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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会昌跨出酒楼门槛,迎着李伯阳抱拳一礼,口称道:“抱歉,抱歉,适才督促酒席,未能远迎县长,莫怪。”
李伯阳看着他身后的几位南陵豪绅,心中冷笑一声,什么督促酒席的话全都是屁话,徐会昌这是何时何地也忘不了与自己这个县长争长短,连个酒宴都要迎得三分面子,实在是小家气的很。
李伯阳面如春风,摆手道:“哎,徐县长说的是哪里话,今晚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
徐会昌听了之后很有面,他乐呵呵的笑了声,伸手向里一引,笑道:“县长,请。”
李伯阳当仁不让,领着卫兵走在前面,在一众南陵士绅的簇拥下,上了醉湘楼的三楼。
上了三楼,宽阔的大厅里已经摆满了圆桌,上面酒菜具以上齐,美酒飘香,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正俏立在最正中的那张大圆桌前。
李伯阳见了皱起眉头,徐会昌这是摆什么龙门阵,与土匪作战在即,找来一群女子像什么样子。
徐会昌没有看到李伯阳脸上的不快,他满面春风,啪啪的拍了两下掌。
随着掌声,这群女子朝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李伯阳欠身万福,娇滴滴道:“县长老爷好。”
李伯阳听着女子娇媚的声音一丝反应也无,心中的不快已然到了极点,本以为徐会昌也是南陵的枭雄人物,可现在看来也是酒色中人,外面土匪陈兵,明日能否守得住的南陵还是两说,今晚却寻来一群女子,实在是大煞心情。
徐会昌指着这群女子,很是得意道:“县长,这可是月前宋老板从南京请来的花姐,别人千金都不可见一面,今日我专程为县长请来助兴。哈哈。”
所谓花姐,就是烟花女子,听着风雅罢了。
李伯阳勉强笑了笑,淡淡道:“徐县长有心了,咱们入席吧。”
“是,是。”
徐会昌心情正好,虽然察觉到李伯阳面上异常,可他以为是李伯阳年少腼腆,没有放在心里。
众人入席就坐,李伯阳与徐会昌谦让一番,被徐会昌强按在上首主座上坐下,徐会昌紧挨坐在次座,其他人依次排序,井井有条。
入了座,徐会昌唤来花姐陪酒,并对李伯阳笑道:“县长,我等不敢专擅于前,还请你先选。”
李伯阳拗他不过,可也不想随意选个烟花女子,便仔细的打量了一群这些女子。
不得不说这些女子容貌皆不俗,看来徐会昌所说的从南陵专程请来的花姐是没错,金陵女子的娇媚他在军营时经常听江浙籍士兵说起。
李伯阳仔细的打量着一个个女子,若从容貌气质来,讲这些女子或娇或艳,没有不可。可是李伯阳却对这些浓妆艳抹,翘首弄姿的女子生不出一点兴趣,他看了一圈,收回目光,对徐会昌摇头道:“徐县长,还是你们选吧,我就不必了。”
徐会昌面上一僵,他看了李伯阳一眼,又指着面前一众女子,大声问道:“县长,难不成这些佳丽,竟没有一人入得了县长的眼吗?”
这句话一说完,大厅之中众人都望了过来,眼神中的神色各异,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伯阳看着徐会昌满脸认真的样子,摇了摇头。
徐会昌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怒而拍桌,指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士绅冷笑道:“宋老板,你从金陵请回的花姐只有面前这些吗?莫不是你将好的留下,准备自己独享吗?”
醉湘楼宋老板闻言惶急,大叫委屈道:“徐县长,鄙人怎么敢,从金陵请回了十八名花姐,尽数在这儿了。”
徐会昌盯着他:“除了金陵的花姐,你手下还有没有清倌人。”
宋老板道:“清倌人徐老爷都见过,啊,我想起来了,是还有一个清倌人没有唤出来,不过……”
徐会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不过什么?”
宋老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伯阳,说道:“这个清倌人尚小,只有十四岁。”
徐会昌大手一挥道:“让她出来。”
宋老板心有为难,这个清倌人可是他精挑细选出准备做小妾的,怎生舍得把人唤出来。
徐会昌瞧出宋老板神色异常,眯着眼睛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句话说得又冷又寒,目中的寒光一闪一闪。
宋老板哪敢说不愿意,徐会昌可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更何况徐会昌是给县长寻人,他更不敢惹县长不高兴,纵使又百般的不愿意,可还是吩咐下人去请人出来。
一百三十五章 文武斗酒()
只用不多时,宋老板嘴里的十四岁的小清倌人便被人请了上来。
这少女一出场,顿时艳惊四座,众人交口称道:好一个清秀脱俗的美人胚子。
李伯阳那时正与一个书商叙话,并未看到这女子容貌,却听一旁徐会昌猛地一拍桌子,连声叫好道:“好,好,好女子。”
说着,徐会昌玩味的看着宋老板,半开玩笑道:“宋老板,你这太个人不实诚。”
宋老板堆着笑,不住的擦着额头流下的冷汗。
李伯阳本来默不作声,又见一旁面色难看的宋老板,出声解围道:“好了,徐县长就绕过宋老板吧。”
徐会昌笑了笑,指着宋老板道:“老宋,等会罚酒三倍。”
宋老板忙点头:“一定,一定。”
徐会昌不去理他,扭过头指着十四岁的清倌人道:“县长,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李伯阳顺着徐会昌指的方向看去,等看见来人时,眼睛亮了又亮。
却见一个如姿容清秀的少女温顺的站在南京花姐之前。这一站,原本艳丽的一众女子皆都失了颜色。
少女穿着蓝底白花府绸短衫,梳着一个漂亮的挽髻,一副光洁的鹅蛋脸庞,五官精致,高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条轻描淡写的柳叶弯眉,婴儿肥的脸颊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儿,身段儿苗条纤细,显得亭亭玉立,李伯阳习惯性的目光下移,眼光落在少女的素色描花绣花鞋上,心中又是一跳。
李伯阳久久才把目光从少女的身上收回,心中不禁赞道:“真是天生的丽质天姿,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坯子。”
这或许是男人与生俱来就拥有的,对女人最为真实的品鉴。
徐会昌在一旁察言观色,捕捉到了李伯阳眼中一闪而过的艳羡眼神,他不动声色,和蔼的问少女道:“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轻启晶莹的嘴唇,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吴侬软语道:“小女玉蔻。”
徐会昌沉吟道:“好名字,人如其名,县长,你说呢?”
李伯阳笑道:“美人如玉,豆蔻韶华,自然是好名字。”
“县长说得好。”
徐会昌抚掌,笑着对玉蔻道:“玉蔻呀,县长金口玉言,还不上来给县长酌酒一杯。”
众人皆都起哄:“美酒配美人,县长可要多饮几杯。”
玉蔻年岁虽小,可从小在风尘中,闻言款款上前,伸出白皙秀气的手指拿起酒壶给李伯阳斟酌满杯。
酒香扑鼻,可玉蔻身上的少女芳香让人沉醉,李伯阳道了一声谢。
一旁的徐会昌笑道:“县长,此黄酒是光绪爷在世时埋下的,我本打算六十大寿时再取出,今日县长来了,我就取出来了,县长喝一口尝尝。”
李伯阳听得此话,面色一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嘿了一声道:“好酒。”
徐会昌笑容更深,一挥手道:“开席。”
宴席一开,花姐们被在座的南陵士绅瓜分,徐会昌尤其霸道,叫了两个丰乳肥臀的女子在旁陪酒。
酒过几巡,李伯阳在酒席上多吃菜,少言语,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在座的士绅都吓了一跳。
徐会昌瞅准李伯阳吃菜间歇的时候,拿起酒杯朗笑道:“县长,今日是你赴任南陵的第三天,我等南陵商会齐敬你一杯。”
李伯阳将口中的饭菜咽下,也不客气,让玉蔻满杯后仰脖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笑道:“诸位的敬酒,我喝了,可我要说一句话。”
徐会昌道:“什么话?”
李伯阳道:“这酒嘛,我今晚再喝三杯,话说前面,喝完后,诸位就不要再劝进了。”
徐会昌手指摸着酒杯,面上不虞,语气冷了下来:“县长,你这是嫌徐某的酒不好喝呀。”
李伯阳道:“不敢,明日尚有军务,点到即可,待退了土匪,我再请诸位,如何。”
徐会昌涨红着脸,借着酒意重重放下酒杯:“不好,我不管外面是彭屠子还是刘屠子,今天县长你不喝倒了、尽兴了,就是瞧不起我徐会昌,就是瞧不起咱们南陵的爷们。”
李伯阳愣了片刻,苦笑道:“哪有瞧不起,我对徐县长及南陵县的士绅老板们是佩服的紧。”
徐会昌摆手道:“那你喝不喝。”
李伯阳阴着脸不吱声,哪有这样逼人喝酒的道理,徐会昌是在借酒劲给自己上眼药。
见李伯阳不动,徐会昌看向玉蔻,一探身子握住玉蔻的手腕,大声道:“妮子呀,县长不喝酒,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没有把县长陪好,得罚酒。”
玉蔻被徐会昌的手劲捏疼,痛哼了一声。
李伯阳皱了皱眉头:“徐县长,你喝多了。”
徐会昌眯着眼,哈哈一笑:“县长,你说我喝多了这是不晓得我的酒量,多了不敢说,可照这壶酒再来两壶,屁事都没有。”
李伯阳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徐会昌手臂用力将玉蔻拉到身前,将杯中酒递到玉蔻面前,似笑非笑道:“来,妮子,跟本老爷喝一杯。”
玉蔻自不敢违,仰着玉颈将酒喝下,辣的她眼泪夺眶而出,不住的咳嗽。
“好!”
徐会昌红光满面,抚掌道:“妮子好性情,我喜欢。”
说着,他又给酒杯填满酒,大声对玉蔻道:“妮子,敬县长一个,他可是咱们南陵的大救星。”
玉蔻捧着酒杯,来到李伯阳面前,眉眼一弯,细声细语道:“县长,我敬您一个。”
李伯阳眯着眼,这次看都没有看玉蔻一眼,对徐会昌道:“徐县长,用女人逼我喝酒,不算英雄好汉呐。”
徐会昌探了探身子:“那依县长所言,怎么才算是英雄好汉呐。”
李伯阳道:“让我喝酒,不是不可以,咱们来个比试,输了喝酒,赢了,自然不提。”
徐会昌来了兴趣,道:“这个主意好,县长是要来文的,还是武的?”
李伯阳手指瞧着桌面,思索了一下道:“文武,文武,先文后武了。”
徐会昌道:“怎么个文法儿?”
李伯阳笑道:“徐县长身边有两位佳丽,素闻女校书精通琴棋书画,咱们就以才艺高低定输赢。”
徐会昌闻言静了静,看了一眼还是尚还青涩的玉蔻,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道:“李县长,你输定了。”
“也未可知。”
李伯阳似笑非笑,指着他还握着玉蔻皓腕的手,佯装不悦道:“不过,徐县长还是先把手先松开,玉蔻是给我陪酒的人。”
这句话有点重了,徐会昌愣了神,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开,尴尬的笑了声,道:“哈哈,县长教训的是,徐某糊涂了。”
就在说话间,李伯阳把玉蔻叫到面前,皱了皱眉,唤了一声:“来人呐。”
“在。”
卫兵从一旁桌子上跑了过来。
李伯阳道:“给玉蔻姑娘找个椅子来。”
卫兵招来椅子放在李伯阳旁边,李伯阳拉着玉蔻坐下,徐会昌看在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伯阳,叹道:“县长怜香惜玉,我等自愧弗如。”
一众南陵士绅七嘴八舌道:“惭愧,惭愧。”
而陪侍在士绅旁边的花姐美目流盼,恨不得坐在李伯阳旁边的那个人换成自己。
李伯阳面色淡然,道:“放个座便是怜香惜玉,李某可不敢当,要我看,这只是最平常的男女平等罢了。”
“什么?”
徐会昌好似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道:“县长说胡话了,玉蔻美则美矣,也不过是一清倌人而已,你李县长却是贵不可言的一县之长,男女平等之言纯属无稽之谈,谎笑不可言。”
其他南陵士绅虽不敢同徐会昌一样直言,可面上神情也都是不以为然,是嘛,在座的大家伙非富即贵,跟窑姐妓女若是平等了,岂不荒唐。
话分人听,听在窑姐和玉蔻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场心灵地震,不管李伯阳口中的话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可在她们心里,却暖和的很。
李伯阳面上没有一点笑容,他认真的看着徐会昌,一字一顿道:“徐县长,我没觉得我是在说胡话。”
徐会昌笑容僵住,面上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