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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武装实际上的瓦解,也就走入倒计时。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清末的客家人身上,他们以宗族为纽带,战斗力强悍无匹。几万个太平天国的“老兄弟”,就把整个东南半壁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后期太平军内斗,加上“老兄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耗掉了,曾国藩还真不一定能稳赢。值得一提的是曾国藩的军队架构也是类似,湘军虽然没有客家人那么能战,但同样是以宗族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军队,其战斗力完虐同时期的其他清朝部队。
如此一来,赵也就明白古代战争看一个地方是不是能战,关键就看它的共同体是否足够团结,政权的向心力如何。而古代王朝虽然能凭借自身的强势消灭境内的拥有血缘族亲,具有“自然向心力”的小共同体,建立大共同体,但是这也被历史证明是饮鸩止渴,注定其无法长久。事实上,秦之后的汉,之所以搞出“罢百家独尊儒术”这样的大折腾,也就是为了给巨大的“国家共同体”注入人造向心力。
不过,赵在思索中也发现在一些特殊条件下,这种模式也会发生变化,从以血缘为单位的小共同体变成以国家为单位的大共同体,秦就是一个这样的典型。处于气候干燥的大西北,秦人的日子显然无法和关东六国相提并论。
而然,秦国的生存压力却要比东北地区的女真人还要严酷得多,因为魏国之类的大国,时不时要去秦国打一波秋风。且历代秦王也不是安分的主,时不时要和东边的邻居开战。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秦国采取了变法,将境内的宗族小共同体一网打尽,将所有的资源整合成为了一个大共同体。这种模式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取巨大的力量,秦朝靠着这股力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灭了关东六国。
不过,这种模式的缺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原来小共同体内的人民缺乏最基本的认同感,别说被征服的关东六国了,就是秦朝故地也不认同自家政权。当刘邦打进关中的时候,没有多少所谓的“老秦人”自发地抵抗刘邦这个楚人,反而在“约法三章”后,恨不得刘邦留在秦地为王。在后来的楚汉战争中,秦地人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乃至以商业立国的齐国都显得比秦人能战。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秦朝法律过于严苛,三个人以上“无故聚饮”,就要被问罪。立志要将整个国家打造成一架战争机器,把每一个国民都变成机器内的零部件,除了秦王本人是操控机器的人之外,其余人连人都不能算,哪怕是臣子上书都要自称“待罪”。当举国之力打造的军队在巨鹿等战役中被消灭干净之后,秦国这架机器就像没了油一般,再也发不出半点力道了……
“当下要想维系我军的战斗力,就必须就对军制进行进一步的改革,将来自不同地域的小团体整合成一个大的共同体,以使军中上下一体,不因地域之分而导致战斗力下降。”赵笑笑言道。
“如何整合,又如何才能打破当前的体制呢?”陈任翁皱皱眉头,显然未能完全理解小皇帝的话中之意。
“这也非是几句话便可以做到的,而是要进行多方面的整合及改变,不过主要还是要靠严格的军纪、良好的升迁制度、军中的阶级制度等!”赵再饮杯酒言道,他知道要打破以血缘宗族为纽带的军队体制,且又要保证战斗力不下降,只能采用以军事纪律、军衔制度、升迁制度等维系近代的军事制度。
“陛下……”
“麟州,陛下是来家中做客,国事可稍后再议!”陈任翁还想再说,却被陈则翁打断了,指指新上的菜肴对皇帝言道,“陛下,尝尝这些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也好,咱们先饮一杯!”赵看看已有人将桌上的菜撤掉,又端上四道新菜,确是鹌子羹、鸳鸯炸肚、沙鱼脍及鲜虾蹄子脍。而古今同例,新菜上桌都要先饮杯酒的,他举杯相邀道。
“陛下,请!”陈则翁等也赶紧举杯道。
“陛下,这鹌子羹不错,不要只是喝酒!”王德为小皇帝盛了一碗羹汤奉上,并劝道。
“府中的家厨不比宫中御厨,手艺粗鄙,可这道沙鱼脍确是不错,陛下尝尝!”陈则翁也另拿起一副箸子,给小皇帝夹过一片放到盘中道。
“嗯,这羹汤也是不错,很有些滋味!”赵先喝了口羹汤道。其实所谓鹌子就是鹌鹑蛋,说起来就是蛋羹,却不是单纯的蛋羹,里边还是添加些佐味的食材,但他只吃出了火腿、海米,而自己连喝了数杯酒,正好可以压压酒。
“府中家厨手艺定也不错,只这刀工就是不凡!”鱼脍便是后世的生鱼片,高手可以刀将鱼肉切成极薄的肉片,而赵以箸挑起看见鱼片薄如纸,照看可见对面的人脸,仿佛透明的一般。随后才蘸了些酱料,放到口中。
“既然陛下不嫌粗陋,便多吃些吧!”陈任翁听了夸奖,又见小皇帝吃的津津有味,笑着劝道。
“陛下,后续尚有几道菜拿手菜,陛下也要尝尝!”皇帝吃的高兴,陈则翁自然也高兴,也跟着劝道。
“寻常家人聚宴,也是如此吗?还只是因为朕来而添加的!”赵听了却是放下箸子问道。
“陛下误会了,家中人口众多,自然要多做些,并未因陛下前来而另行添加!”陈则翁听小皇帝如此问,先是一愣,但很快意识到陛下之意,连忙解释道。
“哦,真是如此吗?”赵听了皱皱眉道。
“兄长勿要欺瞒了,陛下怎生看不出来!”陈任翁看小皇帝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便知瞒不住,索性承认了,转而又道,“陛下也不必多心,寻常人家来了客人,也会多做几样菜肴待客,况且陛下身份贵重,又是初次来府中做客,多准备几样菜肴也是人之常情啊!”
“嗯,此话确是在理,再说朕也算是陈家的女婿,头次上门是该好好款待一番,但也不必过于破费,否则朕以后怎敢再上门来!”赵听了老丈人的话,也觉的自己太过敏感了,笑着言道。
“陛下说的是,臣惭愧,但平日府中并非如此奢侈!”陈则翁听了讪笑着道。
“陛下,平日父亲也常常教训吾等要节俭持家,以致家中孩子们都盼着过节,如此才能解解馋的,所以今日才会多备了些!”陈昌时也解释道。
“既然如此,咱们便都多吃些,也莫辜负了美食,浪费了银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赵也不好过于苛责,重新拿起箸子笑笑道。
“陛下所言极是!”见小皇帝已经重新开吃,陈则翁也拿起箸子示意众人一起。可心中却暗自苦笑,今天若不将着桌上之物都吃进肚子中,只怕也难以让陛下相信了。
几个人发扬‘光盘’精神,在小皇帝的带动下一阵猛吃。而陈昌时却是暗自庆幸,幸亏听了叔叔的话,否则真弄些山珍海味,那误会将会更深。可看着桌上的菜,虽然减了份量,却也并不少,这么吃下去,只怕撑不死,也要多运动下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也只能勉力将盘中餐塞进口中,直到盘子见底儿才住了手。
“吾刚刚想过陛下之言,早在建军之处陛下便严肃军法,后又一力推动军改,实施军政分开,加强兵部之权,以及实施文武官制合流,便是为了今时所言吧!”陈任翁揉揉肚子,给还在喝汤的女婿斟上茶道。
“嗯,正是!”赵点点头,并没有否认道,“我朝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始,便实施以文治武之策,以免重演前朝武人为祸重演。这虽然避免了有藩镇割据之祸,但是也造成军力下降,三百年中胜少败多,不得不向蛮夷纳贡以换取和平,更是不得不承受靖康之耻和亡国之恨。”
“陛下一心中兴我朝,欲重振大宋雄风,才欲该祖宗之法的!”陈则翁言道。
“不错,但太祖实施以文治武却非一无是处,也有着极为现实的意义!”赵再点头道。
“昌时、礼时,你们去到厨房中看看,催一催!”陈则翁听小皇帝所言涉及到国之大事,且似有醉意,担心说出些‘儿童不宜’的敏感话题来,便使了个眼色让子侄回避,以免泄露招致祸患。
“是,父亲!”陈昌时在官场混了多年,立刻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拉拉还懵着不知何意的兄弟施礼,匆匆退出去,想着借回避之际,也赶紧到厨房说说将菜量再减一些,免得将皇帝撑出个好歹来。
“太祖因时施法,遏制了武人的权力膨胀,使得士大夫得以占据朝堂,虽避免了武人为祸,有矫枉过正之嫌,而如今却也不能忘记。”赵笑笑喝口茶接着道,“武人为祸之始往往是掌控了军权,大力提拔使用宗亲和乡佬,结为亲信集团,而我朝沦陷也与吕氏叛降不无关系,他们集体降元导致两淮防线失守,将我朝至于险境,这又使得朕不得不防旧时重演。为此打破军中的小共同体,结为大的共同体也是势在必行……”
第1002章 意会言传()
陈氏兄弟两人看小皇帝痛心疾首的斥责吕氏集团为祸大宋,他们也是深以为然。吕氏集团之首吕文德也算是大宋的一代名将,纵观他的一生,“自奋于兵间,周旋三边,大小百战”,创造了一系列辉煌的战绩,在宋朝抵御蒙古侵略的过程中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可谓是南宋抗蒙的中流砥柱。
宋廷对其也极为倚重,“列之于三孤,崇之以两镇”。降蒙后的刘整曾谓:“南人惟恃一黑炭团。”亦可见其在宋军方的重要地位。但是吕文德也有非常腐朽的一面,其入京朝见,由赵希静代理统帅他的军队,结果发现吕文德的军队“军无宿储,万口藉藉,愤吕掊克”。贪污军饷,将朝廷养兵之赋入为己的情况也是常态。
除了贪污**和素质低下以外,吕文德更为人诟病的还有阿重用私人和攀附贾似道,尤其是他大量起用自己的族人和同乡,形成庞大的军事集团,甚至将家族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时人称“沿边数千里皆归其控制,所在将佐列戍,皆俾其亲戚私人”。此外吕文德还爱排挤他人,刘整就是遭吕文德阴谋排挤而降蒙的,给南宋造成了重大损失乃至威胁。
在吕文德死后,其弟吕文焕成为吕氏集团的掌门人。在咸淳六年春天的时候,他率领一万五千人、兵船百余人想奇袭襄阳西北方的元军造船基地万山堡,结果被元军大将张弘范击退。此后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曾经派张顺、张贵两星第前来救援,虽然突围成功,送来了城内急需的盐、布等物资。
但是张顺随后便战死,而张贵则在向叛将范文虎求援时被元军杀害。随着物资一天天被消耗,城内士兵越来越少,再加上元军的几次劝降和利诱,吕文焕最终在咸淳九年向元军投降,襄阳城宣告失守。对其的投降,蒙元如获至宝,这不仅由于襄阳的战略重要性,更加上吕氏家族在南宋举足轻重的地位。吕氏子弟不仅把握着大宋权柄,子侄遍布台阁,随着他们的投降,大宋在蒙元面前再无机密。
吕文焕降元后,蒙元优待吕文焕、招降吕氏子弟与部下,并奉旨入朝觐见忽必烈,并主动为元朝策划攻打鄂州,自请为先锋。其跟随伯颜等征讨南宋,招降沿江州郡,陷沙洋、新城、鄂州等城。当时沿江诸将多是吕氏旧部,争相望风款附,宋廷多次派人请和,吕文焕不听。一路高歌猛进,直抵都城临安,率先入城,持黄榜宣谕军民,并与吕文德之婿范文虎参拜两宫太后。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陈氏兄弟对于小皇帝的忧虑深以为是。虽然吕氏军事集团在抵抗蒙古侵略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但在吕文焕投降以后,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倒向元朝一方,成为导致宋亡的重要因素,因此若如吕文德培植家族军事集团一般,是不利于大宋的长远利益的,且这种局面必须要打破才能够避免重蹈覆辙……
“陛下之意属下清楚了,但是如何实施还请明示!”陈任翁已经意识到了消除军中宗党的意义,但是对如何操作却毫无头绪,施礼请教道。
“要想改变军中现状,促成变革,兵部可谓责任重大,称为主导者也为过。”赵捋捋思绪道,“此事的关键在于扭转军中上下的思想,打破以宗亲、乡邻为纽带的利益团体,变为效忠国家的军队,而非效忠于宗族,明白国家的利益要高于宗族的利益。”
“属下明白,但当下军中形势已成,若强行推动,恐怕会打破平衡,使得战斗力下降!”陈任翁已经明白皇帝的意图,可不无忧虑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麟洲先生说的很对,我们当下的变革都要以不损害战斗力,不引发动荡为基础,因此军中的变革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讲究方式和方法,使用些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