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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溅起又落下。
佛在水中的倒影大幅度动荡,破碎成一片一片。
我收刀入鞘,满意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佛,嫣然一笑。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
他怔住。
“莫离,你——”
我摇摇手,“释心,你听我说。”
“事实上你的做法一开始就错了。”
“你以为心魔是什么?心魔是大海浪花,生生不息,就算你封印得住,又如何封印得完?”
““强行封印,不过是筑堤断江,一时之计。”
“对付心魔,有如对症下药,只要去除了病因,心魔自然消失。”
佛苦笑,“我如何会不知道这点,莫离。”
“只是我的病,已入膏肓。”
“不。”我语气陡然激昂,“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佛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好一会儿后他迟疑道:“这句话,好像是孙悟空说的吧。”
“以前是他说的,但现在起就是我说的了。”
他呆了一呆,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小白,你真是活宝。”
我撇嘴,“什么活——等等,你刚才叫我小白?”
我吃惊地看着他,可他的样子居然比我还要惊讶。
“什么,刚才我叫你小白?”
“不可能吧。”
“但我就是听见了。”我争辩道。
佛皱起眉,他居然笑了。
还是很愉快的笑容,“小白这名字,多难听。”
“还是莫离好。生生世世,莫分莫离。”
我用手肘撞他,“嘿嘿嘿,什么意思,小白这名字哪里难听了?”
“小白这名字嘛,”他作冥思状,“很容易让人想到小白兔,小白狗,小白猪,小白痴——”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的话,“你的法号还不是一样难听。如来如来,我还如花呢!”
……
呱,呱,呱。
现在的乌鸦还真是胆大,居然敢从佛祖头上飞过。
我心里突然暖和起来,也许,也许以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佛看着我,微笑起来。
无可奈何却又愉快的笑容。
“你变了很多呢,小——莫离。”他硬生生改口
我促狭地看了他一眼,得意地拉长了声音,“是——吗?”
他轻笑,“以前的莫离,其实很孤僻,很安静,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那你还喜欢她?”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他轻轻叹息,脸上却是甜蜜。
“她站在那里,我躲闪不及。”
气氛突然又变得奇妙起来。
我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很晚了,我回去了。”
佛看了看天色,“原来已过子时。”
“好吧,再见。”他轻轻说。
我眉毛一挑,调侃道:“怎么?都不送送客人。”
他苦笑,“我不能走出这座宅子”
“为什么?难道还有人敢软禁你不成?”我好奇心上来了。
他摇摇头,“这座宅子是我特意布的阵,它能够帮我克制住心中的魔意。如果我走出了这里,那就很可能随时变为魔帝。”
我心里一堵,脸上却故作轻松道:“难怪很久没见到那面具男了。”
“面具男?”他重复着这三个字,笑起来,目光却慢慢变得沉静。
“莫离,”他轻轻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完全变为魔帝。”
“那时候,”他顿了一顿,“我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沉默转身,向外走去。
长长走廊,沉静池水,明亮月光。
(三十八)
“小白,你回来了。”
小兔子激动地跳过来,抱住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担心死我们了。”她耸耸鼻子,眼圈都红了。
刹夏的眼圈也有点红,“幸好你没事。”
我感动地用力抱抱她们。
三藏也扭着腰肢扑过来,“小白,人家也担心死你了。”
黑线。
咚的一脚。
三藏半坐地上,咬着手绢,一脸怨妇状,“小白,你变心了,你要她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众人顿觉嗖嗖一阵冷风。
“对了,小白,诅咒已经解开了吧。”小兔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诅咒?
我额头冒出了冷汗。
天哪,我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小兔子依旧兴致勃勃,“我问你话了,怎么不说?”
“我,我——”看着刹夏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我迟疑着说不出话。
“小白,难道说,”小兔子终于发现了我的可疑,她的脸色迅速黯淡下去。
我紧张得看着她。
“诅咒已经解开了。”
突然耳边传来悟空懒洋洋的语气。
我们大家都扭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小兔子最先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悟空嘻嘻一笑,“不是说接到绣球的人会在子时前死掉吗?”
他朝着我抬抬下巴,“子时早就过了,你们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死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兔子定定看着我,她突然右手抓住我的手腕,左手刷地撩开我的袖子。
“你们快来看。”
她的声音惊喜得有点颤抖,“小白手上那些奇怪的红色东西消失了!”
大殿上的所有人一下全部激动起来。
“可以归位了,可以归位了。素娥姐姐。”小兔子蹦跳着抱住刹夏。
刹夏呆呆地站着,慢慢地,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看着她们,轻轻微笑。
悟空朝我走过来。
我对着他大大一笑。
悟空也笑了。
他拉起我的手。
“走吧,我替你包扎一下。”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两个手掌都血迹斑斑。
大概是之前,见到佛祖时太过紧张。
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全都嵌入了肉里的缘故吧。
“好,”我抬头看着他,“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呢。”
于是我们两人,牵着手。
穿过繁华的宫殿,喧哗激动的人群。
走到了外面。
外面,风很大,天很黑。
可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岂非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
(三十九)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包裹,准备离开。
小兔子抓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小白,今天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
我嘻嘻一笑,鬼祟地看了看八戒,“放心吧,很快的,等我一取完了经就去月宫。”
“真的?”她开心地咧出了三瓣嘴。
于是,挥手告别。
告别也许令人无奈,也许使人伤感。
但是,没有别离的痛苦,哪来相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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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愿以此功德
回向十法界
愿一切众生
皆生极乐国
(一)
你见过这样的情景吗?
一个老头子,很老很老的老头子,白胡子都拖了一地。穿着宽宽大大干干净净的寿衣,瘪着嘴,坐在棺材里用仅剩的几颗牙用力地撕鸡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去。”“你去。”我们互相推脱。
最后八戒被我们几个乱推一气的家伙给推了出去,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这位老人家,我们长途跋涉,又饥又渴,可否在你这里借住一宿,化些斋饭?”
“去去去。”那老头子挥舞着鸡腿,满嘴含糊,“我已经是死人了,我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你们也看不见我。”
默……
三藏头一甩,亲自出马。
“老人家,我们乃是从东土大唐——”
还未等他说完,那老头子就像被猫咬了屁股一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三藏,围着他慢慢打转。
三藏又是一甩头。
“哦呵呵,不用看了,我每个角度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那老头子看着他,突然嘴一撇,竟像一个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
“大师,你终于又来到我身边了,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啊?什么!
悟空,八戒,沙僧和我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大家不约而同地躲到一边咬耳朵。
“啧啧,看不出三藏居然是这种人。”
“莫非三藏以前曾对这个老人家始乱终弃?”
“大家不要乱说三藏嘛,说不定是那老男人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哦;也有可能。”
三藏在一边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你们,你们——”
我们乖乖闭嘴,用手指了指那个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子。
三藏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他扶了起来。
“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以前我们有见过面吗?”
“有啊!”那老头子泪眼汪汪道,“我这条命还是大师你救的呢。”
“有吗?”三藏挠挠脑袋,“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寇,名员外,大师你不记得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道。
“寇员外?”三藏沉思道,又问他,“那我呢,你既然认识我,也就应该知道我的法号吧。”
“知道,知道。”老头子忙不迭地答道,“你不是号无灯法师吗?”
……
“什么嘛,原来认错人了,还害得我们这么期待。”
我们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怏怏不乐地走开。
“你,你们——”三藏再次气到吐血。
那老头子气愤地看着我们。
“我没有认错,”他申辩道,“他肯定就是无灯法师,我有画作为证。”
嗯?什么?画作?
我们的耳朵又竖起来了。
“哪里哪里,快去拿出来看看。”
“难说三藏以前法号就是无灯?”
“不会吧,取个假法号去骗人?”
“画作呢?画作在哪?我要看!”
三藏已经气到没力气骂我们了。
“看吧看吧,”他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们看啊。”
……
大家齐刷刷地搬了小板凳坐成一排,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二)
那老头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画作。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他嘀咕着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啊!找到了。”老头子一下激动地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那幅画轴。
我们一群人全部涌了上去。
画上面是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人。
清秀,俊雅,一脸深藏不露。
完全不同与三藏。
“切。”我们一群人抱怨起来。
原来又是空高兴一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老头子拼命揉着眼睛,看看三藏,又看看画像,看看画像,又看看三藏,这样把头转来转去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我认错人了。”
“唉,老了,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失魂落魄地爬进棺材里,伤心地继续撕咬鸡腿,嘴里还含糊道:“厨房里有米有灶,你们自己张罗吧。如果要借宿,也自己挪地方吧,我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和我说话。”
默……
三藏开始煞有介事地指挥起来。
“八戒,你去劈柴。”
“小白,你去做饭。”
“悟净,你去打扫屋子。”
“悟空,你去——你去休息就好了。”
“那你呢?”我们一起反问他。
三藏胸有成竹,“这位老人家不是说他死了吗?我现在就为他念经超度咯。”
(三)
沙僧在收拾屋子。
这间屋子不仅脏,而且还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那种很老很老的味道。
连照进来的阳光都似乎昏黄,如同古旧书籍的颜色。
沙僧把刚才散落一地的画轴捡起来,放回书桌。
大概因为年代久远,那些画轴的线很轻易就断掉。
沙僧不得不一幅一幅把它们重新卷好,绑上。
他就这样,一直认真地做着,直到他看见了一幅画。
他呆了一下,然后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呀。”
“这幅画中的女子简直长得和小白一模一样呢。”
我们一群人全都围了上去。
画中的女子,穿着湖水绿的衣衫,眼神若有所思,表情淡然而又隐忍。
她分明在微笑,却让人觉得无比悲伤。
为什么要悲伤呢?
是不是已经知道属于她的那份幸福不会久长。
(四)
“真的和小白一模一样呢,只是表情不同。”
三藏惊叹道,他突然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着我,“小白,你是不是有姐姐或者妹妹,事实上呢,我个人是比较偏好忧郁型的。”
我没有理睬他。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
就好像,对着镜子一般。
镜中映出的却是自己前世的容颜。
那种感觉,居然不是奇怪,而是悲伤。
淡淡的悲伤。
悟空突然拿过我手中的画,径自走到棺材里的老头子面前。
“老人家,可否告诉我们此画的来历?”
那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