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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会有如此严重吗?”文天祥见状惊诧地问道。
“唉,诸位向那边看!”文天祥抬手向宫门方向指指,再叹口气道。
“蔡知府,为何将人犯带到宫前示众?”众人顺着陆秀夫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临安府的衙役们给十数个人犯带上连枷,在宫门前排成了一列示众,文天祥皱皱眉问道。
“禀右相,咸平侯因率众冲撞圣驾,且口出大不敬之语,论罪当斩。陛下虑及正是上元佳节,恐当街正法会引发百姓不安,令将他们枷于宫前示众候斩!”蔡完义施礼后答道。
“咸平侯?!可是皇后族中的咸平侯吴硕?”刘黻听了急问道。
“正是!”蔡完义言道。
“陛下要斩咸平侯,只是因为冲撞圣驾,口出不敬吗?”刘黻知道小皇帝向来待下温和,在宫中从不苛待那些宫女和内侍,在军中也常与军兵一起玩笑,却从不会因为说话有不敬之语而惩罚他们。可今天却为此要杀人,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大舅子,这是在让他意外,于是追问道。
“咸平侯实在是作死,他不仅寻衅拦截回宫的行军大队,还藐视倪统领,让其当众磕头请罪。甚至口出狂言,称陛下离了吴家的协助,便难以立足江南,亲政治国。”陆秀夫言道,“但陛下若是斩了咸平侯,此次便等于与吴氏彻底反目,不废后都不可能了。”
“如此,其已经触及陛下的大忌,再难有回旋的余地,只怕随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刘黻听罢原委,看看众人极为沮丧地道……
第913章 顺其自然()
众人听罢陆秀夫的话皆是一阵沉默。大家都清楚行朝迁回临安后成分变得更加复杂,在行朝回返之际,手握兵权的小皇帝以背君叛国之名大开杀戒,诸多前朝官员被踢出了局,不是成了刀下鬼,便成了阶下囚。但是也有一些官员和士人得以重返朝廷,不过权柄仍然掌握在行朝一系的人之中,他们只能从事辅助工作,或充任幕僚工作。
如此一来,朝廷的格局便发生了变化,行朝一系的官员掌握着权柄,却人数上处于劣势,当初看似很多的官员若胡椒面似的撒到各处,立刻变得寡淡无味了。而江南士人虽然充任的都是低阶官员,但胜在人多,充斥在中央和地方各个部门,而他们自然也不甘心权力被‘外来者’垄断,希望能进入权力中心。
在这种政治背景下,因为先朝官宦大家,先遭蒙元的荼毒,后又被小皇帝清洗了一遍,可以说所剩无几,但也对选拔贤才造成了局限性。那些遗存的先朝名臣官宦世家子弟、门生也就成了重点考虑对象,而像这些家族往往都是因为在科举中获利,从而也会对子弟加强教育,以通过科举入仕,保证家族长久不衰,才会造就官宦世家。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称之为世家,也并非是有多少人出将入相,却是能够源源不断的有新人出仕,在官场上形成了绵密的关系网,振臂一呼便有众人响应,足以左右形势。吴家数代人皆有为数不少的子弟出仕,门生故旧遍布江南,已是当前少有的大家,且其在蒙元攻陷江南后皆守制在乡,无人仕元,其风范和气节足以为士人楷模,进而在江南,尤其是江浙地区甚有影响力。
当初众臣一力推举吴曦为后,亦是想欲借吴家的势力助朝廷安抚江南士人,稳定局势。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赵昺对此甚为反感,其意却是对于地方势力意欲打压,不想出现一家独大的政治局面,从而实现各方相互牵制,相互制衡,形成新的平衡,而便于皇权独树。
但是朝野各方势力,尤其是士人集团却并不想出现一位强有力的独裁者,改变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所以近来的朝争无论是谁发起,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进行的,不过他们发现小皇帝有武人的支持,又牢牢的控制着军权,加上潜邸之臣们的忠心拥戴,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几乎是不可能,进而才欲通过立后选妃之事进一步拉拢江南士人加强己方的实力,分化瓦解小皇帝的势力。
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中,小皇帝通过自己的手段将陈淑和李三娘填进了自己的后宫,表面上看是不忘旧诺,实际上也进一步巩固了自己与潜邸之臣间的关系。谁都知道陈氏兄弟一为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一为手握重兵的长江水军防御使,明眼人都看得出两兄弟的前途不止于此,正是新老交替之际的备选人物。
而李三娘看似只是一个小小蕃部首领家的女儿,但是其家族不仅在琼州,在两广畲族人中皆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说他们的朝中势力,但是也称得上是一方豪强,有了其的支持便等于得到了数十万畲族的支持,即得以稳定后方,又多了一条退路。
所以在这番较量中,吴曦得以立后,看似士大夫集团占了上风,其实众人也都明白这个让已小皇帝心生警惕,双方间的不信任进一步加深,反而将其推向了武人一方,也是他们对小皇帝与众将密会忧心重重的原因所在。可当下若小皇帝抓住了皇后国难期间浪费国孥的把柄不放,要严加处置,众臣还真不好说什么?
“吴家五世为官,三世入相,世代忠心侍国,怎么会出了如此不肖子孙!”文天祥听了看看被戴上重枷的咸平侯气恼地道。
“这咸平侯也算是出身忠烈之家,今日做出这等事情来着实令人痛心,也怪禹珉对其过于骄纵了……”陆秀夫言道。
众人也算知道了怎么回事,吴潜有三子,其中长子吴璞最为有出息,淳祐四年中甲辰科进士,初授校书郎,改除嘉兴府通制、沿江镇抚使。信赏必罚,将士用命。元人侵两淮,遣将会吕文德败之于泗州。及知镇江,能备兵息寇,累迁任吏部尚书,后与丁大全不和归乡;其长子宝谦,字叔逊,授承务郎平江路治中;次子宝礼,仕转运使。
吴潜曾收养族中子弟吴实,其有感于国家危难,弃文从武,任进义校尉、水军正将,与元兵交战而亡。便由吴璞将其幼子吴硕收入府中,视为己出,但是他有感于其幼年丧父,不免疏于管教,沾染了不少恶习。因吴硕袭承父爵,此次又赶上妹妹当了皇后,便进爵为县侯,随家迁入京中。他却不知收敛,结交了些京中的无赖泼皮,又觉得有了皇后妹妹撑腰,便以国舅自居,行止更为嚣张跋扈。
“左相,此事还需尽快解决,不论如何说其也算是吴家子弟,若是真被当街斩首。陛下就是与吴家彻底反目,而皇后必然被废,吴家连遭重挫如何会善罢甘休,定会调动各种关系与朝廷对抗。可陛下又岂是肯轻易妥协之人,自会对他们进行弹压。”文天祥也有些急了,内讧一起吃亏的肯定是吴家,受损失的则是朝廷。
“当下最主要的是要阻止陛下诛杀咸平侯,如此才能有周旋的余地!”陆秀夫扫视了一眼众人道。
“左相,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徐宗仁沉思片刻道,“诸位将陛下想的过于简单了,大家也知陛下对于这桩婚事多有不满,而其中缘由就是不愿受制于人,心中早已将吴家视为威胁。当下咸平侯不但口出不逊,还多有胁迫之词,以陛下的脾性岂能善了。而陛下行事向来是谋而后动,却又最擅于抓住机会,因而以下官所想,陛下不仅仅是借机诛杀咸平侯和废黜皇后。”
“徐尚书的意思是,陛下的目标是整个吴家,会以此为契机将吴家连根拔起!”刘黻有些吃惊地道。
“很有可能,诸位不会忘记当日在泉州,蒲家上下数百颗人头落地之事吧!”陆秀夫点点头,当年小皇帝行事之狠辣让他仍心有余悸,那真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吴家五世为官,族中子弟多入仕为官,即便隐居乡中者也不乏名儒大家,门生何止万千,堪称我朝官宦第一大族。怕这一次不知多少人会为之牵连,又有多少人头落地。”刘黻摇头叹道。
“看来当初确是我们错了,只想着能够借助吴家来稳定江南,却没想到有今日之祸!”陆秀夫有些懊悔地道。
“哼,你们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陛下恢复江南之时便镇压背主叛国之臣,其意就是要削弱江南本土势力,以便减少执政阻力,为行朝回归打下基础。但你们却曲解陛下之意,利用选秀之机,重新扶植旧朝势力,使之死灰复燃,导致朝中乱局不断。”这时应节严冷哼一声道。
“这……这,吾等当初亦是一片好意啊!”陆秀夫听了一愣,心中不禁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应节严一眼便看穿了小皇帝的意图。想想也是,吴家本已是江南望族,不论是否有过,皆会对朝廷形成威胁,本应是打压的对象。而当下吴家女儿入宫为后,使其家族更为稳固和强大,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朝政的外戚集团,威胁到皇权的存在。
“好意、恶意不过是一线之隔,当下已是覆水难收。”应节严看看众人皱皱眉道,“那吴硕今日口出狂言,也许只是其个人所想,但谁又敢说其他人没有这个心思,一旦他们羽翼丰满,又会不会做出欺君罔上之事。”
“应知事,那当下我们当如何呢?”文天祥听了心中发冷,帝王的心思永远不是他们所能猜测到的,当下一个不好,不但救不了吴家,自己这些人也得卷了进去,无奈之下他只能向应节严讨教。
“顺其自然吧!”应节严沉吟片刻淡淡地道。
“应知事,陛下正在气头上,还是劝一劝,别做出冲动之事!”文天祥听了一愣,咂摸咂摸嘴言道。
“怎么劝,难道吾等一起去向陛下为咸平侯求情?老朽担心陛下将吾这把老骨头拆了。”应节严笑呵呵地道。
“文相,应知事说的在理。吾等若是求情,恐陛下更会怀疑咱们与吴家关系密切,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使得朝局更加混乱。”陆秀夫拦住还要再言的文天祥道。他此刻也已经明白了,小皇帝领军前来并非是要针对皇后一人,而是防备他们的,一旦双方矛盾激化,陛下会不惜动武,彻底清理朝堂,进而实施武人治国。如此相较,牺牲一个吴家总要比搭上整个士大夫集团要好,这非是他无情无义,而是形势所迫,也是政治上的需要。
“还是陆相看得远,吴家能否存留就看他们的造化吧!”文天祥恨恨的看了一眼宫城之下示众的咸平侯言道。这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若非其一番妄言也不会让此事变的丝毫没有了回旋余地,并将吴家至于险地,即便吴家能逃过死劫,也再难翻身,重现今日之辉煌。
“陛下赏灯要回来了,诸位随本官前往宫门恭迎吧!”陆秀夫看小皇帝一行业已回转,向众人拱拱手言道。
“遵左相吩咐!”众臣随即回礼,重新排班后前往宫门候驾。
“和父,此事一个处理不妥,便是一场大劫,是否知会太后一声,现下也只有太后能够阻止陛下了。”刘黻故意与前后拉开距离,边走边与应节严道。
“万万不可,正是因为太后是唯一能制衡陛下之人,才不可擅动,非天下存亡之时不可动用。若是此时寻太后出面,只会让他们母子失和,互生戒心,日后再无人可以约束陛下了。”应节严摆摆手道。
“和父之言有理,可眼睁睁的看着吴家就此毁灭,吾还是心中有些不忍啊!”刘黻点点头言道。
“声伯,其实事情还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要看吴家是否懂事了,若是他们抓不住这次机会,没了也就没了吧,并无什么可惜的。”应节严淡淡地答道。
“和父为何也变的如此冷酷?”听应节严如此说,刘黻有些诧异地道。
“声伯,陛下已经渐渐长大,吾等也要离开朝堂,不可能时时伴随陛下左右,但是吾一直有些担心。”应节严没有回答,而是略带伤感地道。
“陛下已经亲政,左右亦有不少亲信之臣,江南业已基本稳定,和父还有何担心的?”刘黻疑惑地问道。
“吾受太后之托,辅佐教导陛下十年,教导其治国为君之道。陛下也甚是争气,不失为仁义之君,但是也正是陛下太过仁义,而使其行事不免优柔,这也是为君者的大忌。”应节严说道,“此前若是陛下当机立断处决了陈宜中,便可在江南立威,谁又敢再三挑战陛下的威严。而陛下却怯于祖宗家法,又顾及群臣的谏言,迟迟没有动手,这才留下了今日之后患。”
“和父此言虽偏激,对于君王来说却不失为金玉良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吴家若是做大,便会形成外戚干政之局,一旦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陛下则会处处受其牵制,不得不仰他人之鼻息,断送了今日大好形势。”刘黻点点头又道,“和父以为,陛下此次会狠下心来将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