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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以前呢,老奴是觉得娘娘没啥好的。可现在不一样啊。”老太监收拾好了东西也没走,就站在赵崇烨旁边,慢慢地解释起来。
“哦”,赵崇烨的声调打了好几个卷儿,“那按你的意思,她现在就好了?”
“那当然!”老太监特别理直气壮。
赵崇烨笑了:“行,那你说说她现在哪里好了?”
老太监枯瘦如柴的手掌慢慢抬起来,细细地抚摸着小盅,和蔼而又疼爱的目光轻轻落在赵崇烨身上。
“至少,她肯花心思投您所好,而且,因为她,您可以不用长期进食冷物,您今年的状况好多了。就冲这点,老奴就记娘娘的好。”
赵崇烨嘴边的笑淡了下来,看着小盅,脸色沉静,眼眸宁静如水。
他又何尝不知今年他的状况好了一些,按着往年的情况,现在他就已经开始半宿半宿睡不着了。
不是御医无法诊治,而是他从未找过御医。
他的这个毛病,从那一年开始,他就知道,除了身边将他看得比性命都还重要的吴老公公,其他人,包括他的母妃,都不能知道。
当年年幼,没有保全自己的能力,不过幸好,他还有亲人,否则,随着这毛病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许早就暴露了也说不定。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人曾经想方设法从民间找了名医替他看过,名医只一句这病与孩子的娘亲有关,便让那人下了封口令,也让他明白,这病,不到那一天,决不能外传。
这么多年,病发之时他独自一人苦苦撑过。白日里,人前他若无其事,可藏在袖中的手无时无刻都握得紧紧的,指尖深深陷入。一开始他也曾止不住痛苦,手掌心的伤好了又添也无用。他只能日夜训练自己,靠着强大的毅力苦苦支持。他的母妃,他只要想到他的母妃,即使在崩溃边缘他也能把自己从深渊扯出来!
这么些年,白日里他还能做到与常人无异,只是一到夜晚,他几乎无法入睡。
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小盅上,赵崇烨心里一顿。
这半个月来,每日到了这个时辰,楼玥就会央着吴老公公送一小盅进来,也不知她从谁那里打听到他爱吃梨,每日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地做着跟梨子有关的吃食。
一开始,他也是想看看楼玥玩什么花样,又觉得吃食味道还不错,经常吃梨他也有些腻味,楼玥送的这些正好,解了他的腻。
不是王府里没有手艺好的厨子,做不出这些东西。他才出宫建府不久,在皇宫中时,皇子饮食有着严格的控制,更何况他不能让外人摸到他有关于病状的蛛丝马迹,所以根本不会让人做这些。
而且,赵崇烨没有办法否认,这些天夜里,他确实舒服多了。
也算她歪打正着吧,他承这份人情。
九十四 光彩()
“公公,”赵崇烨眼神静然,“崇裕的正妃当日投湖,楼玥逃不开干系。”
老太监闻言,低下头,跳动的烛火映在白瓷上煞是好看。
“所以殿下是认为楼娘娘德行有损,这才冷落了楼娘娘?”老太监看向赵崇烨问道。
见老太监看过来,历经沧桑的眼睛里是猜透了一切的了然,赵崇烨没来由的心里一颤,匆忙将目光移向别处,慌乱点头。
见赵崇烨如此反应,吴老太监还哪里不明白的,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眼里浓重的心疼。
“殿下,您何苦骗老奴?”
“当日之事,就连二皇子妃的母家都已经原谅了楼娘娘,何况,当日之事本就不仅仅是楼娘娘一人之错,错得更离谱的,应该是陈娘娘才对。您要是认为涉及那件事的娘娘德行有损,又为何单单冷落楼娘娘而宠爱陈娘娘呢?”
吴老太监轻轻述说,苍老的声音里有着不自觉的轻颤,赵崇烨的手在这轻颤之中慢慢握紧。吴老公公说他在欺骗他,他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只是骗自己骗得久了,他就可以自以为这是真相。而如今,吴老公公的一番话硬生生将他的自我欺骗全部打破。
而隐瞒在这欺骗之下的,是他的心呐!
“公公……”赵崇烨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苦涩,连声音都是苦味,“您何必拆穿烨儿?”
干涩的话语里,脆弱一触即破。
老太监触不及防红了眼眶。他的殿下,多少年没有再在他面前自称“烨儿”了,仿佛这儿时的自称会让殿下变得脆弱,从那一天起,殿下就好像忘记了这称呼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可今天,殿下竟主动提起了,还是这般脆弱的样子。
“老奴,老奴实在不忍心啊,”吴老公公哽咽了,“楼娘娘是个会疼人的,那些会威胁到楼娘娘的,会因为您的宠爱生出的其他是非,有我们这些下人担着。殿下,这么些年您已经够苦了,每每看见您隐忍痛苦,老奴心里就刀割似的疼。”
吴老公公眼里浑浊的眼泪闪动,“老奴后悔啊,您母妃的事,应该陪着老奴进棺材!老奴不该告诉您,不该啊!”
若不是他,他的殿下,依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殿下,依然是那个心安理得接受皇帝芙妃疼爱的皇子,就不需要在小小年纪就受尽苦楚。
“不!”赵崇烨低吼出声,眼眶因悲愤而红似滴血,“若您瞒了我,才是不该!”
赵崇烨目龇欲裂,哪里还有平日高傲的姿态,“公公,您是想让我成一个不忠不孝之人么!”
“母妃的仇,此生不报,誓不为人!”
“殿下!”吴老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匐在地上,以头抢地,泪流满面,“殿下,老奴求您了,您活得自在一点吧,您的母妃若是知道您日日夜夜在仇恨里熬着,该有多痛心啊?!老奴求您了,求您了!”
赵崇烨坐在高椅之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稚童才有的茫然。
吴老太监看着,心里愈发难受。
“公公,什么样才叫自在?”赵崇烨喃喃开口,脸上是真正的疑惑。
吴老公公泪如雨下,他的殿下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重重地磕了个头,吴老公公就这样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了几步,恳切道:“殿下,您按着您的心思来吧,您不爱陈娘娘,何苦困着自己?您放心,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您心尖上的人周全!”
赵崇烨缓缓低头,与吴老公公四目相对,半晌无话。
是啊,他的心思,吴老公公怎么可能不知道?照顾了他十四年,他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吴老公公怕是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护得心尖上的人周全么?按照自己的心思来?
多诱人……
只是,他可以吗,真的可以吗?除了母妃,他还可以为另外一个女人活着吗?
他不喜欢陈乐儿,每每看见陈乐儿做作的模样,他一阵一阵的厌烦,都快压制不住。可楼玥,楼玥是不一样的。
楼玥还未嫁他时,便是京师女子中最出彩的一个。即使言行有失,也并非心狠手辣之辈。而且,赵崇烨眼里滑过一抹亮光,而且,自从楼玥进了府,每每面对自己,她眼里都闪着光。
以前,在楼府见过的那一面,楼玥对着他,有骄傲有点点羞涩,却没有光彩。
可那日,抬着楼玥的花轿进了门,他对上楼玥双眸的那一瞬间,楼玥的眼里迸发的光彩,是他午夜梦回之时最美的梦。
那样完全的信任,全身心的托付,在楼玥的眼里,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此生唯一付出的爱。
他看得懂,却选择了逃避。逃避到,连对上楼玥星眸的勇气都慢慢消失掉。仿佛这样,这府里,就不会有楼玥这个人,就不会有那样的光彩,不会有……他的软肋。
他动了心,却不能让楼玥知道。他前途未卜,血海之仇,生死不知。给了楼玥爱,回应了楼玥的爱,然后死去,留楼玥一人在世上或是看着楼玥跟着他一起走,他都没有办法接受,甚至只要一想到楼玥会一个人受苦,他的心,就让他疼得无法呼吸。更遑论让楼玥跟着他一起死?!
而且,他的宠爱,会给楼玥带来危险。赵崇烨颜色深沉,那一日突兀出现在他书案上地字暗杀楼独有的信笺上,写得清清楚楚:陈尚书之庶女买楼尚书之嫡女一命,已回绝。
字刚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透过信笺那凌厉的杀气让人毫不怀疑信笺的真实性。
信笺上明明白白写着日期,那还是楼玥未进府之前。陈乐儿在还不知自己是否受宠的时候,就狠辣到如斯地步。如果现在他对楼玥好上那么一点点,陈乐儿一定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来。他不能让楼玥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他不是不能暗自派人护着楼玥,可是百漏一疏,他堵不起……
午夜梦回,他偶尔奢望,若他顺利报了仇,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宠着楼玥,独宠她一人,让她眼里的那抹光彩永远亮着,那该多好。
九十五 透明的()
“公公,”赵崇烨终于开口,“您既知道我的心思,也定明白我这般做的原因。我的确心悦玥儿,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她知道。我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她还傻傻做了半个月的雪梨,若让她知道了,万一有那一天,公公你猜,她会怎么做?”
吴老公公闻言一震,楼娘娘会怎么做,是啊,万一事败,殿下性命不保,楼娘娘怕是会毅然跟着去了,不过,“殿下,您以为,楼娘娘不知道您的心思,就不会跟着您赴死了?”
轻轻淡淡一句话,赵崇烨却仿若遭遇重击,他不想去相信吴老公公的话,勉强着扯开嘴角,从嗓子里憋出三个字:“她不会。”
吴老公公深深叹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殿下与老奴赌一赌罢?”
赵崇烨盯着吴老公公,那沧桑眼里的笃定让赵崇烨心生悲哀,“公公,放过烨儿吧。”赵崇烨语带祈求。
吴老公公看着他精心伺候了十四年的殿下,笑了,“殿下,您才是,放过烨儿吧。就以此赌为证,若老奴赢了,您放了老奴疼爱的烨儿,让他自由;若老奴输了,烨儿就先让您困着,待日后再说。您看如何?”
“公公,”赵崇烨艰难地开口,他明白公公的好意,他也确实太累太累了,能日日夜夜与真心喜爱自己的人相伴,这是多大的**啊。
要不,就依公公所言?
如果那一日到来,无论玥儿是否知晓他的心意,都毅然决然随他而去,那么,他为何不在有生之际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他实在是太累了,好想有个温暖的人陪着,哪怕时间再短……
他的母妃终其一生都没有享受到一生一代一双人,到了他,如果下定了决心,那么陈乐儿无论如何他都容不下了。
他不能将一个想要玥儿性命的人放在这府里,而且,最近陈乐儿对玥儿明里暗里的嘲讽越发过分。
到时候,连下人也要好好敲打一番。陈乐儿“得宠”,一些下人耀武扬威,不把玥儿放在眼里,傍高踩低,这些下人,必须全部打发出去。留下来的人,以后只需要服侍玥儿一个主子就行了。
默默地为了日后打算的赵崇烨,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一个赌他也是有可能赢的。他赢,表示楼玥不如想象中心里有他,那么他方才想的这一些,都没有必要去做。
有意无意地,赵崇烨遗忘了这种可能,又或许,赵崇烨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赌他必输无疑,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摆在面前,告诉他:楼玥是值得的人,去吧,随着心的选择。
这个世上,最了解赵崇烨的,不是对他宠信有加的皇帝,不是为他耗尽心思的芙妃娘娘,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位在别人眼中身份卑贱的太监。
或许,待赵崇烨慢慢学会依靠伴侣,将来最了解他的人,就多了一个人。
吴老公公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拐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赵崇烨打开心门。他行将就木,半边身子已埋进黄土,他一个下人,死了不要紧,可他心疼他的殿下啊,他一死,又有谁能替他真真为殿下操心呢?殿下身边岂不是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了么?
他的殿下够苦了,他只希望等他死后,殿下不是孑然一身。他老了,可心里清楚得很,楼家的闺女是真的把殿下放在心上了啊。
举着烛台,趁着微微火光看了眼赵崇烨安稳熟睡的睡颜,吴老公公心里宽慰极了,要是往年,这会儿殿下哪里睡得熟啊。
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关好门,轻声吩咐守卫好好守夜,吴老公公弯着腰,想了想,晃晃悠悠去了侧妃娘娘居住的小院。
不出所料,小院子里灯火未息,抬起手制止了婢子行礼,吴老公公安静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小厨房门口,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