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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嗔道,“岂只见过,你还曾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呢。”
“啊?!”我的脸立马滚烫滚烫。
“哈哈哈。”那假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小白,你的脸好红哦。”
“哈哈哈哈。”她笑得不住拍腿,又抱住肚子,“哎哟,笑死我了,小白,你真可爱。”
我将手背贴在发热的脸颊上,闷闷道,“公主,有些玩笑是不可以乱开的。”
“谁开玩笑了,”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和中指,两只手在头上比了比。
“想起来了吗?我是那只兔子呀,月宫里那只无敌可爱的小玉兔啊。”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又偷偷溜出来了呀。”
“才不是呢。”小玉兔争辩道,“我是来帮素娥姐姐解开诅咒的。”
“素娥姐姐?诅咒?”我疑惑地看向她。
小玉兔神秘兮兮地一笑,“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扑哧笑起来,“还卖点关子呢。”
“那当然,否则——”她的脸突然变得一片刷白,目光直直落在我的腰间。
我吓了一跳,“小兔子,你怎么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转眼之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一字一顿道,
“不,断,斧。”
“我终于又看见它了。”
她闭上眼,一颗眼泪滑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握住小黑。
小黑在我掌心,冰冰凉凉。
(二十)
“怎么了?小兔子?”我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她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慢慢地,她开口了,她的声音充满了回忆。
“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那时世间一片混沌,人类在地面上要小心着洪水猛兽,在夜晚要提防着魑魅魍魉,而神,非但不救他们,反而以十二个太阳日日夜夜煎熬着他们。”
“不是十个吗?”我小心翼翼地插嘴。
小兔子摇摇头,“那是凡人的误传,事实上是十二个。十二生肖,十二阳。”
“那时,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有两个青年,一个骁勇善战,百步穿杨,从来没有猎物能够在他箭下逃脱:一个擅长打造神兵利器,每当他打造的兵器出炉时,神惊鬼怒。”
“为了除去祸害,第二个青年以七七四十九天打造了一把弓,又以七七四十九天打造了十二枝箭,然后交给了第一个青年。”
“弓身血红,弓箭雪白,每当第一个青年挽弓射箭时,人们只看到一阵白光,然后一个太阳就落了下来。”
“当射下第十一个太阳,正要射第十二个太阳时,一个少女突然站了出来,阻止了他们。”
我听得入迷,不觉插嘴道:“这个少女,就是嫦娥吧。”
小兔子点点头,“而那两个青年,他们同时爱上了嫦娥。”
“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后羿,那另外一个呢?”我问道。
“他叫断刀。”
“断刀?”我悚然道。
这不是不断斧在人间的名字么?
“是的,断刀。”小兔子温柔地笑起来。
“我的主人,断刀。”
“后来,后羿被人们视为英雄,他得到了功名,荣誉,皇位。”
“而我的主人断刀,则得到了爱情。”
“然而在他新婚的前一天,他被灌得酩酊大醉,等他清醒过来后,嫦娥已被迎娶入宫中,他当时疯了一般地冲进宫去,很多士兵拿着刀剑往他身上砍,都挡他不住,他流了好多血,却还踉跄着寻找着他的爱人;这时嫦娥却自己出来了。”
“嫦娥冷冷地对他说,‘我们,断了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断刀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然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嫦娥也转过了身,他们就这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开,谁也没有回一下头。”
说到这里,小兔子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一瞬间,我从她脸上好像看到了断刀,那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
我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黑。
漠然的黑色,冰冰凉凉。
“那后来呢?”我问小兔子。
“后来断刀回到家中,躲进自己打造兵器的作坊里,七年没有迈出一步。
“七年后,他从作坊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那把斧头看上去平平无常,而且它问世的时候,也不像断刀以前打造过的兵器那样,一出炉就惊天动地,神泣鬼怒。
“但断刀整个人却变得憔悴不堪,仿佛被那把斧头吸去所有精气。
“有好事的人拿那斧头去砍树,却发现那斧头钝得根本砍不动。于是大家讥笑这把斧头正如其名,不断斧。
“断刀什么也不说,只是提着那把斧头,上山伐木,就好像,他已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樵夫。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三年。
“三年后,由于后羿的残暴统治,民间早已怨声载道,各地纷纷揭杆起义。”
我高兴地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后来断刀一定是威风凛凛地提着他的不断斧,在皇宫中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了他的爱人!”
小兔子轻轻微笑,无奈又悲伤。
“每个女孩子大概都会这么想吧,终有一天,她生命中的盖世英雄会到来,救她出魔掌,然后两人幸福生活到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非遍地都是盖世英雄。”
“而真相往往是最平凡也最让人痛苦。”
“不管后羿怎样的残暴统治,民间怎样的怨声冲天,断刀依然只是如往常一样,日复一日地上山打猎,仿佛他早已淡忘从前。”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嫦娥服下仙丹,奔月而去时,他手中的斧头遽然落地。
“那斧头落到地上,居然碎裂开来,然后突然光华四溅,如千万颗流星坠落世间!
“光华消失后,一把刀静静地躺在地上,依然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把刀,只是那黑色,黑得让人绝望。
“那一刻天地间雷声轰轰,震耳欲聋。当时正值隆冬,居然下起了春雨,江河水涨,那水令人意外地也是黑色,淡漠的,让人绝望的黑色。
“因那把刀死的第一个人就是断刀自己。”
我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紧紧盯着小兔子,“断刀死了?那后来了?”
有人的脚步逼近。我和小兔子对视一眼;两人若无其事地闲聊起来。
“呵,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刹那急冲冲走过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假公主,一跨脚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略带幼稚的举动,轻轻笑起来。
小兔子也笑起来,“皇弟,你见过母后了吗?”
“哼。”刹那闷闷地答道,“母后叫你去沐浴净身,然后试试新衣。”
小兔子很有趣地瞪圆了眼睛,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小白,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姑娘,你最近必犯桃花。
我想起老头说的话,腿又开始发软。
(二十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被众多美丽的女子围绕,她们笑靥如花,吐气似兰,身段柔软美好,我在她们中间,又窘迫又惊慌,天上飘下无数多桃花,红艳艳的如同少女羞红的面颊。
这时她们突然整整齐齐地向左右散开。
一个少女的背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衣服那么洁白,白得如同湖上的冰,冰上的雪。
而她的头发则是那么的黑,黑得如同伤心落魄者的黑夜。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围的少女退在她的两旁,低垂着头。
慢慢地,她转过了身。
那该是怎样一张绝世惊艳的脸?
我在心里暗暗揣测。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猴子脸。
“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梦中捂着肚子笑醒,醒来后,又在床上笑得来回打滚,那分明是悟空的脸,居然耳边还插着桃花,腮上还染着胭脂。
就这样,一直笑到了天亮。
第二天,举国欢庆。
每个人都穿上了他们最漂亮的新衣,每条街道上都挂满了喜庆的灯笼。
辰时,三藏他们来到了宫中。
在那么多人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悟空。
他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懒洋洋地走在三藏的背后。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衫。
白色的衣——
我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忍不住又暗暗狂笑,这时眼角余光瞥到悟空毫无精神地走过来,打着呵欠问我,“干吗笑得这么开心,昨晚做什么好梦了吗?”
“哈哈哈哈,是啊,好梦啊哈哈哈。”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实在移不开。
悟空被我盯得颇有些不自在,他扭过头,咳了一下,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开。
“各位爱卿,”国王牵着王后出来了,他们一脸挡不住的喜气洋洋,“今天是小女的大喜之日,大家尽情地喝酒,欣赏节目吧。”
“皇姐呢?”刹那仍藏不住隐隐的敌意。
而真正的刹夏,蒙着面纱,垂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悟空的背后。
“你皇姐她当然是去梳妆打扮了。”国王哈哈地大笑着,“小子,你什么都还不懂呢。”
“你们才不知——”刹那正想争辩,我暗地手指一弹,他猛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了,刹那。我心里暗暗道着歉。小兔子说过,她今天会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的。
我相信她。
所以你就不要添乱了吧。
“下面,请大家欣赏捣药舞。”
清甜的女声响起,一队美丽的少女鱼贯而入。
“噗。”“噗。”我和三藏同时喷出口中的茶。
天,早听说西域开放,没想到他们开放得这么彻底,这么怪异。
若有若无的轻纱,酥胸半露;裙子开得很高,可以看到光洁紧致的大腿,而最怪异的是她们头上戴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而屁股后则一个圆茸茸的小尾巴,她们左手持着一个小药盅,右手拿着一个捣药捧,翩翩起舞。
不用说又是那小兔子搞出来的把戏。
三藏已开始用喷鼻血代替喷茶了。
我看得面红心跳,偷眼望了下悟空,他慢慢地摇着手中变出的扇子,时不时饮一口清茗,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少女。
我不觉心头无名火起,恶声恶气问他:“很好看吗?悟空。”
“一般般吧。”他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
“哦,我在研究问题嘛。”
“这个有什么问题可研究的!”
“我在想,同样生于天地间,为什么别人可以发育得这么好,而你就完全不会发育的。”
……
两声哀号。
对着大家惊讶的脸色,我客气地笑道:“没什么,大家继续看表演吧。”
国王若有所悟地转回头,“我明白了,原来大唐和尚的戒疤是打出来的。”
“嗬,人都到齐了。“小兔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笑嘻嘻地说。
“夏儿?”王后颇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梳妆打扮了吗?怎么还是这身衣裳?”
“母后,人家也要表演节目嘛,好不好?”小兔子撒着娇。
国王笑起来:“好吧好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谢谢父王!”小兔子开心得跳起来,“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
她一边说一边向我挤挤眼。
“从前,天上有个仙女,她叫素娥。”
我微微扬起嘴角。
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杯酒。
西域的酒,色泽鲜红晶莹,香气令人心醉神迷,就如同情人的一个眼波。
(二十二)
从前,天上有个仙女,她叫素娥。
在某一个轮回里,素娥下凡投胎,成为天竺国的公主。她从小心地善良,活泼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在公主十八岁生日那年,国王为她举行了绣球招亲。
接到绣球的是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叫做达多,不仅武功超群,而且文采斐然,国王大为满意,当晚就让他们成婚。
可是那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公主每天晚上开始做恶梦,她梦见她被人追逐,她不停地逃,不停地逃,最后逃到了一个高高的悬崖边,在她前面,是万丈深渊;而在她后面,是一个头发干枯蓬乱,容颜苍白如鬼魅的女人,那女人的眼珠仿佛不会转动般,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喉咙里还嘶嘶做声。
“你这个坏女人,你抢走我的相公,你不得好死。”
那女人恶毒地诅咒着,突然用手将她用力一推。
她惨呼着从梦中醒来。
一身,冷汗。
达多被她吵醒,支起身,体贴地抚摩着她的头。
“做噩梦了吗?”
她茫然地看着达多,却是不能言语,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公主日渐消瘦,忧心忡忡的王后带她去了护国寺,祈祷菩萨保佑。
而护国寺,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
山的背后,是万丈的悬崖。
(二十三)
上山进香的那天,风很大,山上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
公主坐在轿子中,低着头;两手将裙边抓得紧紧。
她的骨节开始泛白。
这时山顶传来了佛号。
一声;一声,悠长;安详。
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