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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知这样抱了多久,无人说话,气氛太过安逸,文锦绣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陲,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里洒下来,将屋子里的灰尘都照的一清二楚,段祈煜坐着的地方已经没了温度,她忙起身下床,他还伤着,又去了哪里?
慌慌张张推门出来,一路穿过走廊绕过花园,走到后门,只见几个小厮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却不见段祈煜的踪影,她心头一惊,正准备找人问问他去了哪里,就见马车上探出个人来,正是段祈煜,正朝她招手:“来。”
她心下疑惑,不是说明天才会动身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明天才走么?”上了马车,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段祈煜将马车上的垫子铺好,看她坐好之后才从车厢壁上的暗格里拿出一道圣旨递给她,看到他像是递一张废纸一般的随意,文锦绣抽了抽嘴角,小心地接过圣旨,打开看了起来,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帝下诏退位,段祈煜继承大统,但这圣旨不是应该昭告天下的吗?怎么会悄悄送到太子府来,而且看这情况,似乎他们离开也很隐蔽,京中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父皇的意思是,这圣旨先定下,但要等我回来后昭告百官,这段时间会以重病的理由来掩饰我们不在京中的事实,等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段祈煜唇角勾起,心情颇好地看着这道圣旨,皇帝如果在明日早朝的时候昭告百官,他必然会成为京中许多人都密切关注的对象,想要悄悄离开就不太现实,如今这般恰好遂了他的意。
圣旨是皇帝派了个小太监借着送点心的由头送来的,当时文锦绣还在睡着,他便没有叫她起来,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京中,当即命人准备马车,打算等文锦绣醒了就上路,刚刚将一切都准备好,就见她已经寻了出来。
文锦绣嘴角一抽:“陛下今日召你,就是要说这件事?”
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变幻莫测,如今这道圣旨不必昭告百官,无疑会将段祈煜身上的压力减轻许多,而且也可以保护他,免得有些宵小知道了他的行踪做些出格的事。
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行驶起来,他们没有乘坐华丽的象征身份的马车,而是选了极其简单的青蓬小车,按照段祈煜的意思,二人骑马赶路是最好,但一来文锦绣受不住,二来她也不允许他带伤骑马,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坐马车,京中诸事都已安排好,他们也不必再担心,便专心赶路。
宫中,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御书房外,目光深沉:“走了?”
韩忠忙道:“是,已经快出京城了。”
皇帝点了点头,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连同闵亲王当初让扶鸾郡主交给他的遗物,都随着那道圣旨一起交给了段祈煜,他手指收紧几分,随后长长叹了口气:“熠儿在坪洲呆了三年了,过些日子该将他召回来了。”
韩忠点头:“大皇子三年来勤俭克恭,也是时候回来了,大皇子妃在京中等了三年了,如今也是该他们夫妻团圆的时候了。”
“大皇子妃?”皇帝眉梢微微扬起,随后想起了当初的赐婚,原本是把文锦绣赐给段祈熠的,可惜他阴差阳错地与文锦绫发生了夫妻之实,所以便给了文锦绫一个平宜县主的身份,让她做了段祈熠的正妃。
“朕记得,当年熠儿是想要娶嘉宁郡主为妻的。”皇帝眸子眯了眯,声音淡淡。
韩忠心头一跳,皇帝莫不是还打着当年的主意?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笑了笑道:“当年是有这么个意思,但大皇子殿下与皇子妃感情甚笃,想必早就歇了那个心思,何况嘉宁郡主的身份还比平宜县主高,殿下想必不会再有那个想法了。”
“有没有都不要紧,马上就是十五了,宫里要办中秋宴会,嘉宁郡主身为皇子妃的妹妹,也请她参加吧。”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慢慢摩挲起腰间的玉佩,好一会儿才放下:“嘉宁也已经十八岁了,按照大月的规矩,现在是该嫁人的时候了,等君竹回来便该定下她的婚事了。”
韩忠不敢搭话,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定下文锦绣的婚事,那么是定给太子还是旁人?若是旁人,段祈煜定然是不愿意的,可……想到那个婢女,似乎段祈煜这一回回来对她的在意远远超过嘉宁郡主,皇帝若是想要定旁人,也未必不可能。
凤栖宫,皇后自然将皇帝的意思摸得清清楚楚,眼中的嘲讽之色再也抑制不住,皇帝培养段祈煜这么多年,可连他真正的性子都没摸清楚,还需要她告诉他,想要牵制段祈煜最好的办法不是江山而是文锦绣,真是莫大的笑话。
可是这个皇帝,于政事上敏锐,于这些阴谋诡计上却差得太远,连真正的文锦绣是哪个都没搞清楚,还妄图用这种办法来牵制段祈煜,真是愚不可及!
“娘娘圣明。”
邬笃跪在她身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捏着腿,皇后微微眯眸,轻轻呼出一口气:“圣明不圣明的,不过是听起来好听,太子离京是个好机会,你也该将谦王府的阵法修一修,不要被人看出不对来。”
邬笃心头一顿:“是。”
另一边,段祈煜与文锦绣不紧不慢地驶出城门,太子府的下人嘴巴都封的严实,没有人会将太子离京这样的事说出去,知道他们要离开的几人都没收到风声,还只当他们会在明日启程,然而刚刚出了城门,马车却晃荡一下停了下来。
段祈煜眸子微眯,京中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今日离开,拦住他们的是什么人?
心中这样想着,他仍是命人停了下来,微微掀开车帘,只见一个小厮手里拎着个食盒站在路边,见他露出容貌来,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小厮看着很是面生,他目光微冷:“什么人派你来的?”
小厮没说话,只低着头朝他行了一礼:“殿下放心,我家主子说,这是她欠的恩情。”
他说完便向后退了几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来往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段祈煜放下车帘,示意车夫继续赶路,那小厮见马车离开松了口气,刚准备回去复命,一转身却正好对上几个黑衣人,他神情顿时愣住了。
马车里,段祈煜看着食盒微微蹙眉,这食盒不像是皇家的东西,制造也不是很精致,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的东西,哪个官宦人家的人会知道他今晚离开呢?
文锦绣看着这食盒,却觉得有些熟悉,这花纹像是将军府的东西,她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人影:“里面是什么?”
段祈煜没说话,轻轻打开了食盒,食盒上层是一层点心,他将上层的东西拿出来,只见底层静静躺着一串佛珠,正是当初弗安方丈送给文锦绣那串。
发现玲珑的异常时,他也曾进入将军府寻找这串佛珠,然而玲珑自从听扶鸾郡主说过这佛珠会有大用处之后便将其藏了起来,女儿家的闺房他不好进去,碧雨碧晴等人不能随意动手,这佛珠也就一直没有拿回来,而将军府能拿到这串佛珠的人会是谁呢?
玲珑现在顶着文锦绣的身份,她的院子必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加上有四姨娘在,能从她手里拿出佛珠并不容易,现在将军府中还有什么人会帮着他们?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文锦绣慢慢将佛珠拿到手上,脑中浮现出当时弗安方丈赠她佛珠的场景,她眸子微微眯了眯,过去的记忆不知道慕翎宇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想不起来,段祈煜又不肯帮她恢复记忆,原以为她的记忆要很难恢复,不想看到这佛珠却想起了一些事。
段祈煜没发现她的异常,马车昏暗,点了蜡烛担心会引起火灾,二人便没有点灯,静静靠在一起,听到文锦绣说话,他眼眸微微一动:“谁?”
文锦绣轻轻一笑,将佛珠戴在手腕上:“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六姨娘。”
段祈煜了然,将军府中,有四姨娘和玲珑掌控,旁人想进竹华斋必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六姨娘不一样,她的女儿是大皇子正妃,哪怕大皇子这几年不在京中,但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六姨娘足够聪明,能在当初的嫡夫人手里讨生活那么多年,还成功生下两个女儿,足可见她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她能拿到佛珠并不奇怪。
六姨娘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初文锦绣虽然设计了文锦纤,却也救了她的性命,更是为她的女儿求了个正妃的身份,还帮她除了嫡夫人报了仇,以六姨娘的为人,这个恩情她是一定会记着的。
当初文锦绣要救文锦纤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算是彻底清楚当初文锦绣的做法,万事留一线,救了文锦纤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损失,反而使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六姨娘依旧承了这份情,在这个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如果不是她把佛珠带出来,他还需另想办法,如今倒是省事了。
文锦绣摸了摸佛珠,佛珠触手生温,不像是普通的木材,六姨娘将这佛珠偷出来,平白无故她不会这么做,她承的是文锦绣的恩情,按理说玲珑占了她的身份,六姨娘要报恩也该找她才对,她偷出佛珠,只能说明她已经发现了玲珑的身份,而有四姨娘在,她的动作怕是瞒不了太久。
她眉头慢慢皱起:“她帮了我们,恐怕会有麻烦。”
而且,六姨娘怎么会知道他们会在今晚离开,还能这么准确的在这里拦住他们?莫非有人透露了消息?可段祈煜是临时决定,能猜出他今晚就走的,除了皇帝皇后应当不会有别人才对,难不成除了皇帝皇后,京中还有其他人有办法打探出太子府的消息?
段祈煜点点头,黑暗中慢慢将她的手握紧:“不必担心,会有人帮她的。”
将军府,玲珑满面怒色地坐在竹华斋主位上,碧雨碧晴秋妈妈等人跪了一地,地上摔了一地的珍奇古玩,她手边放着一个檀木盒子,此时盒子里空空如也,她越看越是生气,一把将盒子扫到地上:“到底谁拿了,最好老实交待!”
碧晴等人都垂下了头,竹华斋丢失了宝物,若在以前,府中早就翻了天的帮忙找,但这些日子她还在禁足中,加上太子对她不像对文锦绣那般上心,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府中下人不知道,只当她是失了太子的心,也不像以前那么恭敬起来,让她又气又恼。
如今更好,她不过是去和四姨娘喝口茶的功夫,东西就丢了,若不是她有每天检查东西的习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竹华斋的下人很少见到主子发怒的时候,此时都不敢说话,文锦绣平常不喜欢发怒,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绝对会让人永生铭记,是以他们平日里都十分小心,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如今见到玲珑发怒,心中虽然奇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小姐会发怒,心中却没有多少害怕,文锦绣惩罚下人,向来不会涉及无辜。
“都不说是吧,本郡主还就不信了,谁能悄无声息进来偷走那么重要的东西?定然是有人跟外人勾结,你们若是老实说了便罢,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玲珑重重拍在桌上,一双眸子中带着狠戾之色,她早就看这些下人不爽了,尤其是碧晴碧雨和秋妈妈这几人,但是她们是文锦绣的心腹,随意动了只会引起怀疑,所以她才留她们至今,但她们动不了,那些粗使丫头还动不了么?
冷眼看了一圈沉默的众人,她唇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都不说?怪不得贼人能随意出入竹华斋如入无人之境,现在看来定然是你们勾结外人,既然都不说,那就都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三天三夜不许吃饭不许送水。”
她声音极轻,像极了文锦绣惩罚人时的温和语气,但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抖了抖,碧晴皱起眉头看来她一眼,想了想道:“小姐,东西丢了虽是奴婢们的责任,但这件事罪不在众,奴婢恳请小姐查出真相再行惩罚。”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污蔑他们么?”玲珑冷眼看了她一眼,忽然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碧雨顿时瞪圆了双眼,下意识要开口说话,却被秋妈妈一把拉住了手腕,她胸口起伏几下,随后愤愤低下头去,小姐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她们?连责备都没有过的,可眼前这位主子不由分说就打了碧晴,光凭这一点,她就断定她不是真的小姐!
秋妈妈自然将碧雨的不甘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玲珑明显是要发作她们,不管她做了什么,现在她是她们的主子,如果碧雨不管不顾为碧晴说话,不光不能帮她求情,反而会引得玲珑恼羞成怒,得不偿失。
碧晴忙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