像是当年的崇祯皇帝一样,郑成功只敢动亲戚和文官,对于兵权在握的将领是并不敢如何的。
自此,施家兄弟也是日益嚣张,动辄欺凌将校,横行中左。奈何,郑成功对此却全作是了聋子瞎子,仅仅是继续下一轮战事的部署,对于他们也没有任何处置。
五月二十,郑成功所部已然议定进取海澄,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直薄县城,而是前往一处叫做磁灶的地方,等清军自投罗网。
入夜时分,郑成功在座舰上召开军事会议,进一步完善此番作战计划的具体细节。施显作为援剿左镇的总兵官以及此战的从征将领,亦是在列席名单之内。待到了时辰,施显登上郑成功的座舰,入了船舱却当即被解除武装,秘密关押了起来。
紧接着,并非此战从征将领的黄廷接到郑成功的命令,逮捕施琅。黄廷前段时间被施琅直入大营羞辱,接到命令自不待言,率领部队直扑施家的大宅。
右先锋镇所部将施家大宅团团包围,黄廷却也不劝降,直接发动进攻,轻而易举的就撞开了大门。随即,大军鱼贯而入,迅速的将施琅以及包括其父施大宣在内的施家族人尽数锁拿。
两个明军反扭着施琅的胳膊,将其强压着跪倒在地。黄廷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他面前的太师椅上,随即拿剑鞘粗鲁的挑起了施琅的下巴,看着那一脸茫然、愤怒以及一系列情愫交织在一团,甚至已经扭曲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旋即冷哼道:“尊侯,天道好还,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话音方落,一声“砸”字出口,深知主将肺腑的一个亲兵便举起了案上的一个瓷瓶子就直愣愣的砸在了地板上。
“哐”的一声,瓷瓶子便碎成了一地,一如施家在郑氏集团的地位和体面似的。然而,这还仅仅是第一声,当这一声脆响传入耳中,就仿佛是一声号角响起,摔桌子、砸凳子等动静便登时响彻了这大宅子。
施琅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愤怒了,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