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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里希舔着尖牙,咬不到色胆包天的唐劭明,不留神竟把自个的嘴唇扯出道血口子。他嘶了一声,闷头吮那伤口。
“要他变成我们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海德里希有意无意地瞄了眼钉在墙板上的士兵吞食鞋油送医治疗的调查报告。
这厢海德里希绞尽脑汁算计会生金蛋的小公鸡,唐劭明毫不知情。
国防部的大头目在演习场上见到震撼无比的一号战车,对神秘的远东盟友好感飙升。
政坛上也有微妙变化,亲日派的里宾特洛甫(注:2)为首的高官刚为日本人毁约垄断满洲大豆出口买卖之事挨了希特勒白眼,亲华的外交部长纽赖特立即咬住里宾特洛甫的软肋,用《中德易货协定》第一笔成功的大生意痛击之。
任务成就,南京憩庐突然发来电报,将唐劭明嘉奖夸赞一番,授了素来由**校官担任的公使馆副武官职位,着他每年花四个月在柏林帮工。
领毛子的饷当国府的官儿,或许还有两份薪饷,这等美差世间罕有。唐劭明心怀忐忑把这事往部队局报备,居然爽快批了,大喜。
而新年未至,好事不断。五个大厂的佣金也接踵而至。
这些工厂照着合同赚的银钱虽有缩水,但今年有亟待换装的国防部鼎力促成,希特勒从密友迪特里希处得到风声,竟亲自打了电话过去,着希姆莱的人少从工厂身上扒皮。少了重重敲骨吸髓的关卡,财阀们难得生意做得如此舒畅,到手的银钱也往年更多。
他们打听到促成生意的关键人物是个驻华顾问团的年轻副官,立即大喇喇把车开到魏公馆,将大额支票的和透着垄断意图的感谢信送到唐劭明上司桌上。
美元如今是硬通货,五张支票累加足有两万元之巨。
魏将军充任国府总顾问时,月薪折算起来只及蒋公最信赖的塞将军的三分之一,合七百美金,现下职务降了月入亦减,他也不甚在意。毕竟亲自操练军队的吸引力远胜抓着大把银钞的单薄快感。
魏将军说了对生意不管不问,见到巨额酬劳顿时表情僵硬。他支票一分不剩都推给唐劭明:“不想后半辈子拄拐,就仔细点花!”嘴里兀自威胁恐吓。
唐劭明在律师行那会见过上千万的单子,没教魏将军的豪爽吓出心脏病,十分自然地道谢。魏将军敢给,他就敢收。
“这笔钱可以让它们生小的。当然,不是赌博。”他把支票往胸袋里一插,继续凭着记忆整理装甲兵团的详细编制和后勤流程。这一个月他不断从古德里安那里偷师,又有皮糙肉厚的毛子兵当试验品,大赚特赚。等到莫阿比特兵营不花钱的汽油烧了几十桶,演习炮弹炸了几个基数,他也趁着半夜三更在魏公馆厕所里照着电脑里的资料写出三百余页整训报告,抽了四分之一给装甲兵团交差,剩下的统统自留。
“倒卖军火是重罪,你老实点!”死鬼唐二少给洋行做过事,算半个商人出身,魏将军从国防部听到风声,也领教了这年轻人在生意场上八面逢源的本事。“国防军的军官强制服役二十五年,也不准做生意,东窗事发够你做一辈子牢。这次是例外,有国府给你补了委任状,下回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唐劭明见他关切,笑着给他宽心:“不,我没胆子走钢丝,走私倒卖的事我也不敢做。不过这两万美金留在银行,十年也生不出多少利息。不如让有胆子,会做生意的人用这笔钱去赚钱。借钱给人,总不能抓我。”算起来离小鬼子在卢沟桥发癫还有两年半时间,到时候打起来炮弹炸药满天飞,拼的都是白花花的现洋。
他说得胸有成竹,原是早已寻摸好了赚钱的营生,尤其是赚外汇补贴的法子。
先前孙立人说过,税警总团用的进口步枪子弹受各项关税影响,发到手里成本已是五美分一发,够三口之家饱饱吃上一天。前几日唐劭明路过柏林的首饰店,本想给芸芝买条金链子,结果意外发现银首饰的价格居然高过了金子。那店主说银子从半年前就开始涨价,过几日还要再升。
唐邵明初时以为自己遭了坑,愤然离去。后来一想,大惊失色。
遭了,怎的就忘了1934年美国的白银法案!连欧洲都银价暴涨,更不用说正在大肆出口白银的中国。
民国20年到26年又多发水旱灾,国府病急乱投医着了美国高价收购白银(注:3)转嫁危机的道儿,虽然靠着大量出口白银赚了不少短期外汇,但短暂的繁荣之后,被捅了温柔一刀的伤口立刻开始飚血。
白银二字在三十年代后期给中国带来的影响不啻于一场金融灾难。通货紧缩,本国工业破产,出口瘫痪,农村经济崩溃,法币反弹贬值,抗战打得那么艰难,也跟当时的贵重金属流失脱不了干系。更不必说日本人利用中国银价跟国际盎司标准价之间24。5美分的空当投机抽血。
于是这白银法案最后只有两个受益国,一个美国,一个日本,最大的输家就是中国。要是算上几年后就要爆发的二次大战,日本人赚的便宜甚至比美国还多,他们从华北走私白银,赚足了打造军舰的本钱,还吸收白银储备稳定了日元币值,彻底破坏了中国汇价。
唐劭明气得直欲吐血,当时连夜让谭伯羽发出三封绝密电报,急拍憩庐官邸、财政部和孔祥熙本人。他德国人已打探到美国和日本的确切意图,当不惜一切代价禁止白银向华北和海外流失。他咬了咬牙,末了加了一行小字,说这是通过特殊途径得到的德国财政部情报,绝不能外传。
他还想留着这条命,把流出去的外汇赚回来。
虽然他先前已经冒名给南京发过好几封电报,替几条子弹生产线和钢铁厂选了十年内几乎不会遭到日军直接攻击的厂址——很快就要成为中央军地盘的四川军阀刘湘治下。
扯虎皮大旗这招依旧有用。蒋校长的侍从室两日后就给他回了电:白银出口与北运已全部禁止。
实则不用他说,日本正金银行在民国23年底两次向中国突购巨额外汇,国府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他这一封电报,只是把白银禁运提早了几个月。亡羊补牢,能少损失一点也是好的。
“你疯了,放高利贷?”魏将军对这刁滑的小子很不放心。
唐劭明脸上又现出狡猾的笑意。“是投资,为国为民的正经营生。我只出钱出点子,不插手生意。长官您放心吧,两边的法令我都看过,总不至于把自己弄进牢里去。何况那儿都没肘子吃。”
唐劭明抵死也不肯与魏将军吐露他选中了什么生意,看好了哪个有胆识的生意人。
他不好意思跟一大老爷们说,生出这么个怪里怪气的灵感,最初只是想拍美人儿芸姐的马屁;更不敢告诉魏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注:
1 1938年希姆莱曾派出党卫军调查队,往中国西藏测定原住民骨骼发色,寻找东方雅利安人基因。
2 乌利希·弗里德里希·威廉· 约阿希姆·冯· 里宾特洛甫:(ulrich friedrichbbentrop) 于1934年出任德国裁军事务代表驻国际联盟大使,与时任外交部长的亲华派康斯坦丁·冯·纽赖特竞争,并于1938年把前者赶下台,属亲日派。
3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际上白银价格剧烈波动,对中国经济和政治影响甚大,国府已认识到白银价格波动的危害,迫切希望能够稳定银价,然而美国国会仍然通过了《白银收购法案》,致使中国经济处于崩溃之边缘。当时中日对立,美国的《白银收购法案》亦削弱了中国抗日的经济基础,连担任美国财政部长的摩根索最后也承认美国的白银政策正符合日本人的意图。利用走私白银所积累的巨额资金来建造兵舰和稳定日本的币值,并针对中国外汇存底有限的情况,日本正金银行在1934年11月和 12月间多次向中国银行突击购买外汇,使中国外汇储备量遽然下降(只剩下3500…4000万外汇与黄金储备),对中国“无限制”买卖外汇施加压力,迫使其无法维持汇价。
唐中尉的王霸之路开始了。
111第一一零章 连环计(上)()
然而在他回国之前;还有一事须得办成。当中一位关键人物;前几日已托了谭秘书代为寻找。
“报告!公使馆来人,在门厅里等着中尉先生。”劳伦斯不合时宜地敲门通报,打断魏将军诘问。
魏将军右眼皮突突跳着抽筋。
这小子在他跟前规矩老实;打外头挣来的好处却不下于黑白通吃的狠货。一手拐带披红章橡叶的国防军大佬;一手撩拨生意从不见光的海德里希,好比在独木桥上蹦跶得虎虎生风;已经顺到邪性。
“路德维希!”魏将军走个神的功夫;唐劭明已伺机逃遁。
唐劭明见着谭秘书涂满发油的背头;草草寒暄几句;便问:“找到了?”
“嗯,是找见了。但这位杰拉德·多马克不在基尔大学教书;眼下是法本公司的细菌实验室主任。此人脾气乖戾;除了工作,生人一概不见,更不要说约他面谈。而且他昨天刚告了病假,好像家里要死人。”谭伯羽道。
唐劭明事前查过磺胺药发明人多马克的资料,知道这次定是此人最疼爱的小女儿染上链球菌奄奄一息。他早先动过这心思,又遇上天赐良机,把握更增几分。
他立即奔回房,从皮箱夹层摸出三片长效磺胺药细细碾碎,写了服用方法与谭秘书的私宅地址,装入信封。“事情紧急,不论这多马克什么态度,都请您亲自跑一趟他家,让他验看这药杀不杀得了她女儿染上的链球菌。”
“你懂药?他女儿……链球菌?”谭秘书傻了。
唐劭明简单敷衍道:“不懂,但托我办事的人是个行家。”
“什么人?”
“此人的身份不能暴露,这是上峰的吩咐。”唐邵明嘿嘿笑着,“不过您放心,那人亲口说了,如若救得活小娃娃,国府必定多一条生财之道。所以务必叮嘱多马克不要给人注射染料,人不是皮革,打错了针就得死。您只管做,若是运气好,过几日他会自己找上门。”
“这……”谭秘书刚待问询又教唐劭明先一步岔了话题,“这个先搁一边,百浪多息红染料生产线有眉目么?”
“百浪多息也是法本公司的专利,设备简陋却不便宜,几个旧锅炉就要四千美金,配方不卖。想生产还得花高价雇他们的专家和工人,抽五成利。”
“机器要整套,人一个也不要。至于房舍,从秋天开始犹太人就大批出逃,再好的房子也便宜得如同白送,或租或买,至少让机器三个月之内有地方搁。您把机器运进去,余下的事交给我。”唐劭明从衣兜里摸出刚焐热乎的支票,数出一万两千美元。
谭秘书熟悉票据,余光一瞄就明白这支票不是国府拨款,立刻绷紧了神经,“开染料厂这么大事,你不跟南京报备?怎么用的也是你自个的银钱?”
“还不是报备的时候。而且我买这东西并不是开染料厂,只是等一个合作的机会而已。军火商给的私佣也是从国府公帑里抠的,与其吃了喝了,不如用在能生钱的妙处,往后采买军备便不用捉襟见肘。这事您不必劳神,时候一到我自有交代。”
谭秘书半信半疑。唐劭明说得冠冕堂皇,十之□不是真心,不过他自个掏腰包却是不假。谭秘书的玲珑肠子转了几圈,面上神色缓和。该提点的他都提点过,既然唐劭明肯自担风险,就由着这小子折腾。正所谓爬得高摔得狠,最后落到与眼高手低的唐生智一般下场,也与他无甚干系。
唐劭明送得谭秘书走远,折返回来,魏公馆的狼狗正与一个背着行李的士兵对峙,发癫似的狂吠,挣得铁链铮铮直响。
“土豆,香肠,闭嘴!”唐劭明快步走上前去,两条凶神恶煞的巨犬立刻摇着尾巴贴地趴下,撒娇卖萌地蹭他的靴子。
唐劭明牵住狗,待得看清来人面孔,奇道,“马克斯?”
当日差点与他弄假成真的“相好儿”马克斯正毕恭毕敬地行礼。“中尉先生,装甲兵团第二团三营一排一班上等兵马克西米利安·布鲁姆奉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全。这是司令部签发的调令。”
调令上赫然写着鲁兹将军的签名,但唐劭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一个开坦克的大有前途,跑这儿凑什么热闹?我不需要勤务兵,回去!”唐劭明最近要忙大生意,盯着他的眼睛自然越少越好。
马克斯往四下里小心扫了一圈,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中尉先生,您不能送我回去。”
唐劭明眉峰一挑:“不能?假若我执意不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