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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玥抬眼扫了舒贵太妃一眼,“除了你,难道还会有旁人有这份心思?”
“我——”舒贵太妃一噎,眼中尽数是茫然与不解,“这宫里的嫔妃,除了我,别人都没有儿子。我着实猜不到,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除了舒贵太妃,别人没有这样的动机。
愉贵妃丧子、惇嫔只有一个女儿,别的太妃太嫔更是连女儿都没有!
“我怀疑……”舒贵太妃脸上兀自带着犹疑,“愉贵妃,不愉贵太妃。先帝驾崩前,这六宫大权是由我们二人联手掌管,能有这个本事的,除了我,便只有她了。”
盈玥嗤地笑了,“愉贵太妃有什么理由加害我的儿子?难不成她算计想要让绵亿当皇太孙不成?!”
舒贵太妃噎住了,她当然也晓得这绝无可能!绵亿资质平平,可说是文不成武不就,并不讨先帝喜爱。何况先帝又不是没有儿子,岂会隔辈传孙?定郡王绵恩那样优秀,皇上不照样不予考虑?。。
“好了!”盈玥摆了摆手,“请舒贵太妃放心,本宫和皇上都不会迁怒十六弟,您只管安心去十六弟府上荣养吧。”
舒贵太妃泪目两行,“我知道,因为这些年的龃龉,你我终究是生分了。这个时候还要求你相信我,是很过分的要求。可是我——”
舒贵太妃的话凝噎在喉间,良久才道:“我真的从未伤害过大阿哥,那孩子,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如何忍心?就如我不忍心十公主离开生母一般。”
这就是舒贵太妃包庇惇太嫔的理由?可最终,汪氏被黜,十公主也交由庆太妃抚养。而这件事,恰恰是愉贵太妃揭发出来的……
盈玥突然眉心一跳,好端端的愉贵太妃揭发这个作甚?先帝晚年,惇太嫔的确是有些嚣张,却也没敢嚣张到愉贵太妃跟前儿!也就是说,二人素无仇怨!
既然如此,愉贵太妃又为何要揭露出来呢?瞧着倒像是刻意针对惇太嫔与舒贵太妃一般。
盈玥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我会去查的,舒贵太妃该出宫了。”
听了这话,舒贵太妃眼中泛起一丝希望,她连连点头,拭去泪水,忙告辞了。
第五二三章、心寒的真相()
嘉成元年正月二十六,坤宁宫终于修缮一新。
盈玥总算可以从养心殿挪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四方容镜中倒映着的素净容颜,先帝驾鹤未久,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每日这样梳一个最简单的两把头,扁方和压鬓簪用的轻巧朴素的乌木雕刻,实在是叫人轻松了不少。
顺手拿起红漆牡丹盒中的一串蜜蜡佛珠,挂在衣襟上,便淡淡道“愉贵太妃刚挪去了寿康宫,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舒贵太妃走了,愉贵太妃便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太妃了。
寿康宫,原本是孝圣宪太后常年久居之地,因此内中陈设绝对是奢华无比的,甚至连慈宁宫都比不得呢。
愉贵太妃穿着件灰蓝袍子,正坐在昼榻上捡着佛豆,浑身染了一股醇厚的沉香气息,富态的脸上也似乎染了一层佛性,分外慈和。
“皇后怀着身孕,怎么来我这边儿了。”愉贵太妃起身相迎,连忙招呼她上榻上坐。
“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养心殿后殿养胎,着实拘谨地慌。如今挪了出来,便想出来透透气了。”盈玥像叙说家常一般,微笑着说。
愉贵太妃笑了笑,端起茶盏正要喝,却听盈玥又幽幽冒出来一句“听说这几日,惇太嫔夜夜哭嚎,扰得一宫不宁。”
愉贵太妃的手不由一抖,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的和蔼神色,“的确有这么回事。十公主如今养在庆太妃膝下,她……至今还接受不了呢。”
盈玥微笑着说“愉贵太妃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说到底也是惇太嫔太过了,竟把身边的宫女活活打死,若不是您出手,只怕那个宫女便要枉死了。”
愉贵太妃讪讪道“也只是凑巧发现而已。”
“是很巧。”盈玥淡淡道,“说来,您可一直都是宫里的和事佬儿,没想到也有较真儿的时候。”
愉贵太妃捧着茶盏的手僵在了那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何况当时先帝病重,出了这种事儿,您也不怕报上去,会把先帝爷给气伤了身子?”盈玥挑眉问。
愉贵太妃急忙道“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瞧着那宫女死得可怜,所以才——”
盈玥笑着打量着愉贵太妃,这解释还真够拙劣的。一个宫女的命算什么?在这些娘娘们眼中,又何尝把宫女当人看过?
盈玥置之一笑,没有再坚持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数日前,舒贵太妃出宫,还特意去与我告辞了呢。”
盈玥刮了刮茶汤上浮沫,淡淡扫了一眼愉贵太妃不安的苍老容颜,“她跟我说——绵悫染上冬瘟,是你所为。”
听得这话,愉贵妃太妃豁然站了起来,脱口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哦?不是您,那是谁呀?”盈玥挑眉问。
愉贵太妃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回答,盈玥非常不满,“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彻查的,我也希望此事与您无关。”
愉贵太妃满脸愁容密布,她幽幽叹了口气,“皇后这是怀疑我吗?”
盈玥眼角的余光扫过愉贵太妃斑驳的脸颊、扫过佛龛上那大慈大悲的观音,“先帝在世之事,是您与舒贵太妃共同执掌宫务。在皇孙身上动手脚,这样的事儿,除了她,就只有您能做到。”
愉贵太妃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满是不安,“我没有理由那么做!”
“是啊,您没有理由。”盈玥幽幽叹息,“这也正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说罢,盈玥站起身来,“我怀着身孕,本来还打算让愉贵太妃您继续帮着打理六宫事务呢,如今看来……还是等我查清此事之后,再说吧。”
愉贵太妃顿时急了,“皇后娘娘!我怎么可能害大阿哥?!我只是——”愉贵太妃顿时把话噎了回去。
盈玥眸子一凛,“只是什么?!”
愉贵太妃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您太多心了。”
“我多心?!”盈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是我多心,还是您太可疑了?!惇太嫔打死宫人,受到惩处,的确是罪有应得。但这种事情对您有什么好处?!宫里的人,哪个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愉贵太妃只觉得眉头沉重,皇后的心思太敏感太细微了,竟从汪氏身上联想到大阿哥身上……
唉,愉贵太妃重重叹了口气,她若是不说出缘由,只怕皇后要怀疑她害大阿哥了!
愉贵太妃面露无奈之色,“出手对付汪氏,的确非我本意。我是受人之托。”
盈玥脸色一沉,立刻追问“受谁之托?!”
愉贵太妃沉默了片刻,眼睛望向东面,“今上。”
听到“今上”二字,盈玥心头猛地一颤,永瑆?永瑆拜托愉贵太妃揭露汪氏打死宫女一事?!
她怀疑过所有人,却唯独不曾怀疑过永瑆!!
盈玥瞬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在了坐榻上,“不、不可能!”
愉贵太妃也不想招供出这位,她叹着气道“皇帝是有苦衷的。”
“苦衷?!”盈玥泛起冷冷的苦笑,他的苦衷,无非源于舒贵太妃对储位的念想!而永瑆的目的,明显是要绝了舒贵太妃的念想!
彼时,先帝病重,为了避免意外,为了防止舒贵太妃在这个关键时候生出幺蛾子!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先压下去!!
包庇汪氏,并不足以让乾隆陛下明旨将舒贵太妃禁足!
但若加上一个谋害皇孙的罪名呢?!
乾隆陛下便会觉得舒贵太妃有不轨之心,有篡位之念!为了保证皇位的正常的接替,必须彻底幽禁舒贵太妃,让她没法再有其他动作!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永瑆竟然……
那可是瘟疫啊!!
盈玥只觉得遍体身寒,永瑆难道就不怕有个万一……万一失去绵悫?!
他莫不是觉得已经有三个儿子,哪怕失去一个也没什么?!
他真的会如此狠心?!
“不……我不信!!”盈玥狠狠攥着手中的锦帕,他相信,永瑆会拿绵悫的性命开玩笑!
。
第五二四章、苦肉计()
盈玥硬撑着回到坤宁宫,她脑子里其实早已是一片浑浑噩噩,她不愿相信永瑆会不惜伤害乃至威胁到绵悫性命,也要达到目的!
可是——
绵悫病中那滚热的额头、虚弱的呓语,不断在她脑中来回闪动。
“悫儿……”
盈玥软在了寝殿的凤榻上,顿时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腹中开始剧烈翻涌。
“呕——”她不可抑制地干呕了起来,着实吓坏了一干近身宫人。
“娘娘!”
“主子娘娘!”
“快去传太医——”
按照宫中的规矩,帝后的平安脉都是三日一请,而今日并非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却传召了太医。
这样的消息,底下岂敢不禀报皇帝陛下知晓?
永瑆正在养心殿,与礼部官员商议着封后大典的具体事宜,原本按照永瑆的意思,是想干脆等月娘生下孩子,再行册封典礼的。这样一来也有绝对足够的时间来筹备。
可月娘却想赶在在显怀之前,完成册封礼,然后安心养胎,这样一来,礼部和内务府筹备不足,册封典礼便只能从简。永瑆拗不过,只得允了。
刚刚与礼部敲定了册封的吉日,刘昶却急匆匆跑来禀报:“万岁爷,坤宁宫方才紧急传召了太医,主子娘娘似乎是动了胎气了!”
“什么?!”永瑆豁然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主子娘娘是从寿康宫回来的。”刘昶满脸战战兢兢,“只怕是那件事……”。。
永瑆心中咯噔一下,竟直接撂下了殿中的礼部和钦天监官员,直奔坤宁宫。
坤宁宫的管事嬷嬷陶卉、教引姑姑玉盏玉壶以及一干年轻娇嫩的宫女伏跪满地。
“皇后如何了?!”永瑆看到里头凤榻上、形容恹恹的盈玥,顿时揪心般地难受。
陶嬷嬷忙道:“太医说,娘娘忧思过度,动了胎气,需好生静养。”
永瑆快步走到了凤榻前,坐在了床头的紫檀扶手椅上,忙握住了盈玥柔软无力的柔夷,轻轻唤道:“月娘……”
盈玥咬着嘴唇,扫了一眼殿中满地伏跪的宫人,发话道:“你们退下吧!”
“是,娘娘!”
宫人们鱼贯退下,转瞬间椒房寝殿一派寂静,静得她仿佛都能听见永瑆那急促的心跳声。
盈玥孕中不喜焚香,这殿中便只余下一股子淡淡的椒香。
椒房,乃多子之意。
这坤宁宫的一应布置安排,全都是永瑆亲自吩咐下去的。随便一件摆设,都是有来头的,动辄便是某年某封疆大吏进献,可说是皇家私库中最珍贵之物,无不价值连城。
这都是永瑆的心意。
她就是在这片心意安排之下,满怀欢心地住进了这空置多年的坤宁宫,成为了坤宁宫的主人,接下来便只剩下封后大礼了。
一切看上去都那样完美,可现在,这完美的希冀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纹。
“永瑆……”盈玥咬着牙齿,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老实告诉我,悫儿到底是怎么染上冬瘟的?!”
永瑆星眸一黯,终究是瞒不住了么……
“月娘,其实悫儿并没有染上冬瘟。”永瑆凝眸望着她,如是说。
“什么?!”这样的回答,着实出乎了盈玥的意料。
永瑆面含歉意,“其实悫儿只是寻常的发热而已。”
盈玥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若只是寻常发热?怎么低烧多日不退?!”
永瑆略一沉默,道:“因为徐太医开的药。”
盈玥愕然,是徐太息的药让悫儿的低烧没有立刻退下,生生维持了七日?!
永瑆急忙道:“你放心,徐太医开的的药很有分寸,不会伤害悫儿的身子。那药只是烧热不彻底退下,并且使人昏昏沉睡罢了。”
盈玥心中的怒火蹭地冒了起来,“低烧持续,还昏睡缠绵,怎么可能不伤害身体?!悫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
永瑆垂下了头:“对不起……”徐太医再有分寸,病况缠绵,终究是是伤身的。虽然以后可以养回来,可悫儿的确是遭了好一通罪。
“可当时,为保稳妥,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永瑆满眼饱含愧疚。
“那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