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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明走在陆盏的后面，轻轻托了下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上台了就好了，下面黑，一会你什么也看不清，就当下面没人就好。”
陆盏是校董事会代表，座位竟比洛子明还要靠中间一些。头顶上聚光灯聚焦，不止亮，还烫，就像是悬了一堆烤炉，空调一点儿也不起作用，陆盏没一会儿就洇了一背心的汗。
主持典礼的是教导主任，陆盏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流程单上，长长一溜的都是会议议程。
教导主任先致开幕辞：“九月的校园，金风送爽。满怀着喜悦的情绪，带着完美的憧憬，我们又迎来了新的学期，又回到了我们熟悉而渴望的校园。”
系统大神：“噗——”
陆盏：“！”
你说掉了我一会儿说啥呀！
教导主任接下去说的什么陆盏没听清，倒也不是真的没听清，只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往脑子里进，而且弄得她是昏昏欲睡。
算起来，陆盏离开高中校园也有十四五年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如果不是来参加这开学典礼，她自己都不知道，脑海深处还深刻着这股子说话的调调，一接触就条件反射自动开启了睡眠模式，堪比儿时母亲的催眠曲。
陆盏克制着自己打哈欠的欲望，为转移注意力，她往台下望去，然后一下子惊醒了。
洛子明骗人！
前几排的学生她还是看得见的！
那些学生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的，连眼神都出奇地一致——都在放空。
介绍到洛子明的时候，那些眼神才终于聚焦起来，学生们换了个坐姿，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主席台上。
“接下去演讲的这位是我们江懿的骄傲，他是我们省高考理科状元，在那次高考中，他拿下了数学、物理、英语三门学科的满分，这个成绩，至今尚未有人能超越。”教导主任说到这段介绍词的时候，也终于带上了一些感情，“他现在就读于江海大学。现在我们有请洛子明——”
不知道是不是陆盏的错觉，她觉得现在的掌声似乎都比之前的热烈了一些。
洛子明的演讲并不长，也许正因为不长，所以重点突出，方向明确，讲的内容又偏重于实际学习经验，不是那些常谈的老调，整场演讲说下来，陆盏觉得，台下那些学生们，都没有分神。
掌声再度响起。
接下来就是陆盏了。
一听到是校董代表发言，台下的学生一个个的又换了个坐姿。
话筒转到陆盏跟前，陆盏先扫视了一下全场，前排学生接触到她的视线，一个个地又坐直了。
陆盏这才缓缓开口：“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你们好。酷暑已去，天气转凉，在一片喜人的秋色里，我们迎来了又一新学年。”
是的，陆盏改了开头，就在刚刚听到了教导主任的发言之后。
可这句话一出口，陆盏就看到，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陆盏：“……”
可她只能继续：“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总共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
又有人打了个哈欠。
校董代表是最后第二个发言，听到现在，很多学生都撑不住了。
陆盏硬着头皮：“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家，如果你能回到一年前，对那时候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少吃点，不然你会胖成猪’？那么现在呢，你有没有改掉睡前吃宵夜的习惯？如果没有，为什么不从今天开始？‘少上网，不然成绩会一直后退’？那么现在呢？你是否还偷偷把手机藏在书本后面？”
“如果是这样，你曾经的后悔会变成将来的后悔。人生有几道分界线，十四岁、十六岁、十八岁，其中年满十四岁，就将对严重犯罪承担刑事责任。这说明什么？说明十四岁过后，你们就应该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
陆盏开始越说越顺：“各位，你们中间年龄最小的一年级新生，今年是十五岁，你们所有人都已经到了能为自己负责的年纪。我不希望看到若干年后的你们，在网络上哭诉：‘谁能回到过去，记得去找我，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人生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我们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弥补的机会，比如青春、比如生命。我不想和你们说，你们是父母的期望、是祖国的明天。我只想和你们说，你们就是你们自己，你们的一辈子为自己而活。”
“我只希望，十年后，再回首，你们能对十年前的自己说一句：‘我做得很好’。我有一句话带给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全场鸦雀无声，渐渐才开始有掌声响起。
掌声里，陆盏热泪盈眶。
系统大神：“……”
还真没见过说个话能把自己说感动的人……
34。二混子（）
系统大神掏出自己的小册子，翻了翻，叹了口气，看了看还沉浸在被自己感动到了的情绪中的陆盏，又叹了口气。
陆盏一直到校长开始发言了，才恢复过来。
坐在台上，她不能转头去看系统大神，只能在脑子里催他：“怎么样，怎么样？这次我完成了多少任务？”
系统大神飘飘荡荡从她身后出来，盘腿直接坐上了陆盏面前的桌子，他歪着头看陆盏：“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陆盏：“……”
上次系统大神这样说，她获得了奖励：三分二十秒！那这次呢？
陆盏觉得头隐隐作痛：“一样，还是先说坏的吧。”
系统大神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坏消息是：你一秒奖励也没有得到。”
“为什么！”如果不是在台上，陆盏估计要跳起来了。
“因为你没有完成任务。”系统大神继续面无表情。
陆盏又想跳起来了：“怎么会没完成任务的？这里没有一个人在那个帖子里回过帖吗？”
“哦——”系统大神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陆盏，“说到这里，就有必要告诉你你的好消息了。”
“快说！”
“好消息是——场下一共有三个人曾经回过帖。”
陆盏愣住了：“有三个人？那怎么会没有完成任务的？”
“哦，这个啊——”系统大神又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陆盏，“没有人听进你的话。”他停了一下，接着道：“直白点说，就是——你的演讲太烂了！”
陆盏：“……”
去你的好消息！
在双重打击之下，陆盏一蹶不振。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典礼结束，陆盏灰溜溜地去和老校长道别。
老校长依旧是和蔼的面容，看到陆盏，他夸道：“今天讲得不错啊。”
陆盏：“……”
知道您是套话，可今天这套话可真戳心窝子。
“啊？那个……”陆盏尴尬得不知道答什么好，憋了半天也憋出句套话来，“谢谢校长。”
“那天你和赵同学的表姐一起向我反映的情况，我这边做了一下核实。”
陆盏：“嗯……恩？”
“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啊。”老校长语气之沉重让陆盏心里莫名地跟着也一沉，“我会找机会和小赵同学的母亲好好谈一谈的。”
陆盏：“哎？”
这时候，有人过来找老校长说话，老校长冲着陆盏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洛子明还有事，也先走了。
陆盏一个人回去，她越走越觉得一头雾水：“系统大神啊，你说，老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大神背着手，飘飘悠悠地跟在陆盏的后面：“与其思考这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倒不如想想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机会，演讲稿该怎么写。”
陆盏：“……”
闷头走了一阵，陆盏不服气道：“我怎么觉得我讲的效果还挺好的？你看最后的时候，我讲完了，场子里雅雀无声的，说明大家都听入神了呀。”
“哦，那是他们快睡着了。”
陆盏：“……”
这天陆盏来的时候抱着多大的希望，走的时候就抱着多大的失望。
开学典礼结束得早，还没到吃饭时间，餐厅里人也没有。陆盏点了份意大利烤鸡，背着服务员，拿叉子“啪啪啪”的连叉了好几下。
“我就不信了！”她气道，“今天总要完成个任务！”陆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系统大神：“走，下午我们去江海第一中学！”
江海第一中学是陆盏的母校，校门口有两棵极其高大的广玉兰树，都是上百年的树龄。树下的花坛是市里面绿化办特地来设的，围了一圈，把这两棵树圈在了正中，还特地立了块铭牌，上书：“广玉兰。木兰科，木兰属。这是江海市现存最古老的广玉兰树。”
陆盏站在树下，仰头望，记忆里，这树是会开花的，白色的，极大朵，花瓣厚厚的，带隐隐的香气。可现在不是花季，树上只有青绿色的叶片，读书那会子，每天从树下过，从没有想过要仔细看看，现在回来，陆盏才发现，这树的叶子是长椭圆形的，一片片厚墩墩的，自带肉感。
花坛边缘是石砌的，陆盏挑了一处有树荫的坐下。
三点多钟，正是最热的时候，即便有风过，也是带着股热烘烘的气息。陆盏抱着杯刚买的可乐，纸杯外壁上不停有水滴滑下。
系统大神抱怨：“这算什么？守株待兔？”
陆盏凑着吸管喝了口饮料，举起杯子贴着自己的脸，噌了股里面冰块的凉气，脸上还是红扑扑：“就算是守株待兔，今天也是兔子最有可能出现的一天。”
“为什么？”
“还记得那个‘一朵花’怎么形容的不？留着长头发、每天身后跟着一大帮小弟、斜背着书包、看起来像二混子——”日光太盛，陆盏眯了眯眼睛，“这种形象的人，不会是我们学校的。”
系统大神觉得有道理：“江海市第一中学，是容不下这样的人。”
陆盏点头：“所以啊，他是外校的。”
“‘一朵花’的帖子里写的是：‘一定要到江海第一中学，找我’，为什么提的是学校，而不是其他地方？”陆盏接着分析，“这很大可能是因为这个‘二混子’是她在学校这个特定场所认识的。这个人既然是外校的，那么能见到她的时间就只能是午休的时候和放学后，午休时间太短，我猜放学后比较有可能。”
“至于为什么是今天——”陆盏捣了捣吸管，杯子里的冰块被她捣得一阵乱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你猜，两个只有在学校才能见面的人，一整个暑假没见了，会不会很急着想见上一面？”
“唔——”系统大神状似首肯地点了点头，“道理是有的，不过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件事。”
“恩？”陆盏叼着吸管侧首。
“你忘记了，那条帖子里没写什么时候。”系统大神斜着眼睛看陆盏，一脸“这娃好不容易动脑筋了，我该不该打击她？算了，还是要提醒她一下。”的表情，“你看到的那个‘一朵花’，可能现在已经在里面读书，也可能三年后才在。在这整整十年里，随便哪个年份都有可能。你这样守着，说不定什么也守不到。”
“我知道啊。”陆盏笑了，“可守着终归还有一线可能，不守着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陆盏一杯饮料喝完，学校里也放学了。
新学期第一天，学生们都还很兴奋，三五成群地走出来，互相攀谈着，笑意盈盈。
一阵高峰过去，人就渐渐少了。再等了一会儿，校门也关了起来，只留着小门，偶尔有几个学生出来。
陆盏叹了口气。
看来是今天这日子不对，流年不利啊……
陆盏想着，站起身来，往旁边的垃圾箱走。可乐已经喝完了，杯子里只剩下几块冰，空荡荡的杯子砸到垃圾箱底，冰块撞了两下，空落落的。
“走吧。”陆盏说。
系统大神却歪着头，向着一个方向，喃喃：“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陆盏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群人，蹬着自行车，飞一般地往这边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让你快点、快点！你小子偏给我搞一出掉链子的事！”
另一个声音委屈道：“老大，这自行车要坏，我也没办法啊……”
“还说？今天要见不到你嫂子，看我回去不削你！”
呼啦啦一群人卷过来，没有人注意陆盏。他们在围墙角落处停了，一阵子的“啪啪啪”踩脚蹬声后，一群人停好了车，簇拥着往校门口来。
为首的一个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却不好好扎起来，全散在肩上，他的书包带子拉得长长的，把个包松松垮垮地吊在屁股后面，这人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