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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两人骑车到了附近的信用社,取了十一万块钱,风驰电掣般地到了花山的盘山公路上,挑了个能看到下面的地方停下。
背着巨款的李家明跳下摩托车,取下头盔、围巾,坐在路边的一堆杉木上,示意毛伢也过来坐。
“等下看到车来了,你就骑车子走开些。”
“嗯”
“以后离张仁全远一点,没事莫去寻人家,有事的时候再打电话过去。”
“哦”。
这伢子还是经验不足,李家明耐烦道:“有些关系最好莫让人晓得,关键时候能救你的。老九倒是跟谁都称兄道弟,还不是要去班房里养老?”
“啊?”
毛伢吓了一大跳,已经打定主意让人牢底坐穿的李家明点了点头,将背包坐在屁股底下,沉声道:“具体情况要等下才能晓得,我宁愿再花十一万,也得让他们牢底坐穿!行了,你骑车子去上头,只要看得到我就行。”
“嗯”。
被李家明的话搞得有点头皮发麻的毛伢,答应了一声,连忙骑车走远一点,找了个正好能照应得到的地方停车。一直等到看到李家明上了辆草绿色的新吉普车,才重新发着车子跟在后面不近不远。
第280章 扭乾坤(上)()
夜色如墨,车灯雪白,一辆崭新的吉普车在盘山公路上缓缓而行。刚逮住一个机会溜出来拿钱的张仁全兴奋极了,全然不象两三日没怎么合眼的样子,一边开着车还一边眼睛余光瞟瞟副驾驶室的杂物箱。
坐在副驾驶室的李家明突然伸手摁下点烟器,从张仁全口袋里掏出‘白沙王’,塞了一根进自己嘴里。‘嗒’的一声,点烟器跳了起来,李家明拔出一端火红的点烟器,凑上去点着烟,娴熟地吞云吐雾,象是老烟枪一般。
“家明,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最好莫沾染。”
“没事,也就是烦的时候抽一支。”
确实够烦的,明明把人都抓了,还拿到了相当的证据,偏偏让人紧急叫停了,李家明可真够烦的。要是不把那几个混混头子按在牢里几年,自己怎么发财致富?妈的,难怪人家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心烦的李家明抽了几口,将烟竖了起来,感叹道:“人啊,其实就是这个一,财富、权力都是后面的零,若是这一倒掉了,后面再多的零都毫无意义。”
张仁全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但也直截了当道:“家明,哥哥的脑壳没你聪明,有话就直讲,这里只有我们两兄弟,后面那小跟班听不到的。”
“行,晓得柳老师那个店吧?那是我帮他出的主意,省得他以后犯经济错误。时代不同了,只要对最上面那张椅子没野心,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只要不犯经济错误,哪怕是站错了队,也就是蛰伏几年。”
张仁全心里一惊,玩笑道:“家明,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我是讲张卫民,以前多风光的人,现在躲在外头,连年都不敢回来过。”
没有,李家明前几天没在柳老师那听到什么关于张仁全的风声,更无意去替他打听什么。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化了,李家明得想方设法将发展方向,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引导。
若有所思的张仁全索性将车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摩托车也随之停下,连车灯都灭了。
“家明,我们是一国伙)的,有什么事,你直讲。”
事情快结束了,没有盼望中的官场大清洗,只是动了几条不起眼的小杂鱼,那就意味着坐在台上的人达成了妥协。台上的人只会考虑他们的直接手下,对于手下的手下,那是可以随时牺牲的。等过了这波风潮,那些利益受损的人反扑、倒算,台上的人会不会护着那把曾经替他劈荆斩棘的刀?
狡兔死,走狗烹!
这无关道德,而是规则,不懂妥协不会让步的人是爬不到高位的。同样的道理,被人损害了利益而不反攻倒算,这会极大损害威信,而威信这东西与权力是相辅相成的。
冷静的李家明推导一番,正色道:“全哥,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么你原地不动,继续保持威慑;要么,你会调离,明升暗降。退一步讲,上面的人没我想得那么龌龊,我们也得让老九他们牢底坐穿!”
一道火红的光亮划过黑夜,掉在马路上继续半明半暗,李家明面孔有些狰狞道:“全哥,这生意还能做几年,最起码交通条件没得到根本改善之前还能做。我能赚钱,你就能赚钱!
讲实话吧,现在我耶耶能赚大钱,要是那些人出来了,靠打打杀杀赚的钱,即使有你们在后面撑着,我也不会再沾的。”
出身贫寒的张仁全没见过大钱,也没经历过宦海的险恶,三言两语就被李家明的推导搞慌了神,更被那十一叠钞票迷了眼。这伢子是讲话算数的,笋都还在收,就先分了自己十一万。不管他推导的会不会变成现实,也得先抓住眼前的东西再讲。
十一万,哪怕是分手下三瓜两枣,也够自己存十年!
帽子是领导给的,能给自己也就能拿回去,只有钱财才是自己的!
被财富迷了心窍的张仁全稍一犹豫,也沉声道:“这事我来办,老九他们哪怕是走路子减刑,也肯定要七八年才能出来!”
李家明很满意自己对人性的揣摩,小声道:“嗯,我下车了,小心点,万事小心总不会错。”
“嗯”。
有了共同的利益,就会彼此放下戒心,已经随着李家明思路而转的张仁全反过身,帮他从后座上把空书包拿过来,小声道:“家明,立成是我的人,以后要是我走了,有事去寻他。”
这是肯定的,这家伙即使调离了,小萝卜头一个的徐立成也肯定会留任。即使升不了官也能原地不动,柳老师还不至于这点担当也没有。只要徐立成在那个位子上,就能随时随地再把人关起来!混混嘛,总是要干点非法勾当混生活,哪怕他们不贩木头也能引导他们贩,也就能随时重演今年的好戏。
“嗯”
等李家明下了车,坐上了后面那辆摩托车,张仁全将车灯也关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他手里的烟头一明一暗。
从走进森林公安的大门开始,张仁全就得到过柳局长的晦涩承诺,事成之后或许会冷藏一两年,但迟早会再次重用。可今天李家明捅破了那层纸,上司的前程都捏在他上司手里,给自己的变相承诺能作数吗?
龚局长已经触犯刑法,曾书记都不顺势停他的职,换上对他劳苦功高的柳局长,何况是自己这样的小杂鱼?
这时,李家明当初给他种的那粒种子,终于开始发芽生长,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老九在牢里呆一天,就会让很多人睡不着觉!象他那样的混混头子兼掮客,手里得掌握了多少见不光的东西?
操,与其将自己的前程放在人家手里,还不如奋力一搏,将所有头子都严办,将天捅个大窟窿,让你无路可退,也让更上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刚烈!
打定了主意的张仁全开车回到县城,将徐立成这个铁杆心腹招了过来,扔给他两叠百元大钞,交待道:“立成,将老九他们办成铁案!”
官场之上分派系,自己是谁的人、谁又是自己的人,都要心里有数,否则别讲得不到提拔机会,还会被人排挤。已经得了李家明一个大信封的徐立成,还是站在上司兼老大的立场上提醒道:“全哥,曾书记那?”
“你懂个屁!拍他的马屁有用不?柳局长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上位,何况是我们?位子是别人给的,钱才是真的!”
骂骂咧咧了几句,张仁全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掉,也提醒道:“立成,家明那人做人做事都讲究,那天你去货场捉人没亏待你吧?得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要是做不到,以后没人会把我们当根葱的。
哼,柳局长都上不去,我们还有希望?曾国瑞不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就自己拿,他的帽子还是上面给的呢!”
领导有肉吃,手下人有汤喝,这样的领导到哪都有威信,何况徐立成在柳本球、张仁全手里,从一个乡下公安分局里的普通干警,一蹦成森林公安分局的副指导员,实际上的二把手。
“明白,你是老大,你讲了算!”
“嗯,我目标太大,不好做事。你马上去提审老九,带信得过的人去给他上点手段,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巴!只要坐实龚军他们的事,我们马上把证据给柳局长,由他往蔡书记那里捅,老子看谁敢保他!”
警棉服内口袋里的钱是真的,只有柳局长上位,自己这一帮人才可能有前程也是真的,酒意上脸的徐立成立即答应道:“明白,要是不能把龚太监操翻,我徐字倒过来写!”
“那就好,喝完这杯就算了。你去寻人安排,我去柳局长那打个转,我就不信,差点到手的帽子,他心里会蛮舒服!”
“嗯!”
两人酒杯碰了一下,干掉半杯残酒,吃完饭各自去忙各自的。
第281章 扭乾坤(下)()
夜深了,远处点点灯光将黑夜划成泾渭分明的几块,有了几分官威的柳本球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如墨夜色发呆,等着捷报传来。
《新闻联播》时,张仁全来了一趟,虽然没有明说,却透出想强行将龚局长拉下马的意思。老龚跟那个绰号‘老九’的洪赳霖是发小,据说两人在公安系统时,老九还替他挡过灾。老龚能上位,后面也有公安局邱政委、老九的姐夫使了力,而邱政委是前任杨常务副县长的表弟。
烟灰掉在地上也没察觉的柳局长,他不怀疑张仁全的能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反而感激这位主动投靠过来的手下,对自己忠心耿耿,关键时刻强行将自己推上位。
各人所处位置不同,考虑的东西就不同。自己只是一个副局长,考虑的是林业系统的事;张仁全只考虑木材走私越来越严重的问题;而领导们则要通盘考虑。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若对此事穷追猛打,会将多少官员牵连进来?若是牵连的官员过多,本地官场岂不是要引发地震?这么多官员有问题,那从这里荣升走的领导们,又该负什么样的责任?
这下好了,手里的刀主动砍向了自己的绊脚石,还主动当那只替罪羊。拿到了证据,老龚将黯然引退,自己将再进一步;拿不到证据,秋后算账也是张仁全来扛,跟自己一个分管副局长关系不大,一切都是立功心切的手下擅自行动,自己最多是一个管束不严的责任。
哎,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关键还是一个度的问题,要将碍事的人踢掉,又得保持官场的稳定,上面的领导也难啊!揭盖子容易,可万一收不了场,莫讲自己这样的副职,哪怕是曾书记那样的县委一把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柳本球心绪纷乱,一会替他自己打算,一会又替领导着想,他的手下可不管这一套。徐立成吃完晚饭就带了两个心腹直扑邻县看守所,只把十八般本事使出一两分,就把老九的牛黄狗宝全掏了出来,连在他姐夫那听到的内幕都不敢隐瞒。
这一记录就是几个小时,记得徐立成两个手下都胆战心惊,趁他着撒尿的时候跟出来,小声道:“徐头,我们是不是惹祸了?这要是交到检查院,全县都会地震的!”
“怕了吗?”
溜出来的干警脸色发白,点完头又连忙摇头,引来徐立成的狰狞一笑。
“小宋你记住了,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要是熬资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提拔?我还好,跟对了人,你们呢?老子上不去,你们还会有机会?
操,这次操翻这么多当官的,大把的位子空出来。上面的领导吃肉,我们这帮立了功的萝卜头总要喝口汤吧?”
领导都不怕,自己一个萝卜头怕个卵!
既然不怕,那就搞,往死里搞!
拿到了翔实的口供后,张仁全、徐立成直扑银行,用地区公安处、林业公安局的红头文件当令箭,将涉案人员家属的银行户头纪录全部拿到手。
等柳大局长等来消息时,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已经形成,不但坐实了龚局长受贿,还将其他两位副局长及公安局、各林场的不少领导都牵涉其间,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哪怕是涉案领导们抵赖都没用,照样可以用新刑法里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逮捕。
“仁全,看守的人可靠吗?”
“可靠,全部是地区公安处的人,我们的人也盯在那。”
脸上阴沉沉的柳局长发了支烟给他,示意他坐下,沉声道:“仁全,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吗?”
“晓得,个人前程尽毁。”
是啊,不听上面招呼,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