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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住下嘴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的手,从打开绣球的那一瞬间,就一直在痛。
不是那种钻心的痛,
而是一种不管你醒着还是睡着,清醒或是昏迷都能感觉到的痛。
很轻,却不能忽视的痛。
渐渐地,掌心出现了红色清晰的纹路。
就好像,绣球一般的纹路。
而这纹路,慢慢扩散到整条手臂上。
那种明亮的红色,如同火焰一般灼目。
就好像,在迎接一个举世盛大的婚礼!
大殿内变得比先前还要安静。
死水一般的静寂。
这时刹夏却柔柔开口了。
“如果我死掉,这诅咒是不是就可以解开?”
大家一起惊讶地望向她。
小兔子苦笑,“素娥姐姐,你已在人间轮回七世,可这诅咒却从未消失。”
“不,”刹夏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说的死,是元灵俱灭的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在胡说什么啊,素娥姐——“小兔子声音未落,刹夏已飞快拔出一把小刀。
那是一把银妆刀,精致而小巧,但毫无疑问,它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甚至比大刀更快,更狠!
刹夏反手握着刀,凄怆一笑。
“我不会再去轮回了,我不会再去投胎转世了。”
“这样子,也就不会有人因我而死了。”
她这样说着,用力将刀向心窝处刺了下去!
“砰。”一股气流弹出。
银妆刀一下从刹夏手中跌落地上。
悟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眼神淡漠地看着刹夏,“以死来逃避一切,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我最恨这种人。”
刹夏摇着头,“不是,我不是逃避。”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
“刹夏,”我轻轻抚去她脸上的眼泪,“怕什么,我不是还活着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的话,“你要记住,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刹夏慢慢重复着我的话。
“对。”我轻轻笑起来,对着她一字一字坚定道:
“所以,我,”
“一定不会死的!”
“真的?”刹夏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我点点头。
我坚信我不会死。
因为我知道,悟空在这里。
e搞一:小兔子发明的捣药舞,在西域大受欢迎,广为流传。在流传过程中慢慢演化,据说,几千年的后人称其为“钢管舞”,而跳舞的女郎,被他们称之为“兔女郎。”
e搞二:三藏显然已熟悉我的攻击,他在空中翻了一个滚,稳稳落在地上,双手左右张开。然后他优雅地鞠了一个躬,“谢谢。”
掌声顿时响起来,评委纷纷亮分,“十分,”“十分”“十分”“我也是”
e搞三:其实这个不算e搞,只是我每次写到小兔子的时候,都会想到一个水手裙少女正气凛然的脸,“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 =b
(二十七)
悟空在看着一杯酒发呆。
那是我桌前所放的一杯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
那种鲜红晶莹的颜色,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气,往往会让人想起情人的眼波。
可是,情人的眼波若是这样鲜红,岂非很可怕?
“这杯酒,是谁给你的?”悟空问我。
我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并未注意。”
“那这酒的味道?”
“味道?”我努力回忆着,“好像,嗯,好像是——”
悟空见我半天答不出,索性端起那酒杯饮了一口。
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头一偏,一股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滚下来。
“悟空!”
那一瞬间我惊得心脏都似乎爆炸。
谁知他居然又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擦擦嘴角,“啧啧,这酒可真难喝。”
“咚。”众人跌倒。
我满脸黑线,对着他怒斥道:“没事就不要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我们了!”
悟空嘻嘻一笑,“来,你也试一下这酒的味道。”
“我才不要。”
我话音还未落,他就用食指在酒杯中轻轻一挑,酒珠马上溅进了我的嘴里。
“死猴子你——”我正想骂他,那舌尖上的味道已迅速弥漫开来。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也变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仿佛是莲花的香气,又仿佛是,
血的腥气。
(二十八)
悟空笑嘻嘻地看着我。
“怎么样,这酒的味道如何?”
“当然只有一个好字。”大殿上突然传出清脆的童音。
一个白衣童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他长得很可爱。
眼睛乌黑,肤色雪白。
可是看到他的人却只觉得害怕。
乌黑的眼睛像是骷髅的眼洞,而雪白的肤色如同经久不见阳光的僵尸。
只听这白衣童子朗朗道,“以春天的第一颗细雨,夏日的第一声虫鸣,秋夜的第一缕月光,冬至的第一朵雪花,再加上情人的一滴泪与一滴血,酿制而成。怎么会不是好酒?”
他这样说着,朝着我古怪地笑了起来。
我的心猛地一惊。
——情人的一滴泪与一滴血。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悟空却一脸若无其事,他笑嘻嘻看着白衣童子。
“此酒可有名字?”
“穿肠。” 白衣童子道。
“酒名穿肠。”
“酒穿肠,泪相思。”
“哦。”悟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如此珍贵的酒,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白衣童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这酒不是给你的。”
悟空挠挠脑袋,不以为意地笑笑。
“哦,对了。”他又看了白衣童子一眼,“我总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那童子冷笑起来,“既然从未见过,怎么知道像不像呢?”
他不再理睬悟空,径直走到我面前。
“小白姑娘,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你家主人是?”我寻思着。
“这边请。”他微微弯下腰。
一顶轿子无声无息出现。
“可是——”我还在犹豫。
白衣童子面无表情道,“如果小白姑娘肯去,我家主人愿为刹夏姑娘解去诅咒。”
“而且,你也不会死了。”
“你家主人可以解去诅咒?!”我惊讶地盯着他。
白衣童子点点头。
我咬咬牙,横下心钻进那轿子中。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等等,小白!”
刹夏急切叫住我,“不能去,太危险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冲她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再说,我还有小黑呢。”
她依然一脸担忧。
“可以走了吗?”白衣童子问我。
我点点头。
他把手搭在了轿子上。
然后那轿子就飞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飞出宫殿了,悟空却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哦,我知道你像谁了。”
他悠闲地看向那白衣童子,声音不大却每个人都能听见。
“你像小天。”
小天?
轿身似有微微震动。
我的思绪一下退回到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那几百年。
忧伤自责的小桃,寂寞等待的小天。
打开了的黑暗欲界之门。
以及,最后佛祖手上那一枝桃花。
……
“小桃,我们来了。”我不觉喃喃道,“我们来救你了。”
“很快,我们就到西天了。”
想起悟空刚才说的话,我偷偷撩开轿帘,看了那童子一眼。
他有一张苍白而淡漠的脸。
那样的一张脸,仿佛从来不曾哭过也不曾笑过,不曾希望过也不曾绝望过。
似乎这世间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然而他的眼珠却是很黑,黑得望不到底,黑得有如一口深深的,寒气浸人的古井。
那分明是一张死人的脸。
“小白,小白。”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人在轻轻唤我。
“谁?”我疑惑地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我在这里呢。”那声音答道。
然后,一只很小,很小,很小的猴子从我袖口中钻了出来。
那么小,不足我手掌,小小的眼与眉,长得和悟空一模一样。
“天哪!”我轻呼起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天哪,好可爱啊你。”
那小猴子哼哼唧唧挣扎道:“不要乱摸,不要乱摸,我是来转告悟空的话给你。”
“悟空?他要你转告什么?”我饶有兴致的拨弄着他脑袋上幼小的黄毛。
“唔。”小猴子脸色奇差地双手挡住脑门,“我这毛可不够你做棉袄的。”
“悟空就要你转告这个?”我开始拉扯他小小的脸。
“唔唔,当然不是。”他费劲地说着话,“悟空他叫我告诉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站在原地不要动?
我呆了一呆,旋即轻轻笑起来。
布金禅院那一晚,悟空温柔的语气我至今还记得。
——小白,以后,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轿子停了下来。
“到了。”白衣童子掀开轿帘。
我把一根猴毛珍惜地放入怀中。
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二十九)
朱红大门,莲花门环。
长长的走廊。
走廊旁一池安静春水,碧绿温润。
一弯小桥。
一处亭。
一张石桌。
一壶茶。
白衣童子颔首道:“请姑娘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这就去请主人出来。”
于是我便一个人留在了亭中。
这是一个很安静很安静的亭,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池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波光粼粼。光与影不动声色地变换。几片花瓣轻轻落在水面上。
我趴在亭边,兀自看着那池水发呆。
水面清澈明净,倒映蓝天,白云,长廊,石亭。
我漫无目的地移动着目光。
咦?等等,那是什么?
水里面有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幅一幅,色彩缤纷,好似画卷。
我纳闷,顺着倒影的方向找上去,然后就看见了那东西。
那的确是画卷。
刻在亭顶的画卷。
于是我轻轻地飞了上去。
悬浮在画卷前面。
画卷从右至左。
一个眼神清澈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衰弱小草。
一个江南少女对一少年嫣然而笑。
……
那些画中的人是如此鲜活,似乎可以听到他们窃窃的耳语,感觉到他们轻微的呼吸。
我静静地看。
那些逝去的流年,那些美好的过往。
那些杏花与疏影,暗夜里明亮微笑的眼睛。
到了最后,不过是那个人的一滴泪与那一滴血,仓卒收场。
接下来,归不得山上,一株小草安静地化为人形。
然后便是石破天惊,悟空出世。
血池汪洋血莲开,魔帝降生。
继续往下看。
五指山下五百年。
小桃,生生,青荇,共工。
十媚,修罗……
九九八十一难。
我们经过的每一难,画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直记载到刹夏这里。
接下去便是一幅一幅的空白了。
然而画卷并没有完,最边上居然还有一幅画。
望着那幅画,我心跳突然加快。
为什么那里还会有画?
那会是怎样的一幅画?
画里面,会不会预示了我们最终的结局?
我按捺着紧张的心情,迟疑着,慢慢向它移近。
(三十)
“莫离。”背后突然传来沉静的声音。
我身形一震,手脚顷刻间冰冰凉凉。
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跳出喉咙口。
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从未想过宿命会以如此方式与我仓促相遇。
而我,原本以为它漫长得可以让我暂时忽视掉。
然而它来了。
它把佛带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上下牙齿不住磕击。
——不要怕,不要怕……
——站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动。
我在心中默念。
然后我艰难地转过身。
(三十一)
佛祖正从桥上走过来。
笑容温和落寞,宽大青衣随风飘飘。
而在他的脚下,莲花次第盛开。
左边,是洁白胜雪的白莲。
右边,是殷红似血的血莲。
我的心在胸腔里跳得更快,手也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我敢肯定那时我的脸色一定变了。
“你——”我迟疑着。
“今天天色很好。”佛静静道。
“嗯,对,很好。”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看着我,温柔地笑起来:“那么你呢?莫离,你过得可好?”
“还,好吧。”我僵直着身子,讷讷道。
“西行,不辛苦吧?”
“不辛苦。”我摇摇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是有悟——”
佛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我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