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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楼瑄知道赵崇裕心里在想什么,楼瑄肯定会告诉他,若是女儿做给他这个爹爹的衣裳,他肯定好好收着,可是!他的女儿做给别的男子的衣裳,他为什么要好好对待?!
那是他的宝贝女儿,是他的!
赵崇裕咬着牙齿,平复下心情,好不容易找回严肃的自己,说道:“离出发还有几日,怎么今天就送东西来了?”
楼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小姨这几天找了很多东西,今日才找齐,怕你准备不足,叫我赶紧送过来。”
赵崇裕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就开始打开包裹。
楼瑄迟疑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道:“如果苏家还有其他人在,你此行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
赵崇裕手停了下来,看着包裹,沉声道:“小姨还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我此行危机重重,外祖一家总不可能去疆场保护我。”
楼瑄声音有些奇怪地说道:“哪里不可能了,苏家在你这一辈,也是有能上战场的男丁的,只是苏家出事那年你还年幼,怕是早就不记得了。”
赵崇裕闻言,盯着包裹沉默了许久,直到眼眶微红才开口说话:“记得,我记得。”
楼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那年赵崇裕也就四岁左右的样子,居然能记事了?!
赵崇裕仍然看着包裹,声音却低了很多,仿佛喃喃自语一般:“我一直都记得,晨哥哥,钟哥哥姨父,我的家人,每一个我都记得。”
楼瑄耳力极好,将赵崇裕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酸涩。失去了才更懂得珍惜,赵崇裕自幼失去太多亲人,却也更珍惜亲人。
“当年苏家还未出事,皇太后心疼你,许你每月回一次苏家,我记得苏晨苏钟几乎围着你转。”楼瑄声音深沉,如同那遥远而沉重的回忆。
赵崇裕听着,脸上缓缓绽开一丝微笑:“是啊,晨哥哥和钟哥哥特别护着我,总是在我身后跟着,怕我受伤怕我在外面被欺负,还经常拿自己攒下的铜板给我买零嘴。我长在宫里,对宫外的零嘴、小玩意特别喜欢,每月出来总是把哥哥们的银钱花得精光”
楼瑄看着陷入美好回忆的赵崇裕,心下叹息,回忆有多开心,这么多年崇裕就有多痛苦。
叹息出声,将赵崇裕从回忆中惊醒,楼瑄眼见赵崇裕脸上的微笑骤然凝固,又慢慢化成令人心酸的苦笑。楼瑄心内怜惜,眼神看向了窗外。罢了,罢了,到底是他从中阻隔这么多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终究是苦了这些人。
“崇裕,我今天来,除了带着包裹,还给你带了个人。”
“人?”赵崇裕眼带疑惑,却马上恢复了清明,“是保护我的人?”
楼瑄点点头,朝窗外轻声说了一句:“进来吧。”
赵崇裕心里有些好奇,能在这时候让姨夫派来他身边的,定是极出色,只是他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不流露情绪,此时他的脸上,却是毫无波动的。
赵崇裕眼睛盯着窗户,只等着那人从窗户外跳进来,可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正疑惑着,就听见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楼瑄默不作声看着赵崇裕盯着窗户看,这傻孩子,又不是做贼,谁有门不走偏跳窗户的?
赵崇裕转身看向门口,来人隐藏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只能看清来人的身形,身材颀长、肩膀宽厚。随着来人的走进,紧抿的嘴角,浓黑的剑眉,神情坚毅而刚强。赵崇裕一时有些怔忪,心里莫名一阵触动。
来人在赵崇裕身前站定,眼睛牢牢锁在他身上。被人这样直接盯着,身为皇子的赵崇裕理应觉得被冒犯,可奇怪地,是他竟然没有半点不愉,而是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量对方。
来人看了赵崇裕好半晌,赵崇裕看着他眼里的波动越来越大,心中那股异样越来越重。
“咳!”
一声轻轻的咳嗽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来人与赵崇裕猛地回神。楼瑄摸摸鼻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扰了两人的“深情”对望。
赵崇裕耳尖稍稍红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看着一个陌生人看到失神的时候。
他飞快地扫了眼来人,想瞧瞧来人什么表情。谁知,这一眼,竟定在了那里。
来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事物的样子,沉默着双手递给赵崇裕,眼睛依然看着他,而那手,竟轻微地在颤抖。
赵崇裕僵硬着身体,死死盯住来人手中的东西,眼睛骤然大睁。很久很久,赵崇裕慢慢抬起头,目光回到来人的脸上,猛然间,如遭雷击!
双目急速变了颜色,再看向手中之物时,赵崇裕双目赤红如血。慢慢地,他抬起手,一点一点伸过去,拿起来人递来的东西,呆呆看了片刻,然后,拿到嘴边,嘴唇张了又张,第四次才将东西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
嘴唇被通红透亮的糖色映得格外红润,酸甜的味道在整个嘴里蔓延开来,赵崇裕突然低下头,大口大口拼命把东西往嘴里塞,连片刻停歇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来人看着赵崇裕拿过东西,平日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明显的柔和,他温柔地看着赵崇裕,却在下一瞬间看见本来小口小口吃着的赵崇裕竟像癫狂了一般,明明已经塞不下了,却还在拼命往嘴里塞时,脸上是浓浓的心疼和浅浅的怒气。
楼瑄在发现赵崇裕不对劲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只是他仍然坐着没有动,他知道,来人一定可以安抚好赵崇裕,毕竟,也是因为他啊。
来人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赵崇裕拿着东西的手,不让赵崇裕再动,另一只手则伸向赵崇裕的后背,语带心疼:“慢点吃,小心噎着。”
赵崇裕感受着来人双手传来的温度,眼眶含泪,乖顺地点点头,小心却快速地咀嚼吞咽嘴里的东西,等嘴里东西下咽,赵崇裕看着来人,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明显的撒娇,他说:“晨哥哥,冰糖葫芦好吃。”
楼瑄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眼里的不忍散去,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而来人,也就是苏晨,喉头剧烈颤动起来。
他从未曾奢望过,弟弟能凭借这一根常见的糖葫芦就认出他来,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弟弟早已忘记了他,忘记了他的模样。却原来,弟弟一直铭记于心
赵崇裕仰着头,眼中泪光闪烁,嘴角却慢慢扬起,越扬越高,越扬越高。
苏晨心里万般滋味,弟弟的眼泪、弟弟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生疼惜。他这个表弟,比他比苏钟,都要苦。
苏晨握着赵崇裕的手松了紧,紧了松,终于松开,却不是放下,而是轻轻取走那串糖葫芦,放在木桌之上原本包裹住糖葫芦的油纸上。然后握住赵崇裕的肩膀,紧紧握住,颤抖着声音,说:“我们崇裕长大了。”
赵崇裕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一把抱住苏晨。苏晨轻轻拍打着赵崇裕的背,就像很多年前做的那样。
很快,苏晨便感觉到肩膀传来的湿意,手停了一下,复又轻轻拍着,嘴里说着儿时常哄着弟弟的话:“崇裕乖,晨哥哥在这里,崇裕乖”
赵崇裕无声地眼泪终于决堤,连说出的话都无法连贯起来:“为什么,丢下我,为,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留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
苏晨迅速红了眼睛,身体绷得挺直,他知道赵崇裕在发泄,而不是埋怨,他明白,他的弟弟只是太孤单太想念家人,而不是在怨恨。苏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嘴里,也一直反复说着,成熟的声音幼稚的话语,在此时,格外让人心酸。
耳边是一遍一遍地“崇裕乖,晨哥哥在这里,”楼瑄终是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掩盖住眼底的湿润。
过了许久许久,哭声慢慢小了下来,苏晨的身体渐渐放松。终于冷静下来,赵崇裕红着脸把头从苏晨的肩膀上抬起来,用袖子糊了把脸,拉着苏晨坐下,又看了眼楼瑄,说道:“这几年,晨哥哥都被姨夫藏起来了?”
话音刚落,赵崇裕就感觉到被一道目光狠狠瞪了一眼,可他现在没有心思瞪回去,还是兄长更重要。苏晨的脸上表情依然不明显,可是柔和了很多,“苏家出事那晚,我和钟儿被爷爷留在他的卧房下棋。你知道的,爷爷喜静,他的房间在家里最里面。”苏晨慢慢开始回忆。
“我记得那晚,我正在跟爷爷对弈,钟儿站在爷爷身后。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尖叫声,一个人、两个人,好多人都在尖叫,哭号。爷爷扔下棋子,快步走到窗边,外面的人还没有进到爷爷的院子里来,可是血腥味已经飘了进来。”
苏晨安安静静地讲述着当年他所感知到的一切,语气十分平静,可楼瑄和赵崇裕却心如刀割,心头激起压抑了多年的仇恨。
“爷爷房间下是家里以前挖的一个小地窖,早几年就因为太小而废弃了。爷爷就带着我和钟儿躲进了地窖里,进地窖前,爷爷在房里放了一把大火。即使躲在地窖里,家人的悲鸣,利刃砍在身体上的声音,却好像在耳边尖叫一般。我们不知道在地窖了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安静下来,不再有房屋倒塌的声音,不再有人声。然后,我们等啊等,后来,外面又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哭,爷爷捂住我和钟儿的嘴,不发出一点声音。再后来,外面好久好久都没有声音,地窖里的干粮被吃了好多,我不饿,可是好渴好渴。”
赵崇裕听着听着,不知何时握成拳头的手心,已经血迹斑斑。
苏晨还在慢慢说着,神情却迷茫起来,就好像那一段时间,他都是如此的茫然不知所措。
“我们一直躲在那里,钟儿很听话,爷爷没有力气了,再后来,姑父找到了我们。”苏晨说道这里,看向了楼瑄,满眼感激。
这些年,楼瑄对赵崇裕可谓极尽疼爱,赵崇裕心里的感激一日一日,与日俱增。可他从来没想过,在那么敏感、风声鹤唳的时候,羽翼尚未丰满的姨夫,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苏家仅剩的一点血脉。
赵崇裕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说,他看着楼瑄,满腹言语,可到了嘴边,却只有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姨夫”
楼瑄走了过来,在两兄弟面前站定,蹲下神来,平行看着两兄弟。“苏家一门一百三十余口,各个都是惊世之才,他们匡扶天下,心系百姓。且不说我是苏家半子,即使我只是名有些许能力的陌生人,也会尽自己的努力帮助苏家。帮了苏家的不是只有我,还有满城的百姓,若不是他们跪在苏府残垣之内一天一夜,苏府的那片废墟连一块残破的瓦片都留不住,更遑论这么多年,苏府残垣上至今日日都有百姓祭拜。晨儿,崇裕,你们的眼里不能只有仇恨,你们活下来不是仅仅为了复仇,而是有更多的人希望你们活着,幸福地活着。”
苏晨一直跟着楼瑄,这样的劝慰从小就听着,听进了心里。赵崇裕则不然,他一直以为外祖家满门尽被屠,宫外百姓的事儿他并不知道,所以这些年,一直支撑着他的,有一大半是仇恨。
只是,今天晚上,给赵崇裕的触动太大。他还有家人,甚至满城的百姓都怀念苏家,感念苏家的好。他第一次,被外人给予他的温暖而感动。
不过赵崇裕眨眨眼,看了看楼瑄,又看了看苏晨,又眨了眨眼,说:“晨哥哥,你刚刚在说‘爷爷’?”
苏晨一僵,呃,他忘了赵崇裕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赵崇裕看见苏晨的表情,心下大定,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又伤感又兴奋:“外公没有死,外公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苏晨硬着脖子看向楼瑄,眼里有着一丝歉意,楼瑄伸出大掌,分别呼了一下两兄弟的头,末了,没好气地说:“是是是,你外公长命百岁,活得好好儿的!”
赵崇裕兴奋地眼睛闪闪发亮,他把头蹭到楼瑄跟前,“姨夫,外公在哪里,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楼瑄一把推开赵崇裕的脑袋,睨了他一眼:“你后天一早出发,路上走得越快,就越能早点见到他老人家。”
赵崇裕一听,立刻明白了:“外公在绪州!”他眼珠子一转,“那我明天就走!”
楼瑄忍无可忍,又呼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傻了!你的护卫队尚未集结好,你明天走?明天你一个人去?!”
呃,赵崇裕低下头,瞄瞄黑脸的楼瑄,嘟嘟囔囔:“又凶我。”
苏晨摸摸赵崇裕被楼瑄呼巴掌的头顶,赵崇裕立刻抬起头朝苏晨讨好地笑笑。楼瑄转过头,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苏家绝没有这么蠢得人,这么蠢得样子,一定是皇家血脉带来的!
楼瑄看了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