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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甲自称:一介武夫不善文辞答对的机巧之事。只求个旁听。施晗借此空当提起日前的争执,希望张甲可以‘抬抬手’。张甲故意把话题岔到之前,沈骧复核的出妻案上。
沈骧自然明白,此为张甲意在点醒施晗适可而止。便拉开折扇轻轻摇着,语音清朗的将当时公文笔录背诵了一遍。最后加评述道:“在座都是明白人,便不肖由在下讲解了。请想:那史姓汉子攒了四十年的,能是孔方之物么?”
一言落下,陆昱率先抚掌大笑;随之张甲也笑得伏案不起。柳盈焰辉等人亦是有见识的,各自笑得掩口按胸不能自已。施晗的脸上红白不定几乎能开染坊。唯有雨航显是未解人情,未曾听明白话中之意,只奇怪的回头向沈骧询问解释。沈骧于此事本就抵触,又知道这等事终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略想片刻道:“老村汉攒的不过是一肚子屙物”雨航闻解仍是双手掩口大笑起来。
畅笑过一回方止,柳盈已做好答题字条,折成小纸方用一只瓷钵盛着。绕开陆昱张甲,其余几人每人都拣出四个纸方放在自己桌上。
施晗在陆昱拎起酒壶时,便手忙脚乱拆开纸方,上面分别写着“牙笏、纱帐、漆梳、陶瓶”。其余人见了凑趣抚掌计数,催的施晗更加忙乱。
“且慢···牙笏···牙笏,哦,有了……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对的好。下面一题,纱帐。”陆昱念完字条计数掌声随之响起“一二三四···”
“啊?···噢,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陆昱瞥见沈骧显有倦意的揉揉额头,挡住了一层厌恶神色。
“第三题,漆梳。”——“一二三四五···”施晗往额上抹着汗“嗯···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
“倒也切题。最后一题,陶瓶。”这一回一直数到七,施晗终是拾起酒杯,三干三尽。并转向下首的鸣壑赔笑,请他代为解题。青衫鸣壑静思片刻开言:“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陆昱含笑点头,接了鸣壑手上的字条念道:“角觞”——“醒时同交欢,醉时各分散。”
“八卦”——“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檐铃,即飞檐下的垂铃”——“下停指高鸟,俯听闻惊风。”
“针线。”——“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焰辉不待任取,便递上拆好的字条,陆昱一一看了念道:“玉玦”——“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算过吧。花钿”——“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陆昱斜了他一眼翻到下张字条“落花”——“那堪正飘泊,明日岁华新。”
“题叶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陆昱将字条攥做一团丢回瓷钵。
秋弦翻看着字条,面露不安,张甲笑劝,若稍后对答不力,由他来代饮。
陆昱拾过字条一笑“虎符”——“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火炬”——“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发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绢帕”——“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陆昱缓步走到沈骧桌前,桌上四个纸方却未拆启。沈骧在低头把玩着手中玉丸。伸手拢起纸方,笑慰:“若沈贤弟不适,稍后昱愿代贤弟饮了杯中酒。”——沈骧欠身谢道:“承情。”
“丹青”——“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对答又一次衔着前言尾音而起。
“香茗”——“此情不可道,如我解语花。”
“瓷枕”——“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胡笳”——“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沈骧对罢正欲借告便起身,陆昱捏着字条抬手拦住“贤弟稍待,可否就此处对一句诗解?”——沈骧闪目左右看了一下,随口道:“此处为清倌坊,可解为……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切哉,妙哉。陆某拜服。”陆昱抚掌赞道。
正在此时焰辉捧了一杯酒上前凑趣:“小沈公子今日未曾赏光一饮,若不见嫌焰辉粗陋,敢请公子以令主仪态为题,说一句七言作解。陆大官人便赏光干了焰辉敬的酒;反之,则请小沈公子来饮这杯酒,如何?”
沈骧用折扇拨开焰辉的酒杯,直接推给陆昱开言道:“霓为衣兮风为马。”此言一出,陆昱禁不住一震,随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照了空杯谢道:“多谢凤郎赠诗赞解之妙。”
张甲未能逃过会文命题号令,又不惯操这类文辞游戏,说是酸透脊梁骨。自认罚酒也不得过关。终是令主松了口,许他讲个笑话好歹充数。
张甲一拍脑门,心口学起了“老叟服补药”的笑话。且说有老叟暗忖体虚收束不住姬妾的心思,令其子为之烹制羊鞭奉上进补。随之因效果渐起,亦逐渐升级为牛鞭、鹿鞭、虎鞭;老叟精神日盛,感言也随之逐级而换,从老太爷,变成县太爷,升为相爷,最后大呼自己可以做得阎王爷。
秋弦不解问:“可不是老叟虚不受补,被补死了?”张甲淫兮兮的揽着秋弦笑:“弦儿难道不曾听过民间有句俗语,形容得过且过之意……阎王爷抱小鬼儿,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话音落,座间哄笑声四起。
沈骧用手压住茶盏,推却了雨航添茶的动作,以净手为由,拾了扇子闪身走出去,方迈出门槛,身后又响起更加肆意的调笑之声,其间依稀听到有话:“···这两个,容貌、品格、韵味,都对应的不相上下,你们说,这稍后会是谁嫖谁呢?”听音色是施晗。
沈骧在水上亭坊对面,寻了空座倚栏而坐,静静的听着坊中的乐曲。雨航见他淡淡的,不敢放肆,便捧了茶具在近处摆开,借着换茶寻话攀谈:“公子贵体若有不适,雨航可否帮您推拿一番。我还在家中时,随母亲学过几年针灸,如今倒还记得些···”
“不必。”沈骧倚着栏杆,听着亭榭中的曲子,接过雨航呈上前的品香盅在面前轻嗅“不过是近日看多了公文。那些物件书写的墨,制工粗糙低劣,气味更差到极致,熏得人头疼。你便坐着同我说说话罢。迈进这安远城以来,能如今晚这般随性交谈的时候,真真不多。竟是快要忘怀自己姓甚名谁了”。
对面亭坊中正弹唱着一曲《曲江柳》,缠绵哀婉。雨航窥见沈骧对那曲子似有兴致,便于斟茶同时,低声吟唱起来——
“莫相缠,缠绵徒成烦。道是锁指长相守,难抛身名负前言,欢情皆枉然。”
惜哉清音款曲如抵冷墙一般,沈骧出乎意料的讷然而坐。既似若有所思,犹如恍然不解。只有手指和着乐曲节拍轻轻扣着。置身风月欢场居然只对乐曲有兴致?此人真是奇特。
一曲唱罢,雨航起身而去,少顷碰了一个四攒盒甜点回来,又在黄梨圆桌上加了一杯茶。便静静退至不远处,低头做着添水泡茶的动作。陆昱又像一股风似的落座在近前。
沈骧捏着茶盏盖拨弄着浮茶,抬头哂笑:“看来陆兄深晓‘慎尔优游’之道。倒是骧多嘴了。”
陆昱自然听得出话中满含讥讽,也不在意。只以相似的动作拨弄着手中的茶:“官场应付何尝不是另一派江湖行走,俱都是身不由己。哪里会顾得自家喜好持守。且说此间华璃坊,你说是清倌坊,沾得一个‘妓’字,谁会相信此门之中真有‘男女授受不亲’?情也好,浊也罢,随人去说便了自身明白就够。沈贤弟若不嫌陆某人粗鄙,可纳陆昱在此小坐否?”
“兄台言重了。”骧捧茶轻呷了一口“骧只是不惯里面,那种‘荤素混杂肥瘦不吝’的言行场面。与其扰了别人心情,莫如我走开,两下轻松。况乎陆大公子乃是今晚金主,我不过是个陪坐白吃白喝的,哪有资格挑嫌拨冗。得与尚京在野第一风流才子相邀一叙,在下当荣幸才是。”说话间,他捧着茶盏,应陆昱‘有请落座’的手势来到圆桌前坐下来。
陆昱是早知道沈骧是个嘴刁舌利的 也不接他的话。只是分说华璃坊的爽口小碟点心还算精细,随手把四攒盒推进沈骧手边。骧也不推辞,捏起盒中的一只银筷,从细白瓷小碟中扎了一块蜜汁藕,架在盒边。又用另一只银筷,将一碟桂花山药中的桂花酱拌了拌,轻轻端放在陆昱手边。这才拾起方才那块蜜汁藕,略侧开头放在口中缓缓品叫起来。
陆昱静静望着对面的一举一动,颇有月下赏花、灯前观美的情趣。不自觉间拾起银筷挑了一块山药送在口内细品。好甜,好鲜,却美不过眼前这玉般模样的人儿。“论起来,陆某与沈贤弟也是旧交重逢。何不抛开那些繁缛官样称谓。改以兄弟相称。你唤我一声‘放之兄’可好?”直觉桂花酱的甜味落到了心里,却还是强迫自己放下银筷。
“如此甚好,谨遵放之兄之议。怎么,这醒酒小食不合兄台口味?”沈骧手上那碟蜜汁藕酸甜适口的味道很令之有食欲,握在手上吃的连头都不抬。陆昱看他的样子,直觉可爱的紧,便将桂花山药放回攒盒“噢,做的很爽口。只不过为兄不喜甜食。”
对面的人扭了下脸,凤目中波光潋滟闪了一下,浅言低笑道:“真没情趣。此生八苦已足够折磨身心,何必还要累得自己唇齿间都是苦涩不堪。若用我家表兄素日揶揄的话将来就是………呷苦滴命。”
最后一句笑言用的是纯正的吴侬方言。听来悠扬俏皮。与此同时水唇上无意识的弯起一律由衷的笑纹儿。陆昱记得,当年在朔宁侯府中,这少年淘气成功之下,也是弯起这样一缕好看的弧线。那句吴侬南音则是学的他表兄,鸿公子谢琛的音色。
“长年往来于道上多是苦寒,口味上再难讲究。仪光方才曾说稍感不适,此刻可缓解了?公门中用物即是能省则省,多刮下一文钱也好落在当官的荷包里。何况知府公案坊,怎么可能备出松烟墨供你来写公文?说不得要靠平日里讼案的人来孝敬。”陆昱忍着笑,品了口茶觉得不合口味,转头唤过雨航让他换一杯茉莉花茶来。“说到此为兄倒忍不住要问一句,贤弟出身公卿府邸,断不至于到了长缨请功的地步。何必来此偏贫所在来任职谋差。”
真希望银筷上正扎着的,就是这人的舌头,就像这条山楂酪似的。念头闪过,沈骧又往山楂酪上扎了几下“家父在朝位列公卿,为膝下子弟拣个前程,确也不是难事。但小弟更乐于凭自己双脚来踩这条路。再则,家父也有意令骧在外积些个经历,以备来日之用。毕竟骧年轻才浅,过早跻身朝堂,再是如何谨慎,也难免诟病。”
陆昱从雨航手上接了新换的茶,随手向其衣襟内塞了一块银子。雨航会意撤步退到更远些的位置上静坐下来。
“朝内为官者若都能有沈公一般自律,不知能多出多少清净气氛。不瞒贤弟说,为兄也曾吃过几天官家禄米。后来委实嫌那陈腐味过重,索性交印脱袍落个轻松自在。”敲了敲桌面,陆昱忽然单刀直入问道:“方才里间闻得施继长言及,近日苦于‘胭脂虎案’反复纠缠搅扰,甚至已经掺杂到了军政两门相互间对峙,可是有的?”
沈骧手上的茶盏发出暗哑的刮蹭声响。暗暗咬牙切齿:施继长这厮简直是仕路倡优。谁塞银子便向谁笑。代手上大案尘埃落定,势必要尽快拿掉这个长舌妇养的混账,令之人如其名——尸寒几长。倒是对面这为尚京第一才子,并不似自述的那样,远离官样之事不问仕途功名。反倒是一派深谙进退参透内中的做派。张宗佑于此当口会晤此人,难不成是借其力,帮暗卫行事?如此张宗佑与此人又是何种瓜葛?···真要提防此人了。
沈骧心中虽有计较,面上还是一副专心于精点小吃的样子。一碟核桃酥只让给陆昱一块,其余的都被他吃光。直至碟子里剩下一堆点心渣,才见他拉出绢帕擦擦嘴角。“正是。此案看似告破在望,实则破绽颇多。所谓主犯的供状混乱不堪。连我这初涉刑诉的人,都能看出其中漏洞。却有上官想着……‘把羊头硬缝在狗脖子上’何其可笑。”
“说来也不难,胭脂虎斯人之名,得于此人身上特有的纹身。这不就是线索?”——“骧也验看过那所谓的纹身,是一只胭脂色的老虎。然而我却以为,所谓纹身其实是个障眼法。”
陆昱起身亲手为向续了茶,就便坐近一些:“看来仪光与多数人一样被蒙蔽了。胭脂虎为患安奉一线已近十年,此人出自胭脂山。虽未女流但凭其快马利刀杀人手段狠辣,而声名狼藉。所以被唤作胭脂虎,确是缘于她身上特别的纹身。仪光验看的纹身,想来其位置必在前胸后背的,其实都错了。胭脂虎的纹身在其下体。据闻,所有与之有染的男子,能与其后逃得活命的微乎其微。皆源于见了那样一番情境之下,十之八九都不能成事。而这些男人也会随之人头落地。砍下的头颅随后烧去皮肉做成骷髅蜡台。”
沈骧掩口轻咳了两声,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