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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听刚才话里的意思,姑娘唤他做哥哥?阮家原来还有这么个天仙般的妹妹,我竟不知?”
他声音低醇,尾音微微上扬,天然带着哄诱之感。
阮仪芳的心跳得更快了,低头抓着裙子上的丝绦,“我、我是阮家二房所出,自小住在泉州,前些日子刚随母亲进京,现就住在叔叔家中,表兄不知道我,也是情有可原。”
程俊驰觑着她的脸,不放过丝毫表情变化,渐渐,唇角就扬了起来。
他打万花丛中过,这丫头打的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但看破不说破,最近他在京中声名狼藉,别说那些高门闺秀不愿搭理他,便是秦楼楚馆的歌妓都不屑给他弹曲儿,闷了这么久,索性就陪她玩玩。
既然是她阮家坑害他到这步田地,自然也该让他们阮家的姑娘来收拾这残局。
***
那厢,阮羽修骂骂咧咧出了丰乐楼,不敢耽误时辰,怕阿姐发现,拿了缰绳翻身上马,抄近路疾奔。
坊巷幽深,杂物堆叠成团,高高摞在两边,人烟稀少,马儿跑得还算欢快。忽然,马蹄子被什么绊倒,“嘶”的一声长鸣,连人带马一块往前栽。
好在阮羽修反应快,在触地的瞬间蜷起身子,顺势往前翻滚了一圈,减缓了冲击力,这才保住了小命。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顶又罩下一片黑影。他单手撑地躲跳开,勾拳同来人对峙。却见四面屋檐墙角,接二连三窜出许多人来,各个都着劲装,蒙脸面,根本看不清面容。
阮羽修沉眉,程俊驰这么快就带人杀回来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整个北镇抚司都叫他搬来了?
“阮世子还是莫要抵抗,我家主子只想请你过去喝盏茶,没别的意思。你若乖乖跟我们走,便不用出苦头……”
领队的还没说完话,阮羽修就不屑地笑道:“乖乖跟你们走?你以为阮家世子,就真是‘软柿子’么?”
话音未落,他拳头便招呼上。
他身手自然不凡,但终归寡不敌众,几个回合下来,力气便有些吃不住,粗喘大气,渐渐被逼退至角落。
领队的眼露轻蔑,豁然拔剑朝他冲来。
阮羽修气性上来,咬紧牙关同他将他扑倒,一把扯下他脸上遮面。
日光凛凛照下,一块青痣闪动凶光。瞧着不像锦衣卫的人,那会是谁?
他略略晃神,就听咚的一声,疼痛从后脖子传来。他摇晃了几下,头晕目眩,应声倒地。
20。第 20 章()
书肆二楼。
阮攸宁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总在不断重复前世被毒瞎双眼时的画面。
——她被四个强壮的婆子摁住四肢,强压在地上。一个方姓内侍捧着漆盘,笑盈盈向她走来。她挣扎、反抗,嘴里呜呜乞求,却只有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的份。
“不要——”
她豁然睁眼,喘着粗气,心还突突乱跳。茫然打量四周,金芒透过轩窗斑驳在地,悄然摇曳,偶尔几声啾鸣,更显寂静。
她缓缓吐出口气,唤了几声滴翠,久久不见回应,心里奇怪,起身要去寻。人刚站到一半,身影顿时僵住。
侧对她的一张太师椅上,正坐着个人。
因旁边摆着一个巨大的鲤鱼跃龙门绣屏,投下的阴影刚好挡住他,所以刚刚她才没能察觉。
可等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血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褪干净,仿佛凭空落下个焦雷,将她的三魂七魄都劈散。
苏祉……就算烧成灰,她也认得!
那厢苏祉却没看她,甚至连个余光都懒得往她身上扫,只专心致志逗弄他新得的雀鸟。
白玉制的鸟笼,边角嵌以金饰,雕琢成片片细叶,乍看下仿佛是金叶绕玉枝。关在里头的小家伙通身雪白,只脑袋顶上有一小撮鹅黄色羽毛。
许是对他还不甚熟悉,小家伙一直躲着他的手,不愿靠近。他也不急,耐心给它喂食,墨黑的眼眸里溢满宠溺。
逗弄了许久,他方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人,穷极无聊地瞟去一眼,眸色暗沉毫无温度,把她当个小玩意,就只是看见了而已,语气更是漫不经心。
“阮姑娘睡得可好?”
阮攸宁看着苏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如出入自家般澹定自若。前世被囚深宫、不见天日的那种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压得她胸口钝钝发疼,喘不过气。
目光移向鸟笼,一凝,再看那鸟的羽色,一瞬便忆起芷园花宴上自己的装束。
他这究竟是何意!
她脚底趔趄,扶住桌案勉强站定,闭了闭眼,等灵台恢复清明后,方才慢慢睁开。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多有失礼,万望赎罪。”
顿了顿,她揣摩苏祉的神情,见他无甚反应,紧接着又道:“倘若殿下有要紧事要借用此地,那小女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苏祉两道目光投来,阮攸宁双颊顿时涌起阵阵鸡皮疙瘩。
绣屏遮罩下,他整个人就像拿刀斧直接嵌刻在阴影中,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线条都极为凛冽。与苏砚极相似的眉眼,流淌着的,却是不可一世的矜骄。
“你走了,你的弟弟、还有婢女该怎么办?”
苏祉从怀中捻出一绺乌发,随手一扬,青丝根根纷扬,随话音飘落。
阮攸宁的心蓦然狂跳,咬牙强忍住。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殿下意欲何为?”
苏祉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方才,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这个阮家女孩儿,就从初醒时的茫然,变成惊骇,脸上血色全无。
当他以为她就快站不稳时,她又迅速恢复镇定,与他周旋,即便知道自己的弟弟和婢女恐有性命之虞,也丝毫不惧。
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倒叫人刮目相看,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目光停在那双美眸上,他心口骤紧,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毫无来由,可当他想抓紧这份感觉,仔细琢磨时,它又溘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沉默良久,他眯起眼,抚摩玉扳指,“孤还没问你的不是,你倒先质问起孤来了?”
“京郊别院,芷园花宴,你三番五次坏孤的好事,总得给孤一点交代吧。”
阮攸宁垂眸,“小女不知殿下在说什么?京郊别院?小女回京时,却因一些小意外,暂宿京郊,但住的是自家别院,一无抢占旁人私宅,二无搜刮邻家钱财,何错之有?还有芷园花宴,小女也只是依旨赴宴,循规蹈矩,并无半分僭越。”
忽的,她仰面一笑,眼里尽是无辜,“若是那刺客,就更与小女无关了。况且陛下不是已经将刺客正法,为殿下报仇了么?不知殿下还有何不满?”
苏祉一扬眉毛,人往椅背里仰,手指改敲桌案,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有何不满?
明面上,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自然不该有任何不满,可实际上呢?
这丫头是料定自己不会挑明真相,没有合适的由头,就算他是当朝太子,也不能把她卫国公府的人怎么着,故而才敢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惜啊……
他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外头进来个内侍,手捧漆盘,上头摆着个陶瓷碗,里头盛满黑黢黢的汤药。
阮攸宁随意看去一眼,几乎又要站不住。来人正是前世奉命毒瞎她双眼的那个大太监方延林。
苏祉这人心思沉重,登基后尤甚,即便是像冯骥那样辅佐他多年的心腹,也从来近不了他的身。
后宫更是如此。
他给她修建鸾鸣宫,自己却不从留宿,每每都是召她去他的寝殿,且不光会床头横挂长剑,就连枕头底下也藏有匕首。
这个规矩,至他死都不曾改变。
唯独这个与他从小为伴的内侍,是个例外。
苏祉常为梦魇折磨,每每发作,旁人怎么宽慰劝抚都无济于事,必须要方延林安抚才行。至于理由,她至今不知。
“听闻阮姑娘近来心绪不佳,孤恰好得了服海上方,可解姑娘心疾。”苏祉抬起目光,视线倨傲地钉在她脸上,“喝了它,我便放过他们。”
阮攸宁捏紧手,余光中,方延林笑吟吟向她走来,一如前世那般,连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眼梢的轻蔑,都分毫无差。
药停在她面前,上头又传来苏祉慵懒的声音:“若你不想喝,就同孤说说,你与鄂王,究竟是何关系?他为何肯帮你?”
“又或者,你帮孤,混入鄂王府,打探一下虚实。鄂王既如此看重你,想来于你而言,混进去也不难。只要你尽心为孤办事,孤自然不会亏待你。”
见她无动于衷,苏祉压下眉头,语气更添一层寒霜。
“你弟弟,还有婢女的性命,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还有那马场,一年之内总会有那么几次跌马的意外,但愿卫国公夫妇能平安,且尽兴。”
阮攸宁沉默不语。
答应,就算苏祉现在饶过她,日后还是会对付阮家,而她却失去了苏砚这个强大的帮手;不答应,那爹娘、阿弟、还有滴翠,现在就会有性命危险。
汤药面漾起圈圈水纹,倒映其上的身影随之摇晃,她盯着出神,忽的,勾唇一笑,端起药盏子,轻轻晃了晃,好似在品一杯百年佳酿,神情极是享受。
“卫国公府虽不及殿下高贵,但祖上亦是功勋旧臣。殿下如此行事,就不怕以后东窗事发,祸及自身么?”
苏祉仿佛听见了个莫大的笑话,捏着眉心笑了许久,眼神森森,“现在,宗正寺内,雍王手里头,也有一杯一模一样的酒。”
——连雍王这一皇子,他都敢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卫国公府?他有的是法子遮掩。
阮攸宁的心蓦然一沉,金芒落在她眼底,惨淡无光。越是如此,她的腰杆就挺得越直,笑的丝缕从嘴角蔓延至眉梢,整张脸美艳得不可方物,杏眸挑衅地望他一眼,举杯便喝。
苏祉双眉紧拧,之前那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再次涌上来,排山倒海般,撕扯得他五脏六腑生疼。他猛地抓紧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隐约有木屑从指间簌簌抖落。
阮攸宁?呵,你好,很好……
21。第 21 章()
千钧一发之际;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踹开,两个守门的侍卫“哎呦哎呦”倒在木门板上打滚。
光线斜切在地,将屋内分割出泾渭分明的明暗界线; 苏砚踩着亮光朝阮攸宁走来; 袍上缭绫随步子翩然开阖,那袭白衣也便有了流动的光。
他一把夺下阮攸宁手中的碗,当着苏祉的面; 倾倒在地。药汁划出一道黑黢黢的楚汉河界; 将他二人与苏祉分在两边。
阮攸宁发了一会儿怔,面前就已罩下一高挑身影; 阻断苏祉睨来的阴毒视线,将她好好地护在身后。清苦又熟悉的药香盈来,仿佛一只大手,温柔地安抚她狂跳不止的心。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危险还在; 却一点儿也不慌了。
方才; 她在赌。
赌苏祉目今还不敢把阮家如何; 只是在虚张声势; 诓骗她投诚。
就算他真敢; 她也做好了最坏打算。倘若自己今日真出点事,爹爹便能借此事发作; 告到御前; 只要还未改朝换代; 凭宗祠里的丹书铁券; 定能重挫苏祉,保阮家日后无忧。
为了阮家,她愿意豁出这条命。可当药被打翻时,她的眼眶还是湿热了,无意识地抓住苏砚的袖角,细细打颤。
若能活着,谁想去死?
苏砚觉察出她的害怕,隔着轻柔的衣料,反手回握她,很快又松开。但她的一根柔指,还缠勾着他的手指。苏砚微微偏头,见她神色恍惚,心不在焉。他略一迟疑,也便没抽回手。
左右这广袖宽大,没人会发现,他悄悄地、一点一点勾紧那根纤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眸底慢慢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苦了许久的三岁孩童,忽然得了颗糖,捧在手心,既欢喜,又小心。
苏祉见药没入她口,心弦松缓,重新坐定,语气却不松,“六弟这是干嘛?”
苏砚笑意和煦,“父皇有急召,特命我来请皇兄过去。”笑容带上些许玩味,近前一步,压低声音,“像是五皇兄在宗正寺出了点小事儿。”
“哦?”苏祉眯起眼,仿佛毒蛇嘶嘶吐信,静静审视猎物,“何为‘小事儿’?”
苏砚站得笔直,半点不避,“其实本不是小事,有歹人在五皇兄的酒饮中下|毒,但好在卫国公阮大人及时赶到制止,方才躲过此劫,是以这刺杀亲王的‘大事’,也就成了‘小事’。”
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