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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惊醒刹那,我忽然意识到,有件事情是太过想当然的轻信了。便是我家长姐皇后与皇上之间的伉俪情分。初始我料想,长姐无论如何总归记得‘一日夫妻百日恩’;然而方才忽有觉悟,此等推论太过轻率。”沈赫一手捏着眉头,一手被宰体后手心中都是冷汗。“细想梦中情形真真思之心悸。送信童子的容貌颇似当年恩师跟前的小厮,信上的字体可不正是他生前行文惯写的钟王体。即便是心血来潮杯弓蛇影,宁推其有不认其无,必要亲见了才好放心。阿姐有所不知,这其中稍有些微颠簸便会天翻地覆的大动荡。”
安氏缓步行至近前,轻轻挽起丈夫紧攥着的手将手指慢慢拂开。“左右安氏门中祭礼已然完毕,你若有心赶回去,为妻断无二话,这便吩咐下面收拾行装,也好尽快启程。恰好宅中还存有几身护体软甲,稍后我去寻来以备不时之用。你且略静静心,思忖一番行程以及应急策略。”
次日四更沈赫夫妇领着十余名随从,束甲提械牵缀附马径直出府奔上大道。
一行人走出南阳郡地界便分作两路。按沈赫计议,坐等前方探查回报必定误事;遂纠正前计,由他领四名精干亲随直奔猎场,与秋狩君臣会合。安氏领慕超和余下随从赶往虞州。
若东南线畅通无阻,先行派往虞州的人,最快也只刚进入两江地界。须有绝对可信可靠之人赶上万荣,晓以利害稳妥部属。无论猎场安慰与否,定涛侯这步棋都务必保证落得绝对精准;走几步落在何处,与微妙间极见功力。稍有分毫差错,都永难推翻‘兴兵谋反’的罪名。
安芫本是将门之女,关键时候亦能成为进退担当的倚助。猎场方面于会合日期并未说定,即使赶早一两日,昊帝那边也不会见怪。逐项议定,遂更行其道独挡一事。
沈赫一路人行至濮阳时,迎面居然遇到了自临淄一路向东南而来的宇澄。更有令沈赫见之暗呼不妙的是,与之同乘的竟有沈骧。骧的情形显然不佳,是被宇澄用长衫丝绦束在体前的。
沈赫急忙向前,将儿子解下抱在怀里查看情况。宇澄明显心有怨艾,碍于人前不得发作,只冷颜相慰:骧的食物中被人掺进泻药,引得胃疾再次复发。他接到孩子之后,已经为之清过腹中残留之物,现在骧只是沉睡而已。
沈赫急忙询问情由,宇澄面上继而闪过一股冷厉之色。哂然道:“延召,荃自出尘,便视天下所谓功名利禄为空中浮云,能令我牵绊着唯吾家人。此番若非接到玉清知会我取药的传信,又阴差阳错地赶到东兰陵猎场,怕也赶不上这场际会。好妹婿,你沈家那长姐沈卉,端是女中魁首,仅仅做皇后,真真是屈才。先是在近卫亲军之中混入数十名硬弩手。借围猎开始之后,趁乱下手刺杀皇驾及皇子、并随驾大臣,又借外围禁军护驾之名,无论是否刺客将亲军系数灭口。这步走的真是漂亮!随驾朝臣多是今上信重,难以为皇后收用,索性借此机会一并清除,好为她儿子扫清道路。”说至恨处宇澄将袍袖一摔。
“现下看来倒有几分庆幸。骧儿于御驾进驻猎场之后,无意间与太子分食了被掺了药的点心,致使次日未得随驾进到猎场内围。否则,我是真要到猎场深处去寻孩子的尸身了。”
说话间,宇澄抖了衣袖,不由分说从沈赫怀里将沈骧抱回手中愤愤道:“当日我家小妹为你生下骧儿,你家女宗正道是:孩子系再嫁女所出,名不正言不顺,硬生划作庶出。我与长兄全都看在你与莹儿夫妻情深,未以多做纠缠分辨。随后驰儿降生,继名在安氏大姐膝下,我等亦未作纷扰。如今你倒说解与我听,沈家既不在乎骧儿,我与长兄留在身前便是,可还是怎么都令沈皇后看不进眼中,三番四次的祸害折磨。真真是为沈氏可以彪炳史册,她可以不惜将自家血脉钉上献牲祭台?!”
沈赫当然明白,这些话是久已压在万氏兄弟心中的不满。无奈眼下确无大把功夫供他与内兄解释。急切间抢前一步挽住宇澄的手臂“兄台之言,句句真切,赫愧无可辩。然当前,今上遇险吉凶难卜,诚是关乎社稷存亡兴败时刻。还望宇澄兄容我先往猎场料理完那里的事···”
宇澄不禁停住脚步,错愕的审视了半晌,先是一叹低声道:“虽明知劝也无用,却还是提醒一句。东兰陵猎场如今比之为烧鼎沸油之所亦不为过,旁人避之惟恐不及,你倒要往里闯。那里如今是许进不许出。骧儿侥幸脱身,一是因为他当时未能进到内围,二是···”又压低一层音色“我是用师兄留给我的‘大罗转魂丹’才将他换出来。丹药只能拖延些许时光,上面那位生机不久了。”
后面的话即使不说,沈赫也明白。皇家遇刺惊天动地。只论及责任追查扯瓜连蔓,不知要牵连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旁的臣子唯恐有点滴汤水沾上衣襟,沈赫却反其道行之飞蛾扑火般执着。
沈赫岂会不懂宇澄的态度,怆然一笑点点头:“赫此生所求无非是保国安民。今上于我知遇信重之恩,九死难报之万一。况曾有立约,相知相携不离不负。如今他有难,我必当倾命相救。”万般不舍的抚摸着仍在沉睡的儿子,一缕慨然之色游于脸上“经过大劫之后,朝中局势必于旦夕之间风云突变波诡云谲。赫此去前景如何,都请宇澄玉清两位仁兄,务必以天下苍生为念,三思而行慎之再慎。毋需为赫一己之私出手;便是我领了何种罪名,明戮暗鸩弃尸荒野,日后亦不需谁人来为我鸣冤报仇。言至于此,赫这厢谢了。”沈赫后撤一步朝宇澄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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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府鹤卫辖下分堂,自新掌印拜印入座后,一派闲冶气相。掌印大人到任后只亲点几位主管的卯,聊做会晤分派后,便如他信手所书的字幅之比………鸿字渺如线。
这一日外围快报,自东南而来一众人马,只朝应州而来。显示欲从应州取道赶往安奉。请示阁主可允其通行。
“放进来,暗查其动向。”倚在湘妃榻上的人,手持着书卷,甚是慵懒的开言。书页翻过,又有意无意的问:“尚京可有线报?”
“回阁主,线报已到。”报事人从袖管中拈出一支两寸许的苇杆,双手呈上后退向一边。
阁主放下书卷,抬手从正在为他揉腿的秀美少年发间拔下一股簪,往苇杆上一划一拨,挑出一个纸卷。捻开细看之后突然哈哈大笑。“沈卉这妇人终究不可免俗,蛇鼠器量,有狠性而无长谋。惜乎一代仁君,覆于这等猥琐宵小之手,怎不令人扼腕而叹。只是我断无沈延召那般耐性儿,点滴小惠便甘心为黄毛小儿执鞭坠镫。”朝纸条上弹了一下,愈发乐不可支的模样“这般结果只怕连始作俑者沈卉也吓傻了。奇哉怪也,同母所出真是天差地别;嘲风公子居然有这么个蠢到无可救药境界的姐姐。”
线报所列——承宁十年
九月十三日,早朝钦天监上呈勘报,九月二十日乃上吉之日,宜移徙、登高、祭告。上于朝上颁旨:定于九月十六日,谢太子睿嘉皇子睿骐,及钦点朝臣启驾。由左相曹岳奉旨监朝。
九月二十日,上率臣工祭告拜谒,诸事顺。
九月廿二日,进驻东兰陵猎场行宫。
九月廿三日,晨,太子睿嘉于早膳后突现泻痢之症。随得上准,留于猎场行宫侯旨。
九月廿三日,夜,有脱网野兽奔窜突袭帐殿。时有近卫发弩激射,竟至误投帐内。后乱中有人疾呼“护驾”。遂有禁卫军赶至,将混于近卫奸细逆贼擒杀。
九月廿四日,晨,护驾折回外围行宫,随驾御医奉召疾入内。
九月廿五日,尚京探报,尚京城四门警戒,至巳时许突奉上封之命,四门关闭无以往来。
陆昱把线报读过,夹在两掌间上下搓了两回,一缕纸屑随之自掌间落下。跪在塌边的侍童见了,嫩粉的肤色瞬间一白,忙装作摆弄发丝别开脸去。
陆昱袍袖一拂纸屑分散而下。随即吩咐:着人盯紧那一队东来的人马,毋需暗查,便直接问其去向。若是往安远走,不需其他探问就地格杀一个不留;若往他处,知会领队之人来见我。吾非好乱之人,然有人欲行乱而自家口腹,吾不妨助其乱到底。”
报信人应命退出后,陆昱抬手托起侍童的脸,弯着手指在其脸颊上搔来抹去。侍童见之岂有不领会,随即张脸妩媚的开口:“桐郎今日习得新曲……《千秋岁》,大公子不嫌粗鄙,桐郎唱给您听。”
陆昱嘿嘿一笑把手探进桐郎胸前,使坏捏着:“做什么千秋岁,直说了不就是……乌龟闹春调儿?来来来,让你看看你家大公子的···”——“大公子又取笑桐郎···”
曲子过来片刻响起,音调却是不是荒腔走板,至后来索性就变成娇吟□。折磨得侯在外面的护卫,将一张脸皱的吞了黄连拌青柿子一般。
三更子时,陆昱换了一身玄色箭袖服,推开在望斋的门,稳步入内。厅中客位上已有人端坐静候。见主方现身,便长身而立,向着端然入座的陆昱躬身一揖。
“敢问足下欲借道何往?”——“在下奉家主之命,赶往半天河。”回话声音明显压低。陆昱不耐的将手一让,即是示意来客归座又是催促其继续往下讲。
“时值近冬,此地出西北一线河水上冻,乃是不宜远行的情势。”
来客甚为认同的点头:“诚如尊驾所言。奈何事出紧迫。西北那边有家主故友早有信催,约家主遣人送一味草药做药引,故断乎不能耽误。”“哦,什么草药?”——“名曰:王不留行。再则,家主还有吩咐,借有人家藏香一用,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哪类藏香?”——“龙涎。”
陆昱闻言冷冷一笑反问:“贵主人可晓得,龙涎者,亦称为……祸水。”
来客随之挽手成礼笑答:“在下才疏,并不知晓此说。只是行前家主有嘱咐:龙涎可宁神,可定心。乃世间罕有。友人若肯出借,必感其恩,来日定当报还···”
还要往下说时,陆昱忽然起身一步一顿的逼近过来。来客的呼吸渐渐不稳,终于在对视片刻之后长出了口气,一派听天由命的样子。
静视半晌陆昱将双臂拢在体后,施施然笑道:“乘人之危大不义也。于此等为人之操守,陆某还是有的。你继续赶路吧。然,权作多事好意提醒你一句……下次易容出行,记得把颈项、耳后、两手的颜色,与脸上皮色找齐。似你这样的妆容如许多纰漏,落在旁人手中,定也不需追问甚来龙去脉,将错就错立下杀手,你还有命么?”
来客的眼睛瞬间放大,抱拳当胸颔首拜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容当后报。”陆昱哂道:“趁陆某反悔之前,足下莫如及早赶路。我的心意很容易改变的。”
随着来客出门关门的动作,厅中光线暗而复明,烛火间,可见陆昱嘴角上勾起一弯微笑。甚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耳风暗查周围动静稳妥,陆昱捻了一声响指,从来客坐过的位置上方,有人飞身落下,默然插手施礼。陆昱森然的望着待命人布置道:“速与传信防线外的人,想怎么乱,尽可由着性闹将起来,越乱越好。东面已经炉热炭红,适当其时为其添把火。”
待命人闷声应了,又问:“恕属下愚钝,如此一来岂不令我们被牵制了。”陆昱冷笑:“独孤擎韬的力量与叶沐泓相较,还嫌单薄;但其人事君事国忠淳不渝。此番奉谕,必以勤王救驾为上。如此亦必定受制于叶沐泓。叶某人素来心狠老谋,于安奉全线总揽都护之位早有垂涎。若洞悉东面异动,必集结兵马扑过去争这个拥君护主的不世之功。岂能令之如意?上屋抽梯——让关外那群野狼拖住叶茂,照样减轻我们的负担。通知辖下,把独孤麾下豹韬卫放过去,便立即截断东去路线上所有关口。行至此,吾于隆氏、独孤氏两家,也算是还清了人情。”
烛火掩映之下,陆昱的身影分外孤绝傲岸。“两个月。两月之后若不能尘埃落定,就索性天翻地覆,重现诸侯争霸之势。则可知朔宁标品不过尔尔。呵呵···这局珍珑端是有趣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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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兰陵猎场行宫寝殿,草药味充斥于空气间,掩盖着血腥味道。昊帝半靠着倚枕仍在昏睡。身上盖着皮裘更显的面色苍白兼着不祥的灰败。
守忠跪在床前,不错眼神的望着床榻上的人,两手合十指着下颌。生怕错过丝毫动静。终有布缕摩擦响动,表明昊帝已经醒转。守忠往前爬了两步凑近得到口谕:“召朔宁侯立即觐见。”
曾经亲口辩驳过‘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