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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祈烨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后是向着自己的,忙道:“儿臣以为,此时应当由邬大人前去明辉殿查看是否有不妥之处,毕竟邬大人出身大满,对这些事也清楚。”
他说这话时心头有些忐忑,皇后半晌没有说话,他甚至以为她要否决自己了,正准备认错时,却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声音:“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本宫便带着邬笃去一趟,亲自将那妖女带过来。”
她说着慢慢起身,思琴忙扶住她的手臂,众人都是一惊,皇后亲移凤驾前往明辉殿,只为了那一个妖女?陈统领心中暗暗冷笑,皇后亲自前去,斩风有什么资格再拦着?
皇后并不在意众人是个什么想法,带着邬笃便往明辉殿走去,她离开,皇帝自然也要前去,毕竟这位皇后一向不喜段祈煜,火场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便一同前去,皇后看到身后皇帝也跟了上来,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身子,慢慢走到他身后。
帝后二人都离开了,众人自然不想错过明辉殿的好戏,便都找了个由头跟着二人离开,刚刚还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的火场顷刻间变得有些冷清,只剩下一些侍卫把守。
“扶鸾……”眼见众人都离开,扶鸾郡主也准备跟着前去,背后却响起一道中年女声,她步子微微一顿,转身看着大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有什么事么?”
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愧疚:“你还在怪我?”
“不敢。”扶鸾郡主冷笑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开,大长公主却上前一步:“墨轩不是皇帝害死的。”
她话音一落,扶鸾郡主顿时转过身来,眸子闪烁着冷芒:“不是?若不是当年他费尽心机,墨轩和樱娘何至于血尽而亡?若不是他处处算计,又怎么能得到这大月江山?还能有祈煜这个儿子?原本属于墨轩的太子玉佩怎么就到了他的手里?可恨我要保这大月江山,不然必定将整个皇室摧毁来给他们陪葬!”
大长公主皱紧眉头,在这个地方说这些事终究不太妥当,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扶鸾郡主冷哼一声,她说出这些话也不怕,皇帝早就知道她的想法,却不能动她,他也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听大长公主的话,似乎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涉及到闵亲王夫妻,她便不能糊里糊涂坐视不理,想到这里,她冷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一盏茶的时间。”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带着她往一处偏僻的宫殿走去,二人离开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从树后显现出来,墨轩是谁他十分清楚,正是他那短命的八皇叔,可是这跟段祈煜有什么关系?段祈烨眸子闪了闪,没想到迟了两步却能发现这么个秘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收敛了浑身气息跟着二人走了过去。
宫内情势紧张,宫外段祈煜与文锦绣却十分闲适,一点没有要火烧眉毛的紧张感。
中元节因为日子在七月十五,因此又称七月半,在大月有鬼节之称,整条街道上都挂着许多白色的灯笼,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火盆,里面烧着各式各样的纸幡纸钱。
文锦绣与段祈煜一起走在街道上,一双眸子四处看了看,带出几分疑惑,听段祈煜说起河灯,还以为会是十分热闹的场景,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街边的小摊摆着的都是一些纸钱纸幡,偶尔遇到的人也是面色凝重,有的甚至跪在大街上边烧纸钱边哭泣,段祈煜带着她一路走过那些面色肃穆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知道中元节在大月是什么日子么?”
文锦绣轻轻摇头,心中忍不住又默默将段祈煜骂了一遍,她一个南离小姑娘,第一次来大月,又怎么会懂得大月的风土人情?
“孤就知道你不懂,”段祈煜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些纸钱纸元宝提在手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朝文锦绣靠近几分:“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众鬼归祖,据说月上中天之时亡人灵魂会归来与后人见面。”
文锦绣心头一跳,原本这话并不是多让人害怕的,可是眼下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的街道,夜风中只有纸幡翻飞,夹杂着众人的哭声念叨声,顿时面色有些发白起来。
段祈煜唇角挑起:“怎么,害怕了?”
“没有。”文锦绣咬了咬牙,镇定道。
“真的没有?”段祈煜随手在旁边的摊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笑的更加欠扁。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没有。”
“真的?”
她额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刚准备很有气节地大喊一声没有,却正正对上一张鬼脸,将她刚准备说出口的话立刻吓了回去:“啊!”
她声音不大,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她不由闭上双眼,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疼痛落到身上,然而腰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整个人又拉了起来,而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拉她的力道很大,却猛然松了手,让她直直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我的魅力就那么大?”段祈煜轻笑着开口,文锦绣有种想要晕厥的冲动,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戏弄自己?她强忍住咬死他的冲动,尽量保持温和的笑意:“殿下可以不这么吓人么?”
段祈煜十分无辜地看她一眼:“你说你不怕的。”
不吓她怎么让她投怀送抱?段祈煜心中默默道,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十分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占了人家便宜的不是他一般:“何况孤救了你,你还没有道谢。”
文锦绣:“……”什么叫无耻!这就是无耻!
她深呼吸几口,挤出一抹微笑:“是,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段祈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微微蹙眉:“在外不必这么叫我。”
文锦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等着他的下文,段祈煜被那笑容看的头皮有些发麻,轻咳几声道:“喊,喊祈……公子吧。”要是让她喊他的名字,她绝对不会的的,还不如不讨那个没趣。
文锦绣点点头:“那么公子,现在我们要去哪?”
段祈煜将手中的鬼脸递给她:“这个给你。”
有了之前几次的教训,文锦绣可不觉得这是他送的东西,点点头收下,随后抬眸看着段祈煜,很明显在等他的安排,段祈煜忽然凑近她:“你还没有道谢。”
又道谢?文锦绣眼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行,道谢就道谢,她温和一笑:“多谢公子。”
段祈煜面色黑了黑:“为什么道谢?”
……
文锦绣再一次想要知道,她如果谋杀储君的话是什么罪名?
直到二人走到河边都没有说清楚为什么道谢这件事,文锦绣手里拿着那张鬼脸晃了晃,蹙眉看着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现在再看也没觉得有多吓人,只不过画的有些夸张罢了。
段祈煜看着不开窍的文锦绣,心中再次无奈一叹,想想前世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前世他们刚做夫妻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防备与好奇,时不时被他气的跳脚,慢慢才开始接受他,重来一世,没想到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见到她最原本的样子,重新走一遍他们当初走过的路,他顿时不知是该怪罪慕翎宇还是该感谢他了。
二人一路走到河边,河面上已经漂了许多河灯,各式各样的都有,河面上一圈圈荡漾着波纹,花灯映照下,河面看起来十分漂亮,仿佛无数颗星星坠落当中一般。
文锦绣不由睁大双眼,这条河是她今晚见到最漂亮的地方了,不同于刚刚街道上见到的肃穆,放河灯的人面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时不时与身边人说着什么,她也不由微微一笑,垂眸看着河面上各式各样的河灯。
“据说放河灯可以为故去的先人指引回家的路。”段祈煜拉着她走到一处平坦的石头边,将披风垫在石头上让她坐下,他则蹲下去看那河水中闪烁的光芒,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能为先人引路这种话她是不信的,若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作用,那南离摄魂术又该怎么解释?虽然她没有杀过人,可是对于摄魂术还是十分了解的。
段祈煜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只是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贴着文锦绣坐了下来,文锦绣看了一眼他刚刚买的东西,是一些彩纸蜡烛丝线等,她不由好奇地看他一眼,却见他此时正一丝不苟地扎着河灯,他扎的很快,也很精致,甚至比街边小摊上的都要好,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着,那些彩纸在他手中很快变成一朵莲花的样子。
段祈煜双眸聚精会神地盯着河灯,一点点修改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察觉到文锦绣的疑惑,他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有没有很佩服我。”
文锦绣很配合地摇摇头,顿了顿看向他:“公子怎么会这个?”
段祈煜很快扎好一个河灯,挑眉看着文锦绣:“想学么?”
不等她拒绝,他又凑近几分:“河灯要亲手扎的才有心意,心诚则灵,说不定真的能看到逝去的先人。”
文锦绣心中一动,她听了慕翎宇的话认定段祈煜是仇人,可是他这几天表现出来的却让她有些动摇,加上今晚看到的情况,万一慕翎宇也像那样修改了她的记忆呢?当然这怀疑她不会告诉段祈煜,现在对她而言这两人都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真的如段祈煜所说,能看到逝去先人的灵魂,那她是不是可以看到逝去的父母问一问呢?
想到这里,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段祈煜笑了笑,将扎好的河灯放在一旁,递给她几张彩纸,一点点教她如何裁剪,如何描画,十分有耐心,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地方,他便会手把手帮她。
文锦绣的手很巧,跟着段祈煜示范的动作也不吃力,不一会儿便看到手里出现一个精致的莲花灯,段祈煜看着她有些惊喜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前世她第一次学扎河灯的时候,他们可是扎到了天亮才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莲花灯,后来文锦绣怎么都不甘心,便常常会练习,到后来她扎河灯的本事已经比他还要好了,现在虽然记忆没了,但手艺还在,最初的生疏过后,速度便快了起来。
段祈煜看着放在一起的两个河灯,面上闪过几抹温柔,随后拿起笔递给文锦绣,文锦绣按照他的话,在河灯上写了父母的姓名生辰,写完之后好奇地看了一眼段祈煜的花灯,却见他什么都没写,不由眨了眨眼,他没有要纪念的先人么?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纪念他们。”段祈煜喉间泛起些许苦涩,一向不可一世的眸子中竟罕见地出现一抹痛苦之色,文锦绣吃了一惊,等她再仔细去寻找,却发现那眸子里的情绪一片平静,仿佛她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而已。
段祈煜将河灯慢慢放到河面上,掌心带起一道微微的风推动着河灯向前漂去,文锦绣靠近他坐着,目光随着两只河灯渐渐放远,却没看到段祈煜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悲哀,纪念的人,前世的时候有许多,可是这一世他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却不知该怎么去说去做,想要去探知真相,又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河灯真的能帮我见到逝去的亲人么?”文锦绣看着那远处打转的两只河灯,眸子闪了闪。
段祈煜笑了笑:“那是自然。”手心却是凝起一阵劲风朝那打转的河灯而去,河灯打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亲人死后连灵魂都没有了,要么就是亲人尚在,文锦绣记忆中的父母本就是假的,河灯怎么可能帮她找到?但若是告诉她,她必然会失望,所以他什么都没说,手中运起力道暗暗推着那河灯前行。
“你的灯是怎么回事?”文锦绣诧异地看了一眼段祈煜的河灯,手指一下子攥紧了,他的河灯不像自己的一样一路向前,反而越往前越有下沉的趋势,河灯沉底是不祥之兆,尤其鬼节这个在大月极其神秘的日子,河灯沉底便是怨气太重的缘故,哪怕她知道是假的,可是百姓不知道啊!
段祈煜手上的力道朝他的河灯移了些,不动声色将它托起,挑眉一笑:“只不过是河面漂荡引起的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不再看他,转而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河灯,而段祈煜托着河灯的力道逐渐加大,他不信什么怨气之说,但手上的河灯却越来越重,他眼中闪过寒光,这么看来是有人背后捣鬼了?
他眸子眯了眯,能压下他的力道的人,整个大月除了江承远再没有别人,难道是他?可是他现在应当在别院之中,有段智衍在不会轻易出来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