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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所言,下官却不敢苟同,蒙元方面早知我军水师的厉害,若是自江州登陆必遣大军急速渡江,只能使用大型船只,否则以小型战船横渡,大军不及过半便会遭到我军水师的拦截,只靠先期渡江的少数兵力是难有作为的。”这时御前护军水军副都统张浩起身质疑道,当下郑永率军护送商队下南洋,暂由其权领水军。
“仔细说说!”赵昺并没有制止,而是让其畅所欲言。
“陛下、陆相!”张浩指指沙盘道,“当前蒙元令高丽营造战船,他们若想到达长江沿线,有两条路可选:一者是自高丽走海路直达江口;另一条路则是由海路到达安东州外海,自河口进入淮河,然后在淮安入运河南下自扬州入长江。而如今沿江南岸皆被我军控制,江面也被水军掌控,大批敌船进入如何也难以逃过水军的监视,只怕不及他们到江州早被沿途水寨拦截。”
“所以属下以为,蒙元最有可能自运河南下攻击镇江路,即便是从江州发起进攻也是偏师,用以牵制我们的中游上的各军,不敢抽调兵力东进增援。”
“张将军所言有理,但是淮水支流甚多,虽然在枯水期难以通行大型船舶,但是雨季之后河水暴涨,便说不定了。且在江州北岸有雷池,广袤达数百里,即可兴造船只,训练水军,也可藏兵其中。若是借水势横渡江面,便可直达江州城下,也能冲入鄱阳湖占据都昌城,就能迂回到我军江防之后,一旦站住脚就可占据了上游挥师东进。”陆秀夫并没有着恼,而是笑笑解说道。
“这……下官确是忽略了此处,还是左相心思缜密!”张浩看着地图沉思片刻施礼道,算是认可了其所言。
“张将军过谦了,这也只是吾之浅见!”张浩一直担任勇士号船长,这只船也是小皇帝的专属座驾,他们也多有搭乘,两人也是熟识,陆秀夫也拱手还礼谦逊地道。
“前车之鉴,这个错误我们不能再犯!”赵昺听罢也点点头道。对于‘不能越雷池一步’这个成语大家耳熟能详,可谓尽人皆知,用它来形容那些不可逾越的界限,而陆秀夫所言的雷池就是此。
湖北有一条名叫雷水的大河,此河在流经望江时积成了一个大池,池因水而得名雷池。雷池方圆有百里之大,水位极深,因控扼长江,东晋时设大雷戍,历来为江防重地。尽管雷池又大又深,但却并非不可逾越,至少在东晋之前,雷池还是随意让人“越”的,之所以后来不能“越”一步,这完全来自于一次战略上的失误,而这次决策者的极其错误的战略安排,险些断送了东晋的整个江山社稷。
“陛下之意是蒙元会从江州进犯?”赵孟锦皱皱眉言道。
“若是由朕指挥此战,也会将江州作为突破口。一者这里是我们东、西两个战区的结合部,在防守上难免会有疏漏;二者从镇江突破,那里靠近京畿,必然设有重兵防守,即便被突破,最多也只需两日援军就能迅速赶到封堵。且东部为大海,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旦不能迅速扩大战果迅速南下,就有被包围赶进海中的危险!”赵昺指点着地图道。
“如此来说陛下是有了御敌之策!”江钲略一思索便知小皇帝所言不错,从江州突破可以迅速东进迂回包围沿江部署的宋军。而从镇江突破却是被人包围的结果,届时退有大江拦阻,进有大军拦截,向东则是大海,西有坚城相阻,可谓是陷入死地,由此进兵唯一的好处是可直接威胁临安,但是所承担的风险太大。
“朕想敌若是从江州突破,我们是否可借淮南之敌倾巢而出之机,亦发起收复淮南之战。”赵昺笑笑道。他觉得这应该是个机会,敌军过江侵入江南定然会让朝野上下皆感到危机,明白当下大宋尚不是高枕无忧之时,更不是内斗的时候,只有团结一致共拒外敌才可保住江南之地。
“属下等愚钝,还请陛下详述!”在座的众将听了却又是吃惊,又是迷惑,搞不懂小皇帝是何意,相互看看,赵孟锦施礼问道。
“此也是朕临时起意,也并无腹案,便先行粗略的说说,相互参详!”赵昺压压手让赵孟锦坐下,他起身拿起长杆在沙盘上指点着道,“敌若想过江进犯江南必遣大军已是吾等共识,朕设想敌如从江州地区渡江来犯则必然会动用淮西众军,如此我们可避敌锋芒,让开道路诱敌进入鄱阳湖。然后以伏兵抢占大孤山,封堵敌退往长江的湖口;南边则以重兵固守都昌,截断敌南进之途。同时封堵鄱阳湖通往外界的所有水道,再以水军与敌决战于湖上。”
“陛下之意是诱敌深入,再封闭所有通道,聚歼南犯之敌于鄱阳湖上!”江钲也起身指点着道。
“不错,若是此战能胜,则淮西之敌精锐尽数殒灭,同时也给吾创造了战机。”赵昺言道,“淮西空虚,我们则遣驻扎于建康、芜湖、池州、鄂州诸军渡过长江进入淮西,迅速控制战略要点,夺取寿州、庐州、光州,将防线推进到淮水一线。”
“陛下的设想确是出乎意料,但若是一处有失,则也使江南陷入危局!”江钲听了着实吃了一惊。
起先他们在讨论如何收复两淮地区时,制定的方针是稳扎稳打,逐步向江北推进,一旦受阻则撤回江南,以此不断的消耗敌军的实力,并破坏他们的生产资料,将两淮地区当做练兵场,却成为敌军的炼狱。而当下小皇帝却是一改前边的计划,转求一役而毕全功。他以为设想是不错,但是风险也不小,若是不能将南犯之敌尽歼,则敌就会深入防守空虚的江南腹地,威胁京畿。
“不然,臣以为陛下之计可行!”陆秀夫却对小皇帝的设想表示赞同道,“淮西之敌多是蒙元劲旅,骁勇善战,非是江南之敌可比。但是经过历次大战,两淮水军精锐皆已损失殆尽。而陛下将南犯之敌诱入鄱阳湖,则迫使他们不得不弃长就短与我们在水上争锋,且敌后路被断,粮草辎重全无,即便是围困上十数日也会不战自溃。”
“淮西之敌精锐为我所困,我军只要行动迅捷,抢占了寿州便可依坚城阻挡住敌之援军,这也是此战能否尽全功的关键之处。”陆秀夫继续言道,“只要我们占据了淮西,则淮东之敌陷入孤立,难以相互为犄角相援,却随时有被我们从侧后迂回包围之忧。且只要时机成熟,我军自可沿运河北上争夺,将两淮富庶之地尽入我朝之手!”
“嗯,陆相分析的不错。此战的关键在于能否将进犯江州之地困于鄱阳湖中;能否尽快夺取寿州,占据战略上的主动!”赵昺没有想到支持自己的反而是陆秀夫,冲其点点头言道。
他知道寿州之地进可出兵两淮直逼中原,退则是江南屏障,无论是哪方占有,对方的战略腹地都暴露无疑。更有守江必先守淮,守淮则必守寿春之说。得寿春,则只需防守一点就可达到保卫后方一片区域的目的,反过来,进攻的话,得到寿春则可对敌广阔正面进行打击。因而寿州一向是南北争霸的前哨和焦点,南北政权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
第908章 主因()
赵昺的提议在得到陆秀夫的支持后也引发了众将的热议,从计划的展开到实施都进行了探讨,且涉及到具体的细节。但是就在众人热烈讨论之时,大家却发现小皇帝反而沉默下来,而韩振也是眉头紧皱,似乎有话要说,可又欲言又止。
“韩将军对此有异议吗?”赵昺发现了韩振的不正常,趁讨论的间隙问道。
“陛下,属下担心这次战役一旦展开,很可能会重蹈‘端平入洛’先胜后败的覆辙!”韩振有些犹豫,但是砸吧了几下嘴后,还是说了出来。
“韩将军何处此言?”陆秀夫扭脸看看小皇帝,其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无怒无喜的样子,转而问道。
“想来陛下也已经意识到若是我军进入淮南,并进占寿州将一改我朝被动之局,不过却也是点燃了一只火药桶,为了维持局面将不得不连番发起一系列的战役。但是又担心当下朝廷无论是从财力准备,还是……都难以支撑下来。可战机难觅,陛下又十分不舍。而大战之时最忌讳的是主帅犹豫不决,决心不坚,一旦稍有挫折便会放弃,进而导致整个战役成了一锅夹生饭,最终吃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韩振言道。
“韩将军说的不错,可谓一语中的。”赵昺听罢首先言道,“寿春不仅是江淮地区的第一战略要地,同时对于南北双方都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是关系到全局的战略要地。因此正如韩将军所言,寿州之战就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乃是动一地而牵全身,但是朕此刻却觉得心虚的很,难以把握局势。”
“陛下,当下我朝坐拥九路二十四府之地,水步军达五十万人,每年的税赋已达六千万贯,存粮有百万石,足以支撑一场大战。而此后形势会进一步好转,比之在琼州之时不知好了多少倍,为何陛下反倒没有了底气呢?”陆秀夫听了不解地问道。
“还是让韩将军先说一下吧!”赵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点韩振言道。
“是,陛下!”韩振起身施礼道,“当前的局势是我朝收复了江南地区,并依托长江进行防守,虽然防线看似稳固,可以与敌形成对峙,但事实上我朝的防线一直在战略和战术上陷入全面的被动,被迫以高额军费支出与敌相耗,而蒙古人却随时可以越过长江袭击我们防线上的战略支撑据点。这表明长江防线并非世人眼中具有的相当的战略相持价值!”
“而无论是以我朝所处的形势,还是陛下的雄心壮志,构成战略相持非是所愿,却是因为无法获得并巩固前沿支点,使得战略上完全处于被动,迫使我军只能选择建立强大的水军以便实施战术机动进行要点支援,但是水军的机动要受到天气和季节的限制,根本无法与蒙元骑军的战略战术机动能力相比。可若占据了淮水、甚至黄河流域,并赢得了重大的战略空间,我军在战略的制定和战术的选择上便拥有了更多筹码,避免江南遭受掠夺,也不必为襄樊防线倾尽全力,赌上国运了!”
“韩将军所言不错,当前我大宋水步两军三十万陈兵于长江南岸,据点防守,但是仍不能堵塞每一个漏点,一旦敌军突破防线则无险再守。”赵孟锦点头称是道。
“若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攻占两淮赢得战略空间,这个大家想来都已明了,可韩将军为何以为尚需要一系列的战役才能得手呢?”倪亮有些不解地问道。
“倪都统请看!”韩振指指沙盘道,“我军若是只是攻占了寿州,则左翼空虚,仍然面临着敌军的侧击,因而只有占据了襄樊才能稳固整条防线。相反地,如果襄樊失守,不仅大别山北麓的防御不复存在,而且大别山作为山险的局势也会丧失,不仅荆襄的军队不得不全面向鄂州江面后撤,同时两淮也失去了左侧的庇护,而且在长江以北进行防御的必要性也将不复存在;两淮的军队将被迫放弃淮河及其以南的广大区域向建康以南的长江江面集结,准备应对从鄂州方向沿长江及其两岸东进的敌军。”
“原来如此,襄樊与两淮是唇亡齿寒之形,两淮失守则襄樊右翼也必失去遮护,且处于川陕及两淮的夹击中,不仅不能回援长江下游地区,自己也因与下游的联系切断,而陷入坐以待毙的境地。多谢指教。”倪亮拱手施礼道,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
“陛下,属下所知仅此,不足之处请陛下指正。”韩振再向小皇帝施礼道。
“韩将军对于军事上的分析已然十分明晰,朕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赵昺压压手让其坐下道,“虽然山川河流的布局是固定的,但其军事地理的意义却因经济区域的彼此关系的差异,以及南北边界的分布及政权间关系的优劣,于不同时期,赋予山川地险和关塞城池同样有着不同的军事战略价值……”
赵昺没有再多谈两淮在军事上存在的价值,转而讲述在政治和经济上的战略价值。江淮地区,经济发达,这一地区的控制,不仅仅是地域大小的变化,地域范围内同时包括着人口、赋税等重要的经济力量的变化,所以涉及重要经济区的争夺时,战争双方的力量对比是非常迅速的。尤其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在对一个具有重要经济影响的区域进行争夺时。
襄樊的军事价值还在于,对江汉平原这一富庶地带的控制。而鄂州的失陷,对于长江下游的政权而言,则失去了来自四川,云贵、湖南甚至两广的经济控制力,表面上是几个城市的陷落,但带来经济损失的区域往往超过单纯军事占领的地带,鄂州的陷落,东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