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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远想了想,把手里的盏碗放在紫檀木圆桌上; 说道:“迎他们过来。”
李鼎应是,转身快速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 张居龄和杨若便一起进了雅间。
“张公子,杨大人……”
王致远起身行礼,又让李鼎安排些菜肴、点心、酒水之类的端上桌。
张居龄俩人也拱手回礼; 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贸然请俩位前来,着实是有要事相商量; 打扰之处还望见谅。”王致远亲自给他们满上茶。
杨若俊眉一挑; 笑容率性:“无碍的。世子爷客气了。如果我们不想来; 你如何请也是无用的。”
“那王某; 就先谢过俩位了……”
王致远并不意外杨若说话的态度; 他甚至觉得; 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清高、散漫、不羁、傲气。之前的嬉笑怒骂不过是掩饰。读书人,特别是像杨若这样的,少年得志,三元及第,其父亲又是内阁的东阁大学士……如此的家世、背景,又经过长年累月的熏陶,才情心志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张居龄没有说话,也不问王致远找他做什么。他慢慢地喝着茶水,等王致远自己说话。
“……听闻西湖春有一道名菜——西湖醋鱼,世子爷知道吗?”杨若顺着打开的槅窗看了看外面的景致,问道。
王致远笑了笑:“已经让厨子做了。”
“张老三,你跟着我混,不错吧?世子爷请吃西湖醋鱼呢,旁人可没有这口福……”
张居龄看他一眼,竟然点了头,“是。跟着你混,很不错。”
王致远咳嗽几声。杨若这问的也太……没想到张居龄还回答了。他喝的茶差点儿喷出来,连忙摆手:“不是什么精贵的好菜,你们要是愿意吃,我日日要西湖春给你们做了送过去。”
“那还了得?”杨若笑道:“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在京都可就出名了。”
王致远大笑。
正说着话,店小二端着大红的托盘过来上菜了。后面还跟着布置碗筷的。
等一应的吃食都齐全了,李鼎才关了雅舍的门,和树鸣、杨若的小厮德顺等守在了门外。
杨若首当其冲,拿起筷子就直奔西湖醋鱼去了。
“……不错,鱼肉鲜美,还带有蟹味,又酸又甜……”杨若吃的赞不绝口:“真是按照我的喜好做的。”
“是别有特色些。”王致远点点头,他又问张居龄:“居龄兄,你觉得呢?”
“……还好。”张居龄只吃了一筷子西湖醋鱼便换了其他的菜,他嫌弃太甜了,腻味的慌。
“他不喜欢吃甜食。”杨若笑起来,俊朗的脸意气风发。
酒过三巡。
王致远切入了正题:“发往灾区的粮食又出现了问题,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我近几日去了趟大理寺,方威也是一筹莫展。”
“你去找方威了?”杨若问道。
王致远“嗯”了一声,解释道:“倒也不是我故意去找他的,外祖父家里有一个表弟在大理寺任左寺正,我奉了母亲的指示去给他捎句话……然后就见到了方威。”
杨若不太相信他的理由,就那么巧?王致远一到大理寺就碰到了方威。
“我倒认为,世子爷应该尽可能地避着方威。”张居龄温和地开口:“赈。灾。粮事件涉及到定远侯府,在情况还没有明朗化的时候,避嫌才是良策。”
“居龄兄说的我也知道,但家父蒙冤,心急火燎的,一刻也坐不住……”王致远叹气。
“侯爷的心情可以理解。”张居龄想了想,说道:“你这样的漫无目的也不是办法,不如暗地里去查一查方威的底细。”
“方威?”王致远一愣。
“是。”张居龄看向杨若:“……不是说方威是严良的人吗?”
杨若“嗯”了一声,抿了一口热茶,接了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查严良?反正方威是他的人,就算真的有什么猫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定远侯府上一次不是劫持过严良的嫡孙吗?”张居龄说的事不干己:“……现在的严府估计防卫的是固若金汤了。”
“居龄兄说的对。”王致远点头:“实不相瞒,这次事发后,我也夜探过严府一次……结果连院门都没有进去,严良调动了神机营的弩。箭。手防着……”
“连神机营都用上了?那可是保护圣上安危的人。”杨若手里把玩着酒杯,自问自答:“看来父亲说的没错,严良得圣上宠。信,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也就罢了……保家护院的事情居然去用神机营?他还真当自己是圣上了?!”
张居龄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吭声。他相信绝对的权。力。严良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料定了圣上不会管,或者说是圣上允许的。
槅窗外的小溪哗啦啦地流淌,被太阳光一照,像一条闪闪发光的银腰带。
王致远停顿了一下,“……他会不会是自己调动了神机营……”
“不可能。”张居龄说道:“严良作为首辅,再怎样,也不会笨到这么明显地欺君妄上。”
“暂时就按夙之说的去做吧。”杨若笑了笑:“派一拨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轮流监视着方威,我就不信查不到什么。”
……
张居龄是下午未时回到的春在堂,顾晗午休还没有醒。
西次间里,桃红和巧珍站在一旁守着,见到张居龄就屈身行礼:“少爷安好。”
“……下去吧,少夫人这里有我在就好了。”张居龄摆手和她们说道。
俩人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张居龄挑开浅色的床帐去看顾晗,她裹着大红色叠丝薄衾睡的香甜,红唇微张。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入手很光滑,皮肤也白皙。人家说肤若凝脂,就是这样吧。
顾晗大概是觉得痒,哼哼唧唧地去躲,但是躲不开。她索性翻过身,背对着张居龄继续睡。
张居龄瞅着妻子麻利的小身板,低低地笑了,也不再骚。扰她,起身去了净房。
夜晚一到,温度便没有白天那么高了。
而此时的杨若刚从翰林院出来,他送了张居龄回顾府后,没有回家,径直坐马车来了这里。
德顺正站在马车旁等他。
“……少爷,奴才刚才看到离先生了。”
等杨若走到了跟前,德顺说道。
“离枉?”
杨若俊眉一皱:“你在哪里看到的他?”
“离先生往午门的方向去了。”德顺右手指了指。
去午门的话应该就是进宮。可是离枉为什么要进宮?他要做什么?杨若想了一会,父亲在东阁……难道是去找父亲的?他心里一紧,说道:“咱们也去午门口等着。”
德顺应了是,去和车夫交待。
午门居正中,有五个门洞。通体的红墙,黄琉璃瓦。气势雄伟。
杨若他们去了右掖门的附近。
酉时一到,天就完全黑了。
“少爷,咱们回去吧。”德顺揉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或许老爷早就回去了……”
“不会。”杨若摇头,“午门是出宮的唯一正门……离枉如果真的去找父亲,就只能从这里走出来。”
德顺“哦”了一声,又去了马车附近。他和马夫比较熟悉些,想问问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他好饿。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思远和离枉果然一起出来了,走的通道正是右掖门。
“父亲。”杨若走了上去。
“月溪,你怎么在这里?”杨思远看见儿子,怔了一下,问道。
月溪是杨若的字。
杨若笑了笑:“等你。”说完,他仿佛才看到离枉的样子,“离先生也在啊?”
离枉拱手行礼:“……我有事情来找杨大人。”
杨若看了看他:“是吗?”
离枉被杨若看了一眼,后脊背莫名的有些凉,干巴巴地点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方便和我也说一说吗?”
“这……”
离枉被问住了,转头去看杨思远。
“月溪,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杨思远脸色疲倦,“时辰也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杨若应了是,往自己马车的方向去,走了半路,转身喊一直跟着杨思远的离枉:“离先生愿意同我乘一辆马车吗?我想向你讨教一些事情。”
离枉有些不快,他今日一再地被杨若缠住,想打听一下杨思远对徐沛什么印象都没有机会……但是又不能拒绝杨若。
离枉笑的牵强:“……是在下的荣幸。”
杨思远右手食指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摆手和离枉说:“你去吧。”他踩着脚蹬就上了自己的马车。skbdowngg
第72章 72()
马车慢慢地驶过长街。夜,一片寂静。
离枉上了杨若的马车后; 坐在其对面。
“……离先生; 喝茶。”
杨若拎茶壶满了一盏; 递给离枉。
“谢少爷。”
离枉双手接过; “……碧螺春的茶味当真香浓。”
杨若眸中幽芒一闪,离先生要是喜欢; 到了府里我让德顺给你送去一包。”
“少爷客气了。”离枉笑了笑:“属下不敢。”虽然是推拒; 但杨若对他也算是尊敬的了。杨大人那么多的谋士,也没见杨若主动送给别人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他得力。
杨若见他这样说了,便不再让,换了话题:“离先生怎么来宮里找我父亲了?”
离枉没有思索很久,就说道:“是大人让我查赈。灾。粮被掺沙子的事情; 有了眉目,我想着事出紧急; 耽误不得……”他就算这会儿不说,杨若去问杨大人,杨大人也会说的。倒不如他卖个好人情。
杨若“哦”了一声; “查出什么了?”父亲作为内阁阁老,关注这件事不奇怪; 各官员的折子毕竟得先通过内阁; 而后才到的圣上手里。
离枉挑了一些可以说的:“……估计是定远侯府自己做下的……”
“定远侯府?”杨若抬眼看他。
离枉“嗯”了一声; “在下和永康候小侯爷一致是这样认为的。”
“你认识徐沛?”杨若垂眼冷笑了一下。
离枉倒也不慌张; “属下常跟在大人的身后; 小侯爷对属下有印象也是看大人的面子……”
一派胡言!杨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再说话了。离枉刚才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自己中午还和王致远讨论这些事情……一个战场杀敌的功勋世家还不至于做残害黎民百姓的肮脏事……更何况,这事情是在王致远那里出的事,定远侯家是有多傻?甘愿自作自受!
“少爷是不是想不明白?”离枉看他不说话,又说道:“属下也不懂他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杨若没有回答他,却问道:“离先生博学,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人?”
“什么?”
“吕布。”
离枉一愣,“少爷说的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
杨若笑笑道:“是。”他又给离枉满了茶,“吕布早年间认了丁原为父,丁原欣赏他的才华又可怜他丧父,对他甚好,说恩重如山都不为过。然而吕布却见利忘义被奸贼董卓收买了……再后来,司徒王允为了诛灭董卓设下计策,用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为了一个歌妓,父子俩互相残杀,吕布杀了董卓。”
杨若说完,看向离枉,“离先生觉得故事到这里结束了吗?”
离枉后脊背一凉,说不出话来。
杨若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回应,“吕布的结局是被自己的部下背叛,被俘后处死的!他先背叛了丁原,又背叛了董卓……因果轮回到最后,他也是被人背叛。”
这时候,马车外传来德顺的声音:“少爷,到家了。”
杨若答应了一声,率先往马车外走,挑起帘子的瞬间又说:“凡事有因就有果,一个人,他做下什么样的因就会承受什么样的果……离先生,你说对不对?”他的话说到这里,对离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如果再背着杨家和徐沛有什么来往,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离枉大骇,杨若聪明过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说,怕是察觉到什么了。
德顺摆上梯蹬,杨若踩着走下马车。离枉的事情还没有告诉父亲。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打草惊蛇、想看看徐沛收买离枉的真正意图……要不是为着这些,他早收拾了离枉。
月白风清。
顾晗这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下午睡多了,晚上就不怎么瞌睡。张居龄在他的右侧躺着,很安静,应该是睡着了。
“呼~好烦。”顾晗小声地叹气,睡不着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