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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人点点头,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自他面上一闪而过。“邵明,得闲了?”
“是。”唐邵明想到很快就能回家,十分轻快地答道,“顾少校那边暂时料理停当,这就准备回去了。”
孙立人抬腕瞄了一眼手表,微微一笑,“不着急。还有些任务给你。施顾问没与你说?”
唐邵明看看施泰因,实在想不起他跟自己说过什么任务之类的话题,便摇摇头。
施泰因抱起胳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露出狐狸似的狡黠:“路太短,还未来得及说便到了。”
孙立人摇着头笑笑,重又看着一脸狐疑的唐邵明道:“魏将军今早打了电话过来,叫你闲了就跟着总团的兵士操练。周日恰好要给几个新兵加训,你正好一起。”他抬起马鞭点了点唐邵明的皮带扣,温声道,“邵明,把衣裳脱了。碍事。”
唐邵明扫了一眼在烈日底下挺得跟旗杆似的壮实大兵,一个个绷在那一动不动,紧实到近乎虬结的肌肉上沁出晶亮的汗,不时沿着下巴滴下几颗豆子大的汗珠,吧嗒一声砸到地上。
唐邵明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大呼上当,捂着皮带往后退了一步强笑道:“这……不必了。我还得去顾少校那看看。”
“唐中尉。”孙立人一眼看穿了他心思,手一伸扯住他皮带,一股大力顿时将唐邵明拉到近前。“这是魏将军的命令。”
孙立人略低着头,嘴凑在唐邵明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不光是魏将军,你大哥也特地拜托了我好几回……”
作者有话要说:注:
孙立人在海州练兵期间,税警总团除正式操课“基本教练”、“射击教练”、“战斗教练”外,官兵平时都是打赤膊,他自己平时也经常赤膊短裤参加官兵的各项运动,与官兵打成一片。孙立人习惯手拿小皮鞭指导士兵们训练,动作不对便抬鞭指点一下,有时还亲自示范。
三日内还有一更。
46第四十五章 训新兵(下)()
唐邵明万般不愿地解下上衣;搭在一旁的铁杠子上;瘫着脸蹭到受训士兵的排尾。
施泰因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唐邵明,眼光落在他还未褪尽瘀伤的肚皮上。
孙立人瞄了眼他□齐整的长裤马靴;很有些不伦不类。孙立人晓得他初来乍到没的替换;倒也没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个溜光。
唐邵明身材高大;比一班湖广兵足足高出大半头,若是披挂整齐,往那一站着实是威风凛凛。
只是这回把身上的皮一褪;没怎么晒过太阳的细皮白肉立即教他现了外强中干的原形。
兵们跟雕塑一般站得笔直。
几个年轻大兵斜过眼睛,见着唐邵明一身白花花的皮肉,与洋教官们相较都不遑多让;登时鄙夷地撇撇嘴。
实则唐邵明虽然比不得日日操练的正经军官虬结,但他的身材也算是结实,肩宽腰细,隐隐显得出肌肉轮廓。
然孔武有力的大兵们始终认为,一身娘们似的白皮根本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尤其是在税警总团当兵的大老爷们身上。
单这一条就让他们觉得,这满脸温厚的生脸军官不够英武霸气,直像个没经过历练的少爷兵。
兵士们淌着热汗的脸上露出看军中嫩雏才有的不屑,还夹着一丝戏谑。
唐邵明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晓得军中向来欺生,如若叫这些人吃定他是个不经事的少爷兵,难免传到那些笑他毛都没长齐的军官耳中,自己往后在总团做事恐怕得低人一头。他黑了脸,极尽凶狠地瞪了身边那肆无忌惮打量他的壮硕兵士一眼,昂首挺胸地站定了。
孙立人环视墙根下待命的大兵们,攥着马鞭,中气十足地说道:“三组一百二十次,伏地挺身预备!”
一百二十?唐邵明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
兵士们毫不迟疑,扯嗓子吼着“一、二”,整齐划一趴到地上。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孙立人已经皱了眉头朝他走来。唐邵明暗道一声晦气,俯□,两手撑地抻直了腿。
自打孙立人来到海州练兵,税警总团无论新训还是操典都一一改了去,兵士虽配着清一色德械,训练操课用的却是美国人的套路。
美国人练兵最重体能。
是以税警总团的兵士清晨四时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由值星官带着疾奔五千米,每日户外操练长达十余小时,寒暑不断。
孙立人要求一视同仁。
以懒散惯了的文职军官也须得摸黑出操,偌大一个税警总团除却有些怪道的顾行云,与八个不属**管辖的洋顾问,还没有一人躲得过去。
唐邵明深吸一口气,合着号子一上一下地伏地撑起。
唐邵明靠着从前的底子,勉勉强强做足了四十整数。趁着中间休息的功夫,他喘着气看着身旁的壮汉。那壮汉慢慢抡着膀子,也瞅着他,眼中的鄙夷少了几分。
只是越到后来他越觉到自己的艰难,好容易咬牙撑完了两组,手臂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身边那壮汉竟对他憨厚一笑,略点了下头。
唐邵明不愿叫兵们小瞧了,更不想教施泰因看了笑话去,狠狠砸了两拳僵硬酸痛的胳膊,又趴□去。
孙立人提起马鞭,啪嗒一声把唐邵明撅得老高的屁股敲趴下。
唐邵明光裸的背上好似泼了水,在太阳底下泛着星点的光,直没入军裤的后腰。
在“一二一二”催得人快要发疯的单调呼喝中,他的体力已经达极限,再也撑不住了,整个身子扑在地上,青蛙似的喘气。
施泰因似乎呵地笑了一声。
唐邵明哆嗦着嘴唇仰起头,脸因用力憋得通红,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如同将死的兽,冷眼看着站在他近前的施泰因。额头上的汗慢慢流下来,顺着睫毛啪嗒啪嗒滴到地上,倒像是累得哭了鼻子。
孙立人蹲□,探手下去扶住他小腹,暗暗使劲往上一抬。“再试一回!”唐邵明正好教他戳中伤处,伸长脖子“唔”地低哼了一声。待他再埋下头,竟摇摇晃晃强撑起来,背上的肌肉仿佛触电似的抖个不住。
“好!”孙立人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又去看其他兵士。
施泰因把这年轻中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一百二十次伏地挺身,六百深蹲,五千米长跑。
最后,当唐邵明拖着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踉踉跄跄过了终点,脚一软,烂泥似的瘫在木板墙上,慢慢滑下去。
他双手不听使唤地发抖,气管也叫风卷的黄土呛得火辣辣地疼。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军裤早给汗浸得透了,变做灰黑的颜色,湿答答紧贴在下半身,又沿着两条长腿发散出去,现出男性独有的好看线条。
施泰因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抹上唐邵明的脖根。“中尉,还好?”那语气仿佛刚看了一场好戏。
唐邵明头靠着木板墙,涣散着眼神,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吃力地抬起胳膊想要推开施泰因的手。
施泰因唇畔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抓着白帕子的手往下一移,沿着他胸膛正中那一道凹陷不轻不重抹了下去。“擦干了,免得着凉。”
唐邵明疲惫地看着施泰因,嘴角抽了抽,没开口。
他实在没有多余力气说话了。
施泰因见唐邵明不再抗拒,在在他身上呼啦啦地抹了几圈,这才攥干了透湿的手帕,三两下给他擦了满头满脸的汗。“我真是没来得及说。”
唐邵明微微皱了眉头,闭上眼。
孙立人只管照着平日训练兵士的进度,没留意把头一次体验新训的唐邵明折腾得去了大半条命,于是派人说与顾行云知,提早放他回去。
唐邵明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叫铁壳子磕了一回脑袋才钻进车里。
顾行云着勤务兵给他送了公文包来,还额外多了一只油纸袋子,里头装着两颗肉馒头。
唐邵明一路不知催了多少回“快些,开得再快些”,车子终于在晚上六点多钟停在了百子亭公馆门前。
他这才几日没归家,门口便多了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他们见着唐邵明过来,啪地行了个礼,干净利落开了门。
敞开的门缝豁然现出温暖的灯火,唐邵明长舒一口气,跨了进去。终于到家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才几日工夫,竟分外思念起来。
穿着长衫马褂的老管家迎上来,见自家二少爷跟落了草似的,身上的军装敞着怀,困顿不堪地站在门口,扎扎实实吓了一跳。唐邵明身后跟着个没见过的兵士,生着一副机灵相,手里拎着他的皮包。
“程叔,摆饭了么?”唐邵明由着下人们手脚麻利地给找出干净衬衣给他换上,边问边往饭厅里走。
管家程叔见他脚下不稳,伸手扶了一把,关切道,“二少爷,您留神。老爷老早就说要等着您回来一块吃,这才摆了不多会。”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前还有一更。
47第四十六章 回头望()
“二蝈蝈!”唐邵昌的耳朵比猫儿还灵;听着厅里响动;扔下筷子就要往外头跑。
“坐下。”唐老爷抬起眼皮,手里的汤匙顿在半空,“一惊一乍!”
唐邵昌不敢违拗他爹;别扭着沉下屁股;斜着眼睛偷偷往外张望。
唐邵明拖着步子踱进来;强打精神与家人一一招呼过,又照着唐邵昌的小鼻子拧了一把,这才捡了他姆妈旁边的空位坐定。
管家小声张罗着给他上了碗筷。
芸芝脉脉地望了他一眼;含蓄地笑了一下,重又微微低了头给唐邵昌剥虾子,一双嫩藕似的圆润皓腕配着羊脂般的细长手指;甚是好看。
“军中的事都办妥了?”唐老爷往碗里盛着汤,与他问话。
“是。”唐邵明回过神来,中规中矩地答道。
唐老爷点点头,语气温和地叮嘱他:“军中但需严谨,凡事多用心思,少说多做。”又扭过头对唐邵平道,“平日多看顾他,莫教捅下篓子在人前丢苟。”
唐邵平放下筷子,看了他兄弟一眼,沉声道:“父亲放心,邵明做事有数。”
唐老爷一向倚重长子办事稳妥,听得这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抬了抬手腕,唐邵明会意地往前凑凑身子,将筷子摸在手里。
唐老爷将喝了口汤,又想起件事,便问:“孔祥熙那边你怎么说?”
唐邵明十分不舍地把眼睛从散着香气的菜肴上收回来,暗暗吞下口水,“我没应承,话也没说死。”
“税警总团虽不是嫡系,倒也不见得比教导总队偏门。”唐老爷慢条斯理地摸出手帕,摘下眼镜,擦了擦糊在镜片上的热气,“当年宋子文下了血本,蒋中正说端就端了。至于孔祥熙,便宜恐怕也没那么好捡……”
唐太太见儿子眼睛直瞟着桌上饭菜,不由埋怨道:“一见面就谈公事,先让儿子吃口饭。”
唐老爷看着唐邵明拿筷子的手跟老头子似的抖个不住,皱眉道:“下部队历练一番没的坏处,你自己选的路,用爬的也给我爬下来!”说罢,递了个花卷给他,“撑住了!”
唐邵明抬起酸疼的手臂,底气不足地“嗯”了一声,接过了。
唐邵昌见他父亲停了话头,歪过脑袋看看一脸倦意的二哥,忽然抓起眼前的鸡腿塞到唐邵明碟子里头。
外酥里嫩的烤鸡腿上边,留着两排细密的牙印。
唐邵明心下一暖,夹回去还他:“乖娃儿,你自个吃。”却见唐邵昌侧过身使手捂了自个的碗,执拗地朝他努嘴。
“让我咬一口都不肯!恁地胎气!”唐邵平隔着他太太伸过手去,在唐邵昌脑袋上大力揉了一把。
唐邵昌得意地哼了一声,嚼着芸芝剥给他的虾子。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些,唐老爷抬眼望了管家一眼,管家赶紧凑过来,微弓了腰问道:“老爷?”
“往后少爷们的饭食都用荤腥,不必随我。”唐老爷摸着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叹了一句。
唐太太看着一向斯文儿子跟饿鬼投胎似的闷头扒饭,连平日决计不碰的胡萝卜都一股脑填进嘴里,登时生出十二分的心疼,关切地小声絮叨:“妈就劝你无去做兵,成日起早贪黑,到如今家里都不得住……你身子一向不好,兵营的饭哪里能吃……”
唐邵明蘸着菜汤使劲吞下一口花卷,强笑着对他母亲道,“没的要紧,长官们对我可好,伙食也不比馆子里差,中午还吃了肉馒头……”孰料唐太太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他在军营受苦,定定地看着他就要落下泪来。
唐老爷不耐地咳了一声,冷眼看着这母子二人:“上了前线,有的吃都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