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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韫一怔,哪个谢家?
还要再问,却见他已经上了楼,便住了步子,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三年前文沐宸做主断了关系的谢家来,当时为了文家的状况,文沐宸主动与谢家断了来往,醉雨阁如今虽然卖着谢家的东西,但那些铺面也都交给了谢家人打理,加上一年前文沐宸与谢擎风都去了西南,文锦绣跟谢玖偶尔会有往来,却并不亲近。
他一直以为谢家和文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听段祈煜的意思,似乎很是信任谢家?
“你个死小子,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段祈煜一进门,一个茶杯便带着力道朝他扔了过来,他堪堪避身躲过,那茶杯贴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咣当一声碎在栏杆上,红木栏杆上顿时出现一个深深的坑。
“上好的红木,五十两银子。”段祈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便走了进去,随后淡然自若将门关上,医老顿时气的跳脚:“喂喂喂,老头子帮你守了三年,不就一个栏杆么,至于分这么清?”
段祈煜眼角微微上挑,煞有介事点头:“至于。”
医老一口气卡在喉间,也忘记问他为什么不接住茶杯的话了,气哼哼地坐倒在椅子上,随手掂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等雨前龙井,八十两。”
段祈煜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医老喝茶的手顿时一顿,文锦绣可从来没计较过他吃喝用了多少银子,处处都敬着他,偏偏遇到段祈煜的时候,恨不得连他茶杯里的苍蝇都当作肉给他算进去,他恨恨放下茶杯:“你……你就不能跟你家丫头学学!”
他家丫头?
段祈煜喝茶的手立刻顿住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细微的光芒:“账目清了。”
医老有些怔愣,这向来跟他算账连他吃了几根萝卜须都要算清的人,现在轻而易举就将账目清了?虽说他从没打算还,但是如果容时那小子知道自己欠了小辈这么多账,他的老脸可就丢尽了,正想怎样才能将这账赖过去,段祈煜居然给他清了?
“我会离开一段日子,京中的事有段智衍和江承远帮忙打理。”
段祈煜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医老面色一顿,也不管刚刚账目的事,蹙眉看向他:“离开?你想躲过这阵风头?”
“躲得过么?”段祈煜淡淡一笑,他从来不是喜欢躲避问题的人,但也不会坐以待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在宫中看只觉得万里无云,而在醉雨阁却能看到蓝天之下的处处荫翳,偶尔一阵风拂过,那些树木的影子张牙舞爪晃动着,像极了苦苦挣扎的人。
他目光转回到医老身上,医老眉头紧蹙,欲言又止,他淡淡一笑:“我知道祖叔的身份必然是向着容家的,但是你既然跟我来了大月,又做了阿绣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天下灭了精魂。”
医老心中大惊,他没想到段祈煜会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他是容家的祖叔,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容家繁衍到这一辈已经忘记该怎么称呼他,便统一都称一声祖叔,他从没有告诉过段祈煜这个,而且这些消息查都是查不到的,毕竟大月谁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呢?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阿绣既是夫妻,便也是半个容家人,称一声祖叔完全使得,”段祈煜无视他眼底的震惊,慢悠悠给他续了杯茶,继续道:“祖叔保容家繁荣昌盛,容家保天下和平安定,天下有难就是容家有难,容家有难,小辈岂有不帮的道理,所以祖叔不必担忧,我不会阻挠你们。”
医老这才有些松了口气,容氏几百年等的就是如今,作为天选家族,保的是天下太平,但如今大满异术者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波及到了大月和南离,三国表面看起来一团和谐,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元灵珠出世,天下之主出现,四海归一,这是注定的事,容氏也一直为此事而努力,若是段祈煜阻挠,虽说不会动摇根本,但终究麻烦些。
段祈煜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与容氏为敌,大满比大月的历史还要久得多,容氏的皇位一直坐的很稳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中人才济济,光这一辈容氏三个兄弟,就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与他们正面为敌,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他也是吃过一次亏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如今容氏怕是要另想办法了。”段祈煜慢慢道。
医老眉心微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血脉,已经毁了。”
段祈煜淡淡吐出几个字,医老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别胡说,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段祈煜挑眉看他一眼:“掺了南离大巫的精魂,那大巫杀人无数,精魂中带着煞气,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精魂早已与她的血脉融合。”
他说的极其诚恳,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懊恼,仿佛在自责自己发现晚了一般,医老一脸痛心,难怪,难怪他看到玲珑的时候没有一点异常,他只当是段祈煜将她的血脉压制的后果,没想到竟然被毁了,而且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有些不死心地抬头:“煜小子,你莫不是怕我用她的血净化元灵珠,说出来哄我的吧?”
没了至纯血脉,元灵珠的煞气怎么除?不除去煞气,怎么用来救天下?
容氏千百年来费尽心思让她重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那至纯血脉?可是现在段祈煜告诉他,血脉被毁了,而且已经毁的彻底,这就好比你费尽心思找到一颗种子,将它小心翼翼栽种下去,仔细培养,好不容易开花结果了,却在准备吃掉果实的时候发现果实早就染了虫,这让他怎么接受?
段祈煜叹了口气:“祖叔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医老欲哭无泪,恨恨咬牙:“谁做的?”
段祈煜手指缓缓拂过杯身,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动,淡淡道:“南离七皇子,慕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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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锦绣一脸严肃:欺骗师长是不对的!
太纸无辜:你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锦绣&智衍&皇帝&皇子大臣们异口同声:是!
刚刚写到智衍,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嗯,希望傻子衍生出智商,所以明王府世子就叫智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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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坪洲奥秘()
太子府,文锦绣看着皇后送来的东西,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狭长的木盒子十分精致,上面雕刻着细腻的百花争春花纹,邬笃将画留下之后便离开了府中,以他的本事不想被影卫发现轻而易举。
她轻轻将画拿了出来,慢慢展开,画上的牡丹画的并不细致,甚至带着一点粗糙,皇后将这幅画送给她是什么意思?段祈煜曾经送给她的画,为什么要送到自己手里,而且看她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让段祈煜知道。
她眉头越皱越紧,画慢慢展开到尽头,却咣当掉下一个东西来,顿时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低头看去,只见那画中不知何时掉下来一把匕首,光洁干净的刀鞘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有手掌大小,她俯身将匕首捡起来,手上轻轻用力便将刀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上光洁如玉,什么花纹都没有,几乎能将人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
她目光落到这把匕首上,不像风刃那般精致,却比风刃更为小巧,即使藏到身上也不会被发现,刀刃上闪着寒光,显然是用上好的材质打造,一阵风微微吹动,将她的发梢吹起几许,恰好从刀刃上划过,只见那几缕黑发应声而断,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图穷而匕现,她脑中顿时想起这句话的典故来,皇后送她这样一幅画,目的不在于画,而在于匕首,但这画是段祈煜送给她的,莫非皇后的意思是要自己杀了段祈煜?她与皇后之间,之前有没有过交集不知道,在她此时的记忆当中,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她打了自己三十钢鞭,给了自己接近段祈煜的机会。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是真的想要杀他的,皇后帮着她,难道她也想要他的命?为什么?
“殿下万安。”
门外响起了丫头请安的声音,文锦绣顿了一瞬,迅速将匕首收了起来,不管皇后的意思是什么,她不想让段祈煜知道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母子,事情没查清楚再让段祈煜误会就不好了。
段祈煜推门走进来,就见到桌子边的女子望着桌上一幅画愣神,水蓝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面色红润,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点在画上,时不时动几下,他唇角顿时翘了起来,回身将门关上:“在想什么?”
文锦绣抬眸,见他已经走了进来,便起身帮他解下外衣,换上轻便舒适的便装,又命人端了药来,皇帝召见,他匆匆忙忙就离开了,连药都来不及吃,她一直让人在厨房温着,此时喝刚刚好。
接过她递来的药碗,段祈煜微微一顿,没说什么一口饮尽,其实他身上的伤,吃这些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密室里的药浴也只是能减轻一些痛苦罢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让人抓了药来,每天三次的监督他吃,堂堂太子殿下,每天被人逼着吃药……段祈煜心底无奈叹了口气将药碗放下,吃便吃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画,你可认得?”
见他吃了药,文锦绣将药碗递给一个婢女,段祈煜摆手命人下去了,她才指着桌子上的画问道,段祈煜目光落到那幅牡丹图上,眸子微微一动:“是我曾送给母后的,她将此画给你了?”
文锦绣点了点头:“邬大人亲自送来的,这画,有什么不妥么?”
段祈煜轻轻摇头:“不过是当初随便找的,没什么不妥之处。”送给皇后的每一件东西,他都记得,或许是幼时渴望得到母爱的执念,又或许是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身边人的事,皇后的事他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最初的时候,皇后生辰他都会挑最细致的礼物,用很大的心力去准备,可惜都被她毁坏丢弃,反而不用心的东西她却留下了,所以他后来准备的礼物都不会用心,随便什么东西就送了,当初皇后收下画没有毁去的时候,他心中是隐隐有些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又把画送回来了,他自嘲一笑,皇后那样憎恶他,怎么会留下他的东西呢?
文锦绣看到他神情有些落寞,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段祈煜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他轻轻一笑:“没什么,你若是喜欢便留下,不喜欢便丢了吧。”
他们已经准备离开,留与不留都没什么干系。
文锦绣看着他的模样,心头微微一动,伸手将他整个人抱住,轻叹口气:“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强作潇洒的模样,段祈煜再厉害也是个人,他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没有人可以对他不敬,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她不喜欢他将所有事都自己扛着,好歹也让她知道,让她明白,即使不能做什么,起码可以给他安慰,给他一个拥抱。
没说不喜欢什么,段祈煜却是听明白了,他缓缓伸手回抱住她,下巴在她发心蹭了蹭,低声道:“母后自小与我不亲近,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以前总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总以为只要足够努力,成为人人仰视的存在,母后便会正视我,三岁学文,五岁习武,七岁进御书房学习政事,八岁被立为太子,小时候没日没夜的努力,只想让她看我一眼。”
可惜皇后从没理会过他。
文锦绣收紧了胳膊,无言地给他安慰,段祈煜在人前无所不能,他从不会让人看到他颓丧的一面,从不会被人发现心意,可他愿意把这一切给她看,愿意让她知道他最脆弱的时候,她心中一瞬间涨的满满的,又是心疼又是满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直到遇到你,我才觉得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想带你看尽山河秀丽,想陪你一起天荒地老,如果能不做这个太子,不做那个帝王,便与你一起闲云野鹤,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可惜这个想法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他说着抱紧了她,微微闭上眼,文锦绣也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他想离开朝堂是不可能的,皇帝千辛万苦培养他出来,便是要他来治理这盛世河山,他想过的生活一辈子都不可能。
二人不知这样抱了多久,无人说话,气氛太过安逸,文锦绣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陲,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里洒下来,将屋子里的灰尘都照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