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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回去后,先是找了三姑娘商量,然后再让三姑娘的丫鬟出来找周少柏进去说话。
三姑娘一开始是满心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但见了周少柏本人后,见他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轻佻放浪,音容相貌也算出挑,起码比她外祖家的表哥要上相得多。再加上周家抬了八十八抬聘礼上门,比她的大姐赵婉容足足多出二十来抬,赵玉容也就动摇了,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周少柏被请到了三姑娘的院子,见过二姨娘后,分宾主落座,先是寒暄了几句后,二姨娘才扯开话题,有些惋惜地道:“少柏啊,我知道你是看重我们家姑娘,才抬了这么多聘礼过来,可你也知道,我家玉容是庶女,她大姐婉容的聘礼都才六十六抬,我家玉容可不能比她大姐多,这不符合规矩。”
周少柏愣了一下,暗自思忖为了凑齐八十八抬聘礼,他可是能借的都借了,连高利贷也借了,就是为了能让赵家出同等分量的嫁妆,可钱氏这么说,却也不无道理,只好道:“是我疏忽了,那就撤回二十二抬,留下六十六抬,如何?”,,:!,:,,!
090 冤枉()
既然不能比赵婉容的多,那相等总可以吧,多留下一抬,也就多赚赵家一抬嫁妆,周少柏暗暗盘算着,想着该留下哪些贵重的。
“不成。”钱氏万般不舍地拒绝,惋惜地道:“婉容是大奶奶的女儿,我们玉容怎么能比过她的,我已经跟大奶奶商量过了,你抬回去四十八抬,留下四十抬就行了。”
撤回去四十八抬?周少柏顿时犯愁了。
聘礼中,聘饼、海味、三牲、鱼、四京果、生果、四色糖、茶叶芝麻、帖盒、香炮镯金、椰子、鱼以及斗二米,这些是下聘时必备的,光这些东西就占了十来抬,除却这些而外,剩下的东西,就连做聘金的现银都是高利借来的。
除却必备的物品外,其余值钱的多半是高价借来的,就算现在退还回去,该给的利息照样要给,到时候赵家给的四十抬聘礼里,照样会有十几抬嫁妆里头必不可少的东西,剩下的二十来抬,利息一抵扣出去,恐怕会所剩无几……
“二姨奶奶,这怎么成!哪有抬上门的嫁妆还能撤回去的道理!”周少柏暗自盘算了一番,认为此事坚决不可行。
赵家多次推诿婚事,上门来也被推三阻四的好几次,总见不到正主儿,他早就对赵家失去了耐心,此番若不是前几日在茶楼碰巧遇上赵家如今当家的太夫人,恐怕他这辈子也甭想踏进赵家大门,这桩婚事又何从谈起。
且他与三姑娘赵玉容素未谋面,也谈不上两情相悦,不过是冲着赵家能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才来提亲,可现在赵家来这么一手,他很可能会入不敷出,竹篮打水一场空。
“少柏,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家玉容,可我家玉容始终是庶女。聘礼嫁妆上面不敢跟大奶奶的女儿攀比,更别提胜过她,这本就不符合家中的规矩,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找你过来说话。”二姨娘苦口婆心地解释着,说得口干舌燥。
“二姨奶奶,这只古以来,只有嫌聘礼少的,哪有像你们一样。居然嫌聘礼多了的?这说不过去啊!”周少柏万分不情愿,试图说服二姨娘,让她打消撤聘礼回去得事。
二姨娘是该说的都说了,也解释清楚了,可这未来的姑爷就是油盐不进,不肯同意退聘礼,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了,只好求助地望向一旁坐着陪客的三姑娘。
三姑娘见状,也帮着母亲解释道:“周公子。姨娘说的对,老祖宗那里已经发话了,即便你不退聘礼回去,家里也只会按照打发庶女的规矩给我置办嫁妆,四十抬已是封顶,不能再多了,让你退一半回去,也是为了你好。”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几百年周少柏再不情愿,也没了别的办法。垂头丧气地答应了此事,与二姨娘母女一道去了外院,将聘礼挑了四十八抬出来放在一边,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挑抬回去的聘礼时。周少柏亲自过手,刻意留下贵重的,这行为着实让二姨娘母女二人狠狠感动了一把,若是母女二人知道他的用意,只怕是要气得背过气去了。
赵大管事行事利落,到了午后。便将为三姑娘准备的二十抬聘礼列了出来,东西收拾装好后,将单子交到了方霏手里。
说是二十抬,其中茶叶、生果、莲藕、芋头和石榴,贺维巾、寓意长命富贵的长裤,意即同偕到老的鞋子,扁柏、姜、茶煎堆、松糕,等必备的东西就占了十几抬,实打实的东西,不过菜几抬而已。
其实这些东西,有些是完全可合并,几抬拢做一抬的,方霏看过赵婉容出嫁时的嫁妆单子,便是如此置办的,所必备的东西合起来才五抬,其余的六十一抬,可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明面上虽然是赵大管事打理的,但都是赵家的女儿,若是没有大老爷的授意,他怎敢厚此薄彼?足见三姑娘在大老爷的心目中,着实是没什么分量。
“送到三姑娘的院子里去吧。”方霏将单子收进袖袋中,往老祖宗那边去了,将单子直接交给了老祖宗,经她过目后,再由她亲自转交给宋大奶奶。
如此一来,等单子到了二姨娘手里,即便她再不满意,也没地方去闹,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彼时,夕阳西下,老祖宗照例又从宜宁堂出来,行到莲塘上的亭子中静坐,方霏将单子递过去,老祖宗只扫了一眼,便将单子扔到了一旁,指着亭子中央石桌上的棋盘道:“犹记得当年你祖母棋艺精湛,你又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想必学到不少精髓,来切磋几局如何?”
“老祖宗妙赞了,祖母的棋艺家中无人能出其右,我只是学到一点皮毛而已,还请老祖宗手下留情。”方霏点点头,撩起裙摆坐到老祖宗对面。
婆媳二人执子落棋,一直厮杀到华灯初上,后院中的家宴差不多开席时,才意犹未尽地前去赴宴。
那周少柏现今也算半个赵家人了,也被留下来赴宴,席间一直埋头喝闷酒,心情很是低落,赵家的人上前敬酒,统统来者不拒,才开席没多久,就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方霏不禁有些担忧,若他喝醉了胡言乱语,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今夜这家宴可就热闹了,幸而此人时常游走于青楼酒庄,倒也没那么容易醉倒,也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席间,老祖宗无意间往左手边瞟了一眼,以往坐着二老爷夫妻两的位置空在那里,无人落座,便问道:“老大啊,老二那一家子,最近是怎么了?连重阳家宴也不来,成何体统。”
一旁的大老爷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恭敬地回道:“祖母,贵才二弟前些日子外出时被人刺伤,现今正卧床休养,二弟妹一时情急,也跟着病倒了,早上派了人过来,说他夫妻二人身体不适,就不出席夜里的家宴了。”
“要病一起病,倒是像他夫妻二人的作风,出了让人扫兴,也做不出别的事情来了。”老祖宗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不悦地皱了眉头,又把整个后院中的席面扫了一圈,望向宋大奶奶;道:“你大房的四丫头呢?也跟着病倒了?”
宋大奶奶闻言,忙起身朝老祖宗躬身行礼,回道:“莉荣前些日子跟着二弟妹学女红,听说了二弟遇刺的消息,便跟着二弟妹一起去了县衙,且今一直住在县衙后堂,帮忙照料二弟妹。”
‘嘭’!
老祖宗猛地一拍桌子,抬眸怒视着宋大奶奶:“二房没人了?竟然要你大房的姑娘过去照料,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被老祖宗那陡然犀利的眸光一扫,宋大奶奶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颤,温顺地答道:“二房都是些小子,照顾二弟妹终究不便,难得四丫头与二弟妹走得近,她自愿去照料二弟妹,也是尽一份孝心……”
“行了!”老祖宗不耐地打断,豪不留情地说道:“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连大房区区几口人都理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祖母,祖容她已经尽了力了……”大老爷见状,忙在一旁劝道。
可这话,还不如不劝来得好!
宋大奶奶臊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祖宗;您误会我娘了。”另一席上首坐着的赵荣昭起身踱步过来,朝老祖宗行了礼,替母亲求情道:“老祖宗,不是我娘不理事,是二婶态度强硬,四妹还在禁足中,她就将四妹带到了西院,我母亲多次让人去接,均无果而返,如今她将四妹带到县衙后堂,我母亲更是鞭长莫及,如何能管得住四妹。”
“你是说,我冤枉你娘了?”老祖宗绷着脸,视线落在桌子正中央的那叠子桂花糕上,期间,不曾看过她曾经最疼爱的重孙子一眼。
“荣昭,住口!”
随着一声厉喝,宋大奶奶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来到老祖宗身旁,敛襟跪地,道:“老祖宗,荣昭他不懂事,千错万错都是孙媳的错,孙媳这就亲自去将莉容接回来!”
“娘,这么晚了……”赵荣昭无奈地喊了一声,充斥着深深的无力感,他是母亲的软肋,为了自己,母亲不知道妥协过多少次!每次他都想帮母亲,可都适得其反,除了给母亲添加麻烦外,再无所获……
“住口!”宋大奶奶再次截口打断儿子未完的话,想将儿子撵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快给老祖宗赔不是,然后回你的席位上去!”
在大老爷心里,对儿子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待遇上都一视同仁,最为器重的儿子是赵荣霆,嫡长子赵荣昭排在他后头,最疼赵荣昭的老爷子已经过世,若是再没了老祖宗扶持,在这家里,估计也就没她们娘两什么事了。
赵荣昭明白母亲的苦心,当下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认了错,悻悻地回了远处。,,:!,:,,!
091 非她不娶()
老祖宗阖上眼睑,双手平放在圆桌边缘,一言不发。
没她的许可,宋大奶奶也不敢起身,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坐在她身侧的方霏见状,淡淡地道:“地上凉,大奶奶还是起来说话吧。”
方霏开了口,老祖宗决不会驳她的面子,宋大奶奶点头谢过,起身整了整前襟,恭敬地侯在一旁,等候老祖宗发话。
家中的老泰山面色不善,整个后园中的人都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大气不敢出,各自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碟子瞧,一时间,片刻前还喧嚣热闹的后园寂静下来,唯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还在继续,争吵声充斥着这仲秋的夜晚。
良久的沉默过后,老祖宗长长叹了一声,撑着椅子上的扶手站起来,睃了一眼方霏,“阿霏啊,我们走吧,省得让人不自在。”
话一完,便一把夺过候在一旁的金灵手中捧着的降龙木拐杖,步履蹒跚地往后园出口方向走。
昏黄如豆的浅淡烛光下,老态龙钟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晃晃悠悠地走出布置得富丽堂皇,才刚人声鼎沸的后园,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太夫人,这……”大老爷怔怔地望着老祖宗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方霏勾起唇角,兀地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跟着起身,快步往老祖宗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这先后离去的二人是这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辈,重阳节本该是团员的日子,却弄得长辈愤然离席,大老爷面上的浅淡笑意逐渐凝固,拉得老长,觉得气血直直往头上涌,憋得老脸通红。
宋大奶奶直直地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直到不见了踪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冲大老爷笑道:“老爷,老祖宗上了年纪,太夫人想必是累了,早些回去歇着也好。孩子们都等着呢,您快发话开席吧。”
大老爷愤愤地闭了闭眼,恨声道:“你自己开去吧!”丢下这一句,怅然起身,拂袖而去。去势卷起一小股愤怒的风声,迎面擦过站在他正对面的宋大奶奶脸颊,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宋大奶奶脸上,火辣辣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宋大奶奶喉中一哽,身子一个踉跄就退了两步,反手撑在圆桌边缘,才勉力稳住身子。
“娘!”几乎是同一时刻,邻桌的赵荣昭再次起身,大步朝母亲冲过来。想搀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
宋大奶奶抬起头来,满脸的悲怆,似是刚喝了一罐子中药似的,苦得不能再苦了,却强自挤出个镇定的笑,对儿子道:“娘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陪着家里的兄弟姊妹们开席吧,娘想回去歇息了。”
“娘,您脸色很不好。还是儿子送您回去吧。”赵荣昭拉住母亲的手,不放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