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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初走出花神庙时,街上的人相对少了些,花街上仍然有不少人喜笑颜开地游玩嬉戏,等她回到医馆时,已经是戌时二刻。
“子初!”
“姐!”
她刚推开屋子的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两道急促清晰的呼唤,随即屋内两个人快步走出,在看到门口之人确实是子初时,他们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子初!你去哪里了嘛,突然间就没了人影,可让我和阿和好找!”秦怡嘟着嘴,言语之中颇有些哀怨。
子初听她对阿和的称呼,心头一动,不禁笑了笑:“都多大的人了,你们还怕我走丢不成?”
余阿和想起之前是自己因为追求秦怡,子初才走开的,便知道她是故意为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脸色一红,轻咳一声,便不多话了。
因着时候不早,好在秦怡的家离这里并不太远,子初让余阿驾马车将秦怡送回。
阿和这个年龄在这个朝代也差不多该娶妻,秦怡是自己的朋友,并且心地善良,将来若是两人能结成连理,她也能放下心来。
翌日一早,子初照常一出家门便在医馆门前看到了一辆马车,不消猜测,便知道车中之人究竟是谁,遂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易长卿倚靠在马车之内闭目休憩,子初入内后,他也无甚反应,子初也不同他打招呼,径自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两人虽不说话,气氛却也不显得尴尬,也许子初早已习惯。
到了宫门口时,易长卿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尽是清明,睨了一眼假寐中的子初,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件物品放在茶几上,淡淡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子初听他突然开口,转而眼皮掀起,将目光落到了茶几上。
这只是一块普通手帕,此时包着,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子初双眼微眯,伸手就将那东西够来,帕子在手中轻盈如羽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她慢条斯理地将帕子的一角缓缓掀开,里面的东西跟随帕子的掀起展露在子初的眼底。她凑上去闻了闻,眼中乍然迸出一丝亮色……
刚入太医院时,不外乎又听到一些医女们在讨论着皇后的病情,却说道昨日夜里皇后咳得越发严重,甚至连晚膳都没用。
子初心中定了定,便往司医房而去。
这会儿李华容费心地研读医案,眉间俱是化不开的无奈和无力。皇后的病症,分明是最普通的风寒没错,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一向平和的面容有些暗淡,下眼皮略带了一抹青色,看来是没有睡好。
子初刚走到司医房门口,便见得李华容忧心忡忡的模样,抬脚便往内走去。
李华容见子初来了,勉强笑了笑:“子初医女何事?”
子初提着一只布袋,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昨日”
话还未完整地说出口,门外一个医女心急火燎地跑来喊道:“不好了!大人,陛下令提点大人、院使大人,以及两位内医官大人和大人您,即可前往华栖宫!”
李华容眉头一簇,道:“什么事这么急?”
那个医女惊惶道:“皇后娘娘今早咳疾过重,陛下去探望时发现娘娘不仅昨夜没用晚膳,今日连早膳也未进,一时大怒,说要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前往华栖宫待命!”
只听“呜咿”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子初回眸一望,李华容面色沉沉,已经从作为上站起,身后的椅子因为她的起身,往后推挪了一些,发出沉而刺耳的声响。
“本官知道了,你去通知长使医女和众位一等医女,集合之后马上便去华栖宫,立刻!”一向沉稳从容的李华容,此时心中说不出的沉闷。
她发令之后,那来报信的医女匆匆忙忙地快步奔走,去向剩余之人传达消息。
子初低叹,低头瞅了瞅那麻袋子,此时李华容已经出去了。
华栖宫。
偌大的宫殿外,以太医院提点刘穆元为首的众位医官医女,纷纷垂首在宫门口。
端贤皇后寝殿之外,四品内侍总管陆公公正站在门外。
“各位医官大人,别怪老奴多句嘴,皇后娘娘这病都成这样了,太医院难道还没有找出法子来嘛?陛下今日本就为朝堂之事心烦着,来看娘娘聊个天儿,想着心情也能好些,却见着了娘娘这般苦痛缠身,如今陛下可真是动了怒,待会儿啊,你们千万要小心着些说话才是呐。”陆公公苦口婆心地劝慰着,语毕后一叹。
刘穆元一头花白的发梳理地一丝不苟,脸上的髯须随着风轻颤着,年方六十,却始终老态龙钟,他沉着嗓子道:“多谢公公提点,本官势必竭尽所能!”
陆公公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屋内,正巧,里面一阵脚步声传出,跟着,外头静立之人立刻紧张起来,十个一等医女几乎是紧绷了浑身的肌肉,就算是为首的林若,也不免沉下了眸子。
承显帝脸色阴沉地站在皇后寝殿门内,屋内光线暗淡,更显得皇帝的脸色如乌云密布,一双锃亮的眸子宛若携着一柄利刃,剜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骤然,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压制的盛怒:“皇后的病这都几日了!你们这些宫廷医官!都是朕大祈国医术最高明的医员,一个风寒之症便让你们那么为难么!”
他话语刚出,所有的医官乃至医女们霎时齐齐下跪!
“陛下息怒!”为首的刘穆元立即道。
“息怒!叫朕如何息怒?!”承显帝平日里明朗的笑颜不翼而飞,此刻取代地则是雷霆之威,帝王之威!他冷着脸,叱道:“刘提点,朕命你立即为皇后诊病!”
皇帝此话一出,刘穆元脸色一变,包括在他身旁的院使蒋兆丰都跟着震了震,叶文清眉头紧皱,身边的沈培英面露诧色,就连李华容的脸上都带上了惊异!
男女有别,皇后嫔妃的病向来不得由男医官诊治,皇帝如此一说,简直……
“陛下,娘娘凤体之身,下官等是男医,如何……如何能亲自为娘娘看诊啊!下官惶恐!”刘穆元几乎是想也不想,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道。
069 狠心医治,问题出处()
太医院提点刘穆元满目惊惶,一张老脸不停的抽搐着,脸上微卷的髯须刷刷地跟着皮肤抖动,苍老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筋脉如青色的细蛇弯弯曲曲地扭动,一时,他进退两难。
祈国自开国以来,从来都没有男医官为宫廷嫔妃看诊的先例,早在女医官还没有时,妃嫔一向都是由医女来照料,如今承显帝的要求,对刘穆元这个在宫廷在职了整整四十年的医者来说,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
“朕要你给皇后治你便去治!”承显帝面沉如浓墨,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将话迸出。
刘穆元一身深蓝色官服长长地拖在地上,一张严肃且苍老的脸庞上溢满了不赞同,咬着呀狠心道:“陛下!请三思!”
院使蒋兆丰、内医官叶文清和沈培英三人跟着额头磕着华栖宫外的大理石地砖上,齐声劝道:“三思啊!”一旁李华容震惊地同他们一起垂下了头。
承显帝脚下哗啦啦跪着一地的太医院医者,他脸色铁青,眼中蕴满了狂怒的波涛,咬牙切齿道:“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如今病痛缠身,你们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老迂腐,抱着那该死的陈年宫规到死么!好!好!真是好极了!”
承显帝怒不可遏,挥着宽大的袖袍在空气中猎猎作响,面色如千年寒冰,冻死人的气息在华栖宫寝殿之外蔓延。
陆公公身为他的贴身内侍,如今也低着头不敢开口,皇帝暴怒之下,谁劝阻都是无济于事的。越是阻止,便越等于火上浇油。
“陛下,开国之规不可废,请陛下收回成名吧!”刘穆元低垂着花白的头,十分顽固。
承显帝忍无可忍,怒喝道:“一国之母还不足以让你们这些内医官诊治?!莫非要朕眼睁睁看着皇后一日日衰败下去么!作为医者,便是如此见死不救?!”
刘穆元忍痛道:“非是我等不愿意救治娘娘,实在是有悖礼数啊陛下!”
一旁院使蒋兆丰垂头沉默不语,作为一个医者,他心中有些挣扎,可是刘穆元说的话,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叶文清深吸一口气,炯炯目光盯着承显帝的黄金纹龙长靴,沉着嗓子道:“陛下,不若再让李医官为娘娘诊脉,恕下官等实在难以从命,唯有在外听李医官的诊断结果,再加以商讨。”
承显帝极怒反笑:“商讨!商讨!再商讨到何时!李医官一人之力,如何比的上诸位医官共同诊脉之结果,你们再三推却,是逼朕将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才肯么!”他语毕,蓦地从陆公公身后的御前侍卫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长剑,作势就往刘穆元身上劈去!
拔剑之声,令在场的每个人骇然失色!
泛着霜冷的银色利剑在将要劈下刘穆元的项上人头时,乍然顿在了他的颈项之后,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秋意凉薄,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瞬间像舔到了寒冰般冻人刺骨,刘穆元身上不由自主地一颤,却闭上眼睛道:“杀了下官一人便罢,下官死不足惜!请陛下息怒!”
承显帝见状,持着利剑的手都气地发抖!蓦然间,那锋利的长剑离开了刘穆元的身子,破空之声滑下,只听得承显帝冷而森然的声音传至每个人的耳中,冷冷道:“杀了你有何用,朕最后一次命令你,如若不然,朕便血溅华栖宫,届时陪皇后一起去了,朕便不信,这太医院的医官心都是铁打的!”
刘穆元闻言一愣,随后心中遽然惊骇万分,猛然抬头,见承显帝白皙的脖子上正抵着那把御前宝剑,一道殷红顺着剑刃滴下,力道之大,竟是将皮肤都顶出了血痕口子!
“陛下万万不可啊!”随着他的抬头,叶文清、蒋兆丰、沈培英、李华容等人,包括后方见到这一幕的长使医女面上齐齐变色!
“治还是不治?!”承显帝冷笑一声,黑色的星眸坚如磐石。竟是以自身的性命相要挟!
叶文清和蒋兆丰、沈培英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撼,随后狠下心来,不再反抗。
刘穆元的一张老脸仿佛瞬间沧桑,颓败地垂下头,嘴唇嚅动道:“下官遵旨。”
承显帝这才甩下手中的剑,掷在脚边的石地上,剑身落到地面,咣当一声重重地回响,那御前带刀的侍卫几乎是飞速地将它从地上捡起,迅疾地反手置入腰间的剑鞘中。
陆公公急急忙忙地从沈培英手中接过一条白纱布,捂上了承显帝的脖子,殷红的血霎时在纱布上绽放出了几大朵妖异的红花。
长使医女身后的林若,并未看到刚才的具体情况,却是在陆公公将纱布贴上承显帝的脖字上时,她一眼便知道了刚才一幕是多么惊险,眼眸暗了暗,深黑的瞳孔间浮起了一抹诡谲。
端贤皇后的寝殿中,宫女们已经放下了床边的帷帐,将皇后的身影都罩在内部,让人完全无法窥视,寝殿内静悄悄的,皇后已然沉沉入睡。
寝殿之外便是大殿,由于位置深入,刚才皇帝的怒喝以及所有人的动静,寝殿内都听得并不清晰,是以没有影响到皇后休息。
精致的床塌边缘,一只白皙削瘦的素手被宫女小心地捧出,只露出了手腕一小节,一张薄薄的帕子覆了上去,将雪白的皓腕遮住。
刘穆元摒弃凝神,隔着床帐,坐在皇后的手边,切上了她的脉搏。足足五个呼吸,他皱了皱眉眉头,紧接着又松开,再蹙成褶皱,中间不时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说。”承显帝压低音量问道。
刘穆元轻声道:“娘娘脉象浮紧,为风寒之邪所侵,实则……并无大碍。”他心中有疑,却也实在想不通,为何咳疾总不见好,还愈发严重。
“叶医官,沈医官,蒋院使。”晟煜承显帝,再叫到三人的名字,责令他们也去核实。
三人先后诊完,却是相同的结果。
出了华栖宫大殿,听完三人的陈述,瞬间,晟煜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甚至是刘穆元在内,四人皆是面露苦色,给不出一个答案。
正在此时,一道轻灵绵软的嗓音柔柔道:“陛下,大人,问题会不会出在汤药上?”
众人一愣,回头看过去,见林若跪在众医女之中,面色恭敬地望着他们。
长使医女眉头微拧,熬制汤药是御药房小医女的职责,若真是汤药的问题,那……
她脸色阴晴不定,冷道:“把御药房的小医女传来!”
林若转过身,向身边的一个一等医女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心,点头便往华栖宫外疾步跑去……
070 被冤,情势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