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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儿不敢!”老头儿见了也慌乱的连忙回礼道,“大帅,这江心耸立的巨石,俗唤‘头珠’,下边的唤‘二珠’、‘三珠’,呈品字形排列在南北两漕的出口处。因为它们不常露出水面,所以人们把它们称为暗棋礁。将滩流一劈两半,分成南槽北槽。头大珠石身侧和礁石区、泡漩区之间,南北各有一条极为狭窄的航道,起初人们都想躲着大珠,直接滑进这条航道,却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被吸向大珠石,落得个粉身碎骨。不知什么时候,后来的人们心一横,干脆冲着大珠石去,于死路中去寻找一条生路。”
“这乃是死中求生之法啊!”刘师勇听了惊道。他早已看过此滩水流紊乱诡异,即便军中最富经验的舵师也无法判断江中暗漩的方位。谁想到要驾船到滩头不变航向,直接朝着大珠石冲去,那样子就活象是去跟大珠石拼命。而到了大珠石眼皮下,再猛一转舵搭上回流,谁又知船便能顺顺当当过了大珠石。可机会却只在一霎那,慢了,则一头撞上大珠,全船粉身碎骨;快了,则被漩涡拖入江底,一行尽喂鱼虾,其中惊险想想就能惊起身冷汗。
“大帅所言正是。”又有一位中年滩师接言道,“船过崆岭,惊险万状,特别是洪水季节,珠石尽埋江底,激浪翻滚,水柱冲天,更令人怵目惊心,行船若有偏离,概莫能存。而逆水行舟更是险上加险,过去通航之时在此沉没的船只不知凡几!”
“哦,若此时溯水行舟已无可能了吗?”刘师勇扭脸看去,皱皱眉问道。
“大帅,也……也非是不能,江水枯水之期南漕水流紊乱,舟船不可行,但可走北漕,不过却是只能行百石的小船,这官军大船皆是五百石以上的大船,万万是过不去的。”中年滩师犹豫了一下,可看到刘师勇凌厉的眼神,又不敢不说,低下头咬着牙道。
“只能行百石小船?!”刘师勇听了心中一沉,喃喃道。此次西征选择在秋后进军,就是因为担心江水湍急,难以通过险滩。而此前制定计划时,也考虑到此节,出动的战船皆是中型战船和小型战船,到了夷陵后又征调了一批中型辎重船,减少单船载荷,却没想到依然难以通过。
“正是,即便是小船也要将船上货物卸掉,或以小船,或以人力搬运到滩前,待空船过后再重新装载!”中年滩师壮着胆子再次回禀道。
“汝等若是能将官军战船引领过滩,本帅不吝重赏,皆赏银百两!”刘师勇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声开出了赏格。
“大帅,小的等也盼官军能够收复川蜀,但是这实难从命,赏钱虽高却是没有命花啊!”几个滩师相互看看,皆是摇头苦笑,没有人敢接。
“本帅记的书中所载,前时可通大船,此时却不能了吗?定是尔等通敌,故意阻官军入蜀!”刘师勇听了脸色骤变,指着几个滩师厉声喝道。
“大帅饶命,非是小的等不尽力啊!”几个人见兵丁们纷纷抽刀弄枪,吓得纷纷跪下大呼冤枉,一时哀声大气。
“大帅,小的知道前时确有五百石的舟船在秋水时节溯流而上,但是也要卸载重物,空船行舟。”这时一个年少的滩师惊吓之下大声言道。
“哦,你起来回话!”刘师勇闻听面色稍缓,指指其言道。
“谢大帅不杀之恩……”那滩师连忙磕了个头道,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也吓的腿软了,还是两个亲兵将其拎了起来,不过两条腿也是抖的筛糠一般。
“小的记得那年江水水位与今年相差不多,有一巨商急着回家,坐的也是大船,情急之下便冒险行船,尽管过去了,但是船帮也被岸边礁石擦伤,修理后才能成行!”年轻的滩师缓了缓才言道。
“李狗儿,你不懂就不要胡言,那年还是老朽带船过的滩,水位是相差无几,可也没有那几块大石在江中。误了大帅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砍啊!”那老年滩师听了却是歪着头大声斥责道。
“钱爷,此时说也是死,不言也是死,只能试试了!”李狗儿哭丧着脸道。
“你起来回话,到底是如何?”刘师勇知道事情重大,不能出现丝毫纰漏,否则大军只能无功而返,于是指指老滩师言道。
“唉,大帅刚刚所言有大船可溯流而上也是真,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老滩师未言先叹口气道,“小的那时尚在幼年,曾随老人行舟江上,那时即便千石大船也能畅通无阻,可后来江岸崩塌,无数巨石落入江中阻塞了河道。直到二十余年后,巨石被江水冲开,才勉强能行小船。其所言勉强能通五百石的船只也是真,但前两年又有山石滑落,挡住了水道,非是小老儿不肯尽力啊!”
“以你之意,只要将水道中靠岸的那几块巨石移除,便能通行大船?”刘师勇眼前一亮道。
“若是真能将那巨石移除,小老儿敢以性命担保王师大船可以通行。”老滩师拍着胸脯言道,可转而却又面色黯然,“大帅,那巨石重有千钧,岂是人力可为,即便以火烧碎石之法,可江水汹涌也无法为之。”
“本帅自有办法将巨石移除,而汝等若能将船队平安带过险滩,本帅所言赏金也会依初兑现,绝不失言!”刘师勇此刻却是面露喜色,笑着言道。
“小的等敢不尽力!”几个滩师相互看看,眼神中仍是不信,可命总算保住了,齐声施礼道。
不过他们很快就相信了。刘师勇当然知道要以人力凿石扩充水道即便能行,也非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但是如今他们手中有了火药自又不同了。他立刻调动辎重军工兵营下水在巨石上开凿炮眼,然后填充火药,炸石开路。
随着工兵的到来,工程立刻开始,而即便如此工程量依然不小,为了保证能一次爆破成功,每块巨石之上都开凿了十数个炮眼,最深的达数尺,口径也有数寸。刘师勇知道水情变化很快,一旦水位再度下降,即便将巨石移除也难以通行,于是下令必须在明日天明完工。
于是乎,崆岭滩上篝火通明,凿石声持续到了半夜。黎明时分,随着持续不断的响彻山谷的爆炸声,水道中的十多块巨石化作了漫天的碎石雨,在江水的裹挟下向东而去。待爆炸声停止,硝烟散去,除去挡水的巨石,水道豁然开朗,水流也相对变得平稳,北漕水面形成一条五丈宽的新水道。
不过三珠石尚在,仍然对行船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再者巨石虽除也使得水面之下的情况不确定,战船能否平安驶过,还是让众人心中没底儿,脸上不免浮上一抹忧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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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 闯滩(二)()
航道疏通完毕后,刘师勇先分遣数艘小船试航,命水手分站在两舷用竹篙一步一插竿,一步一打探,竿头一触到石头时,便呼叫让领江指挥舵师,正确扳舵,避开礁石,并将位置和水深记录在案,同时测定水速。然后绘制水图,将暗礁的位置一一标注。
几艘小船试航成功,且制出航图后,众人皆松了口气,但是对中型战船能否通过还是不敢确定。而中型战船在千石至一千五百石,无论是长度,还是宽度比之小型战船都要大出不少,灵活性和操控性皆差的多,因而新辟的航道小船可以通行,中型战船却未必。
“本帅座船先行,待成功之后,尔等再随行!”刘师勇见众将还有疑虑,笑笑颁令道。
“都帅乃是一军之主,怎能犯险,末将愿率先试航!”先遣船队统领彭辉上前施礼请命道。
“末将不才,亦愿一试,虽死无悔!”随行的护卫炮船指挥使周平也请命道。
“不必再争,本帅的座船船体最大,只要此船能够通行,整个西征船队的船只皆可过此险滩。且本帅身为长江防御使,身先士卒既是职责,也是本分!”刘师勇摆摆手,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言道。
“这……末将等遵命!”大家皆知刘师勇所乘的战船长十八丈五尺,宽三丈一尺,要比海船要显得胖一些,船楼有三层,可搭载四百名士兵及随身装备,或千余石货物。船以五对轮桨驱动,在船艉至两层动力舱,分别由五头牛推动锥轮作为船的动力,在水势平稳的水面上可日行五百里。此型车船是此次西征船队的主力战船,只要其能够通过,其它战船自然不在话下,眼见其意志坚决,大家也只能遵令。
刘师勇令座船上无关人等皆下船,只留操船的水手,他站在驾驶舱中督战。主将不惜性命,底下的兵将自然用命,两位滩师受其勇所感也上船指导。他按照滩师的指点,不走礁石密集的南漕,走水流相对湍急、大珠雄峙的北漕。
刘师勇听进滩师的话,面对卧漕水不躲躲闪闪,而是依照其吩咐,大胆朝着大珠石前的卧漕水开船。果然,这一招避免了战船碰石头的危险,船从开辟的深漕急水中破浪而上,化险为夷。两位从来只为木船把舵过崆岭的滩师,想不到这位身居高位的将军很快就掌握了直冲卧漕水的功夫,无不对其的胆量深表钦佩。
帅船成功通过崆岭险滩,打破了千石船无法溯流而上的魔咒,且意义重大。这不仅是打开了西征的通路,也开通了长江中游通往上游的航道,使兵员和物资可以源源不断的送入川蜀,支持西征作战。同时为川蜀与江南之间架起了商桥,降低了运输成本,有利于两地间的物资流通,互通有无。
先遣船队一一安全闯过了崆岭滩,刘师勇知道机不可失,一边命人通禀文天祥尽快率大队过滩,并留下几名引水和水图准备接引大队过滩;一边整队继续向西,因为前边还有更为恐怖的青滩在前,只有闯过这道险滩才能兵进归州,夺取这个战略要点……
“钱爷,是嫌这赏银咬手,还是嫌少啊?”在安排好诸事后,船队再度起航,锥盘在十头牛的全力催动下,轮桨高速旋转,催动着战船奋力向前,但是在流水的抵消下,航速并不快。刘师勇与那位老滩师在舱中说话,而案上摆着他依约给付的赏银,可其却坚决不受,他面带诧异地问道。
“小老儿在都帅面前哪里敢称爷,如此称呼要折杀草民了。”老滩师钱水生施礼再道,“小的无功不敢受都帅如此重赏,还是收回成命。”
“老丈为本帅出谋划策得以渡过崆岭滩,怎能说无功呢?而本帅言出必行,老丈尽管受了便是,以后还多有仰仗!”刘师勇以为是老头儿担心自己找后账,笑笑言道。
“都帅,非是小老儿不想要,而是前方的青滩比之崆岭滩更为惊险,实在是担心有命赚,而没有命花。还请小老儿年事已高,放我一条生路吧!”钱水生连连施礼哀求道。
“老丈,此言怎讲?”刘师勇看钱水生这样的老滩师都心生怯意,心中一凛,意识到前途肯定比自己的设想还要艰难,摆手示意其坐下,并命亲兵看茶。
“都帅可能有所不知,前人曾有警语自古有有新(滩)无泄(滩),有泄无新,又有涨水的泄滩,退水的青滩之说。”钱水生言道。
“还请老丈详解!”刘师勇长期在两淮任职,对于长江水情的确不知道,却也清楚长江三峡又三大险滩,青滩正是其中之一,于是虚心求教道。
“都帅,青滩古名豪三峡,长约四里,由头滩、二滩与三滩组成。而青滩之所以又叫作新滩,乃是因为晋、汉时山体崩塞,故名新滩。”钱水生谢过后言道。
“嗯。本朝范成大赴川任制置使,在其所著的《吴船录》确有如此记载。陆稼轩在《入蜀记》中也曾提及,曰新滩两岸,南曰官漕,北曰龙门。龙门水尤湍急,多暗石;官漕差可行,然亦多锐石。故为峡中最险处。”刘师勇点点头道,知道其言不虚。
“都帅即已探听过,自然也知青滩在少水的时节行舟最险。雨季洪水下泄,水涨滩平,水势较稳,行船并无大险。而枯水季节,江水下跌,水落石出,形成陡坎跌水,头滩会出现丈高的陡坎,形江中瀑布。靠北又有三尖石卧江心阻截中流,还有状如天平的天平石阻截江水正流,航行必走曲折婉转才能过滩。船行至此,势如脱弦之箭,飞泻而下,稍一不慎,即刻船毁人亡。小船在此翻覆不计其数,早年船多时,几乎日日都有船翻沉,即便倾覆四、五之数也不罕见!”钱水生说到最后表情沉痛,言语低沉地道。
“若是我们效仿过崆岭滩之法以火药清理航道能否可行?”刘师勇沉吟片刻言道。
“都帅,不一定可行!”钱水生叹口气言道,“火药之威,小的已经看到了。可泄滩是两岸因山崩崖塌,巨石滚下长江横断江心,形成滩南岸长达三十余丈的坚硬岩石层,形成蓑衣石。那些裸露的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