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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这样一位天才从八岁开始就被人悉心往二世祖的方向培养呢?宫如意很好奇他能不能被养歪。
“小天,听过一个词吗?”宫如意笑着问,“——捧杀。”
*
万安巷,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过年时会喜庆地挂起红灯笼的热闹街道。
可实际上完全相反。
万安巷的上空似乎永远笼罩着散不开的阴云,到处都流着酸腐味的污水,从狭窄肮脏的路面到直接坐在路边的人,色调都是阴沉沉的,好像早已死去多年。
景川快速地在街道中穿梭,凭借着自己孩子的体型优势硬是从一条窄得吓人的缝隙里挤了进去,顺利地通过迷宫般的阴暗小道,消失在黑暗中。
原本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两个男人只能恨恨地呸了一声离开。
“又被这泥鳅似的小杂种溜了!”
景川警惕地从小道另一端探出头,左右张望几秒钟,确定附近没有可疑人物之后才从里面出来。
他就在口子的位置坐下,从破旧褪色的衣服兜里掏出个磕烂一角的苹果,皱眉看了一眼,有点心疼地擦擦才低头咬了一小口。
一个才拳头大的苹果,他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动作却很快,像是担心有人会来打断他的进食似的。
可他才吃了一半,就听到了陌生人的脚步声,立刻竖起耳朵。
——那是个体型健壮、身体很好的人,脚步声非常坚实,一听就知道不是万安巷里的人。
景川立刻把没吃完的苹果往怀里一塞就要起身往小道里跑去,可刚站起来,后领就被人紧紧地给揪住了。
来人动动手掐住景川后颈,跟提只猫似的把他拎了起来,打量一眼,问身边点头哈腰的瘦小男子,“他就是景川?”
听到自己的名字,景川睁大眼睛看向一旁的矮个子,认出他是万安巷上的某个黑心商贩。
“绝对没错,就是这小子!”商贩几乎是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整个人显得异常卑微讨好,“他总是时不时地到我那儿偷东西,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而且他身上有个很明显的胎记,大家都知道的,喏,就在他脖子下面,那里颜色是不是不太一样?”
提着景川的年轻人翻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就扔给了商贩,“拿去。”
商贩眉开眼笑地接住信封,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塞得满满的纸币现金,顿时喜得连眼睛也看不见了,“谢谢这位爷,下次来万安巷有事儿您还找我,保证给您办妥帖了!”
景川一言不发地盯着商贩远去,那双带着狠劲的眼睛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一块肉下来似的。
年轻人皱着眉看了眼景川,低斥道,“老实点。”
说完,他就这么拎着景川往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景川怀里吃了一半的苹果没兜住掉了,咕噜噜滚出好几米远。
景川顿时急了,没轻没重地挣扎起来。
年轻人面色不虞地避开他差点挠到自己脸上的手,“一个烂苹果而已,掉地上不能吃了。”
景川跟没听见似的,手脚并用试图下地捡起那半个对他来说似乎十分珍贵的粮食。
年轻人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没办法地回头几步,低头去捡地上的苹果。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这么一两秒钟时间里,景川突然伸手从自己后裤腰的地方抽出一块尖锐的陶瓷碎片,向着年轻人的手臂刺了过去。
“——!”年轻人一惊,迅速反手捏住景川的手臂撅开去,可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他划出了长长一道血痕,伤口不浅,立刻流了不少鲜血出来。
叮地一声,景川吃痛,瓷片掉到了地上。可他仍然咬着嘴唇没发出声音,用力一脚蹬向年轻人的腰腹,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吃过一次亏的年轻人当然不会再栽到在同一个坑里,他毫不留情地制住景川枯瘦如柴的四肢,四下一望果断找了根脏兮兮的塑料绳将他跟只死猪似的绑了起来。
在景川又试图咬他一口之后,年轻人黑着脸把景川给打晕了过去,扛着不省心的小崽子离开了万安巷。
……这个倒霉的年轻人,当然就是被宫如意派去寻找景川的卫天。
卫天这一趟任务出得还落了彩,宫如意听到消息时哭笑不得又有些意料之中。
卫天是觉得对方不过才八岁的小屁孩没上心,但不知道那狼崽子从小就心肠都是墨水里浸过的。
当年的她,不是也吃过一样的亏吗?
“人呢?”她淡淡地问。
“卫天来时您还没下课,我见他伤口也情况不好,就直接让人把他们送去医院了。”山伯弯腰道,“刚才回了话,说是小孩营养不良又饿了好几天,在医院里挂水呢。”
宫如意嗯了一声,又想了会儿,把书包往旁边一放,“我去一趟医院。”
他手臂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安全起见还给打了针破伤风。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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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如意将鼻梁上蓝光眼镜往下推了推,有些疲惫地捏捏鼻梁; “学校那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山伯的话音刚落,景川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再几个月就要成年; 身形高挑剑眉星目; 放在人堆里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个,学校里一票小姑娘跟中了魔似的追在他身后跑也没一个能打动过校霸大人。
……没错; 虽然流浪时期十分凶狠的景川明明被宫如意用家养的方式给驯服了,结果初中进入了叛逆期; 就再也没给扳回来过。
当然,宫如意对他这样天天打架逃课不好好学习的态度暗地里还算是很欣赏的。
“……姐姐。”景川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伸手把衬衫几个扯开的纽扣给扣上了; 低声喊道。
“回来啦。”宫如意笑着朝他招招手,“来; 陪我坐会儿。”
景川换了鞋,把甩在背上的书包贴着沙发放好; 谨慎地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坐在了宫如意身边; 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抗拒地抿紧了嘴唇。
“等我两分钟。”宫如意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姐姐有话和你说。”
景川闷声不响地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 眼角余光扫到宫如意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里是视频会议的画面,看分格有好几个会议室上百号人因为她这停顿而静悄悄地等待着会议的继续。
他不感兴趣地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不自觉地在宫如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如果说十年前宫如意刚刚父母双亡、掌管宫家的时候; 还有人敢仗着她年纪小而看不起她的话; 十年后的现在; 那些人要么是心服口服要么早就销声匿迹。
景川当然知道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有多优秀。她的学业从来都是三级跳着完成的,可同时宫家的稳固和东山再起都没有落下,景川只看自己在学校作威作福也没个高层出来放一个屁就知道这所以硬气出名的私立高中也不敢惹上宫如意。
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由宫如意赐予的。
原先景川也没有太在意这种给予和接受的关系,因为宫如意向他承诺过,两人永远是家人。但是……
宫如意两句总结的功夫,又分别派了任务和目标下去,就发现景川已经看着她走了神,有点好笑地伸手捏捏少年的脸颊,“饿傻了?”
景川回过神来,脸被微微扯歪也没动作,他垂眼看看已经比他矮了的宫如意,“有什么话要说?”
“指甲养长了,掐疼你没有?”宫如意收手仔细打量少年细腻的脸颊皮肤,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天气很快要转凉了,在学校也不能乱脱衣服,小心着凉,知道吗?”
她这明明是关切的提醒,听在景川耳朵里就立刻让他联想到了昨天在学校里和人打架的事情。一架打完之后他就把弄脏的校服衬衫随手脱掉扔了,又找了件新的衬衫换上才回宫家。
……但看来还是被发现了。
景川捏住宫如意的手,摩挲一下她圆润的指尖,避开了衣服的话题,“不痛。”
“这些日子太忙,指甲都没时间剪。”宫如意也不在意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也跟着盯自己浅粉色的指甲,“是时候去趟美容院了,过劳容易早衰,长皱纹就不好了。”
“姐姐是最美的。”景川说着,倾了倾身子找到茶几底下的修甲盒,抽了指甲钳出来,低头仔细又熟练地替宫如意修剪起指甲来。
从小到大这样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宫如意习惯地把手交到景川手里任他打理,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陷入回忆,“嗯,我大约还能过十几年没有皱纹的日子。”
大概是遗传得好外加有钱保养的缘故,宫如意活到四五十岁时看起来也比同龄人年轻。
加上现在她的身体才二十五岁,大概是心态老了才会想到这些?
宫如意拒绝思考自己究竟总共活了多少年的这道算术题,被景川带着换了只手,又支着脑袋打量少年垂眼专心给她修剪指甲的模样,顿时心里一阵舒爽。
景川啊景川,你几辈子都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深入骨髓的,没想到还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给我小心翼翼地剪指甲吧?
剪完了十个指甲,景川把剪下的小片碎指甲扔进垃圾桶里,抬头看向宫如意,正好见她偏着脑袋笑盈盈看着自己,顿时动作一滞,原本拿着指甲钳准备放回原处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想看看宫如意是不是真对他毫不设防到这个地步。
就是这么巧,景川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脑海的同时,宫如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恍然转头够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顿时就笑了,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谭铮?”
谭铮。
这是景川来到宫家这么久之后最讨厌的人。排第二的是卫天。
少年用脚尖轻描淡写将宫如意脚上的居家拖鞋踢掉,接着动作自然地握住她的膝盖往上抬了抬,直接搁到了自己的腿上。
接着电话的宫如意讶异地看了眼景川,却见到他淡定地一伸手攥着自己的脚踝,另一手拿着指甲钳凑了过去。
剪指甲这事儿还是小时候景川无意中尝试了一次之后留下来的习惯,可通常也就剪十个手指而已,脚指甲还是第一次。宫如意觉得很有意思地动了动脚趾,没管景川,沉浸在了被仇人精心服侍的快感中,半歪在沙发上和谭铮讲起电话来。
景川不是滋味地紧了紧手指的力道,又立刻放开,往宫如意那边瞄了一眼,见她根本没发觉才轻出了口气。
宫如意不常出门,晒到太阳的几率不过就是出门到上车这几步路而已,细皮嫩肉不说,皮肤白得要发光,是那种特别好气色的白里透红,乍一看就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但景川以前从没太多地注意过。他手上动作十分轻巧地按了一下,咔嚓一声,位置卡得极准,一点也没干扰到正在讲电话的宫如意。
“这么早急着回来干什么?”宫如意道,“回来看我?你来请我吃个饭我倒是挺开心的,但学业不用这么急着就结束,多念几年不好吗?你不是说教授们都很喜欢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哄得宫如意低低笑了起来。她笑了几声,才把额头靠在了沙发身上。
景川侧脸又瞥她一眼。
虽然宫如意对在外永远是冷淡礼貌又带着距离感的,亲近的几个人面前她才会展露出真实情绪。比如卫天,比如山伯,再比如……这个叫谭铮的人。
景川莫名地有些烦躁,他加快了原本有些磨磨蹭蹭的动作,将宫如意的十个脚指甲也处理完毕。
宫如意说到高兴的时候,还不自觉地翘了翘脚趾。她朝站起身的景川比了个感谢的手势,“去洗个手回来吃饭,厨房应该快好了。”
景川点头起身朝一旁最近的洗手间走去,洗了手之后面对着镜子凝视自己半晌,嘲讽地冷笑起来,“……景川,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景川——?”宫如意在外轻轻敲门。
景川往脸上泼了把冷水,随意用手背擦了一下,“来了。”
“如果不喜欢这所学校的话,转学也可以。”宫如意立在门口,见他出来便亲昵地伸手牵住他,“换个环境,换些新的同伴,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少年有点不自在地说道,“姐姐,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嗯?”宫如意回头看他,笑得温温柔柔,“我们川川长大了,想搬出去一个人住吗?”
“……姐姐呢?是不是希望我能搬出去住?”
宫如意当然是乐得景川一辈子黏在她身边长不大,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再怎么说,眼前这个景川她亲手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上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