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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自然瞧见了,便有些不耐烦继续这般周旋,想着速战速决,吩咐步景,“把人带上来罢。”
跟那秋红一般,外头很快进来个小厮,把手里的人往当地一扔,只这人显然是清醒的,一落地便起身,虽说有些狼狈,倒还镇定,向上稽首施礼,满面羞惭地道,“见过冯夫人,三爷,三位嫂子。”
机灵一下,柳儿清醒了,睁开眼打量地当中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湖蓝杭绸长衫,身形偏瘦弱,五官端正,通身透着股子书卷气。跟刚刚的薛大傻子比,简直一个傻子一个正常人,只如何瞧着,都不像歹人呢?
“你认识我?也认得太太和两位嫂子,那说说罢,姓甚名谁,如何到了牟尼庵的?”冯三爷可不认得此人,冷冷地道。
书生再次施礼,脸色紫涨,声音倒也清楚,“三爷不认得我也是有的,在下是王府三房长子,姓王名子堰的,便是区区。令姊便是在下的大嫂子。昨日愚弟随家母来庙里,晚间正在院里走动消暑,至于如何被三爷的人寻到。。。。。。可否私下言说,怕是有些不便。”说实话,王三公子十分尴尬,虽说是亲戚,却不知该如何跟冯三爷称呼自己,这般见面,也太神奇了些。
冯三爷眼皮未动,淡淡地道,“但说无妨,此间没有外人。”
王子堰也知道出了事,不得已,略一沉吟,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堪的,不过是他姨娘不放心新媳妇,其实是不甚满意,毕竟蒋素云没爹没娘的,靠着将军府过活,谁知道将来能不能借光。于是听说这两日将军府女眷出来牟尼庵做法事,少不得撺掇了王三老爷,吩咐太太带着大公子并她一起,过来名为随喜随喜,实则相看相看。
这也是这位不着调之处,已经定了亲事,便是看了不满意,又能如何,何必自找不痛快。
昨儿柳儿一直在大殿,自然不知道此事,双方长辈带着小辈见过了,蒋素云品貌自然没得挑,王子堰更是满意。所以晚上接到丫头传来的字条,表姑娘在庙后某处相见,想着既已定亲,也不算出了大格,自然也就没拒绝这般才子佳人的艳事。
结果便是,佳人没见着,刚到柳儿她们小院后面,别人敲晕了,扔角门空屋子里。
若自此让他自生自灭也就罢了,赶上倒霉,算不得什么大罪过。只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布袋子似的压着个女人,推开正想细瞧,却被寻人的进屋逮个正着!
此时王三公子还有些遗憾,没的功夫瞧清那女子的容貌,只觉着是个姑娘家,穿戴随便些,可触手幽香,身形似乎也不错,想来该有几分姿色。。。。。。
听见他说房内一起的还有个女子,小李氏和李婆子脸色同时大变,不约而同地目光对上,都觉着不好。
果然,冯三爷一摆手,不一会儿,两个小尼姑搀着冯二姑娘走了进来,冯连一见她娘,哭着跑过去一头扑进她娘怀内,“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小李氏摸了摸女儿,见衣着还算齐整,松了一口气,却因着紧张过度,一口气没喘明白还是怎么的,眼睛一翻,呃喽一声,晕过去了,一时房内大乱。。。。。。
那王子堰开始还不甚明白,及至打量了两眼来人的衣着,眼睛猛然睁大,难以置信地怔愣在当场,跟根棍子似的戳在当地,对身边来往喊叫忙乱的仆从视而不见。
一屋子人,一个个被这一出出的,早弄得眼花缭乱,似懂非懂的。及至小李氏晕过去了,冯三爷吩咐,“天也亮了,两位嫂子且带着身边得力的,伺候太太回房歇息罢。外头那些,还是先这里看着,哪个清白了,再放回去。”
刘氏张氏巴不得趁机清洗一番,说了两句场面话,同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婆子,抬着小李氏回了院子不提。
冯紫英吩咐红花几个,“先伺候你们奶奶歇一会儿,等府里来车接了,就家去。”
红花等人答应一声,各自开始忙碌,柳儿早懒怠动弹,身子绵软,脑子也糊涂,只知有人要倒霉,却不是她,乐得让丫头们服侍好生歇一会子,横竖有她家三爷在可以安心了。
别人可以休息,冯三爷却不能,还要善后。
所有家下人等都齐聚院中,包括早就醒来的秋红以及没来得及跟着走掉的随缘,甚至想跟着溜没成功的李婆子,也被强行扣了下来。
也不必冯三爷劳动,步景搬了把椅子,冯三爷只坐廊上看着,几个长随小厮,分列左右。
两人过去夹起秋红,按在条凳上,嘴里塞了抹布。一壮实的长随上前,手里拿着手腕粗的板子,也不言语,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开始打了起来,那棍子轮的可是虎虎生风。
只两下,便开始板板见血,秋红更是喉头低声呜咽,脸色狰狞身子拼命扭动,无异于蚂蚁撼大树。
其实这打人板子,可是有技巧的,这打人的长随,也是这方面的能人,几个小厮长随,都是各有专长,他便是擅长打人。看着吓人,疼自然也是疼的,却一时要不了性命,不然两板子下去,秋红那小身板,就交代了,还拿什么唬人,反倒坏事。
步景站台矶上,脸色冷漠地开口,“若自家主动交代,还能给个痛快的,或可酌情发落。若被查出来有一点儿不轨,如今这贱婢就是样板儿。”
啪!啪!啪!
一板子一板子,不急不慢的,仿佛打在一帮下人心里,恐惧弥漫上来,很快就有人挺不住开始投诚。。。。。。
作者有话要说:汗,电脑闹脾气了,刚弄好。。。
第117章 命苦不能怨三爷
京城纨绔们;吃喝嫖赌,吃喝对于大家子弟来说;已经退而其次了,算不得什么。其余嫖赌,往往是分不开的;所谓聚赌j□j;一般坏事在一起做才过瘾。
锦香院在京都也算数得着的勾栏,里头的姐儿;能歌善舞模样儿水灵善解人意就不必说了;那是必备技能。还有一宗其他青楼比不了的能耐,但凡名牌上数的着姑娘;必有一手抹牌赌钱的本事。
缘故也简单;锦香院隔壁便是赌坊,金元宝。
这一日杨雄带着俩跟班,大头和猴子,晃悠着先去锦香院听了一会儿小曲儿。出来又逛游进了金元宝门前。
本朝禁赌,赌坊都开在暗处,一般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弄个假幌子在前头。这金元宝挂的羊头便是酒楼,专卖牛羊肉等北边蛮夷们的菜式,里头从掌柜的到当槽儿,都是一色彪形大汉。
所以因此,进来吃饭喝酒的,如武大郎那般的或者胆小底气不足的,都不敢进去。
实际上,整个后院二层楼,正楼和厢楼,都是赌场。
杨雄一身烟紫麻纱团花锦袍,拇指上碧莹莹的大扳指耀人眼目,折扇一指金元宝门前的大汉,“九哥在不,爷找他喝酒。”
大汉闻言,瞧了杨雄一眼,一摆头,“跟着。”
三人跟在大汉身后,穿过酒楼的一条窄窄的穿堂,又饶了几绕,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一扇小门前,大汉时轻时重地敲了几下,小门开了,大汉一点头,“就这里了。”
不用说也知道,一开门,里面吆五喝六的喧闹声扑面而来。杨雄还好,大头和猴子,一路跟在杨雄身后,都有些胆儿突的。暗想,这京城地界儿,咋好咋好的,赌个钱这般不爽快,跟做贼似的,哪有他们杨树镇来的爽利,想去哪儿赌就去哪儿,街头蹲下也能赌一把。
要不这两人怎么就是跟班呢,志向燕雀都不如,只知道杨树镇那一小疙瘩地儿好。杨雄就不同了,如今的杨雄,搭上了冯三爷的路子,腰杆直接挺直了。手下跟班多了十来个,手里有钱有人的,杨树镇根本横着走。
只整日游手好闲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尤其他如今娶了杨树镇屠户家的杀猪西施王翠花,也算拖家带口的人了,有媳妇劝着,开始想着做点儿正经事儿来。
正想进京寻冯三爷拿个主意,确切地说,看有什么好做的生意,有冯三爷照应着,自然差不了。
那小白脸白鹤,杨雄一看就心底发冷有些畏惧,没等他进城,如今却找上门来了。
即便如今杨雄知道白鹤是冯三爷的小厮,也半点儿不敢拿大,心里到底存了怕字儿。
白鹤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告诉杨雄,“三爷让你即刻进城,想法结交一个人。。。。。。其余一应事宜,都打点好了,你只人去便可。”
就这般,杨雄跟着来了,没去将军府,而是直接被带到一处小院,里头家什下人一应俱全,杨雄摇身一变,成了这家的主子。家里做些生意,略有几个钱儿,在京里有一处房子,不过为了落脚方便云云。
杨雄带着俩跟班,开始了他短暂的纨绔的小日子。
这杨雄做正经事或许不行,但市井小混混欺男霸女弄气使性那一套,最在行,穿着再好的衣裳,也一身流气,浑身暴发户的味儿,算是本色出演。
正楼厢楼一楼都是打通的,一桌桌的,斗叶掷骰抢快赶羊,抹骨牌打天九的,都围满了人,低声耳语或高声怒喝,端的热闹非凡。
赌博一般分玩、赌和腥赌三种,玩的,如贾府老太太抹牌,和底下小丫头们掷骰之类,输赢事小,不过为了消遣。赌便是如贾府婆子们暗地里开赌局,赌资从几吊到几十吊不等,也就是最多几十两银子到头了。
如今这赌场,杨雄转了一圈,果然如白鹤所说,一楼都是赌的,一般不超过百两银子。白鹤是轻描淡写,如今杨雄见了,心里却咋舌,乖乖的,白花花的银子,几十两的说没就没了,这才叫爷们儿过的日子。
至于二楼,便是腥赌了,一注最少百两银子,一把输赢,大的上万。
杨雄摸摸怀里的银票,穷人乍富,到底底气不足,先在一楼玩了几回,手气还不错,赢了十多两银子,定定神儿,带着俩跟班来到楼梯口,扬手扔给守着的大汉一小块银子,“一点朔克,兄弟打酒吃罢,娇房可还有位子?”
朔克是银子,娇房是赌场,白鹤教给他的暗语。
大汉点头,跟另一个人交代一声,带着三人上去了。
原本杨雄觉着一楼就够气派了,比他们镇上县太爷家里都豪华些,哪知到了二楼,更加富丽堂皇,一楼没法看了。
屋子好,来往伺候茶水酒食的小厮也清俊,甚至赌钱的也各个看着更体面些个,人也没那么多,更没人大呼小叫,四五个人一桌,显得十分郑重。
给自己提了提气,拿眼睛扫了一圈,眼神儿一滞,转瞬移开了,提脚随意走了过去。。。。。。
俗话说,十赌九骗,所以十赌九输。还有一句,奸近杀,赌近偷。
梁三儿近日刚发了一注大财,正想着在金元宝好生玩几天,哪知点背到家了,才不过两日,就输的差不多了。急的抓耳挠腮,心有不甘,想着怎么翻本儿。一看手里的银子。。。。。。就剩不到十两了。别说翻本儿,就连这一把下注都不够,他可是很有把握这一把能赢,刚算计了规律出来。
正自心痒难耐,身后一人道,“这位大哥有些门道儿,小弟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你看这样如何。小弟出银子,大哥出手,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俩五五分,怎样?”
还有这好事儿?
梁三儿扭头一瞧,心下了然,土包子!
心里暗喜,嘴上却假客气,“这如何使得。。。。。。”
杨雄一副豪爽做派,一拍梁三儿肩膀,“相见即是有缘,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哥客气什么。以后熟了大哥便知,我杨某人最是轻财重义的,区区阿堵物,算不得什么。对了,兄台贵姓?”
“梁,托大年长几岁,叫我一声三哥便是。”梁三儿心里高兴,难得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了传说中的肥羊,还直往他怀里钻,梁三儿强忍着没笑出声儿。
杨雄银子管够,输多少眉毛都不皱一下,不上两日,两人跟亲兄弟似的。这日晚间从金元宝出来,杨雄道,“天色不早,横竖三哥也无事,不然给兄弟个面子,一起去喝两盅,让兄弟做个东儿,好生招待哥哥一番,如何?”
梁三儿想想,自己这两日花了人家几千银子,连输带骗的,着实有些不地道。这等好肥羊,不能一下子把毛薅光了,且留着以后长长久久地薅羊毛才好。于是也存了结交的心思,遂点头应道,“该是哥哥请兄弟才是,京城地界儿,哥哥熟,今儿咱就去味芳斋吃鸭子罢。”这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杨雄喜不自禁,忙点头,“前儿在金元宝就听人说,味芳斋的鸭子一绝,正想请哥哥去呢,甚好甚好。”
兔子非要自己撞树,省了他杨二雄多少手脚,这厮花了他多少银子,总算有点儿良心。那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