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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十来年前的峥嵘岁月,便是贺疏也有些发怔,不同于在明枪明炮的前线战斗,那种特殊战线中、那些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一个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是铭刻在灵魂上的真正的生死相托的挚友,而楚铮,则是贺疏生命中充当这种角色的唯一一人。
回想着当初的大无畏,回忆着当年在战壕里战斗、在敌人中间百变游走的豪情壮志,贺疏和楚铮情不自己的就着酒劲儿,吼起曾经一起高唱过的歌来: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们,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要把我埋葬……”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曼。妙。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看那三套车飞奔向前方,在寒冬伏尔加河岸上,赶车人低垂着他的头,忧愁的轻声歌唱……”
……
一首首歌被吼出,一幕幕过往被想起,也许他们的音调不一定都踩在了点儿上,但他们彼此。相。交。的真挚的感情,却不曾掺得半分砂子。
拿出要唱到天荒地老的豪情,唱到三十分钟处,这俩人的嗓子就开始闹情绪,摆出一副不加钱就罢工的架势——嘶哑。
沙哑得和拉锯有一拼的歌声,实在不怎么了悦耳,楚铮和同样唱得满头大汗、外加脸红脖子粗的贺疏对视一眼——就让它……戛然而止吧!
“唉!”看着桌子上俩爬着一个吃着的仨货,刚要有感而发的贺疏瞬间有点儿出戏,未免刚被激扬起的情绪跌落,他转头看看还很尽责的保持感动的楚铮,权作洗眼。
贺疏接过楚铮递来的啤酒,一饮而尽,这才长舒口气,望着楚铮的侧脸,问:“老楚,你不是一直不满意我从前线退下来后,退役的事儿么!我一直没和你说缘由。没别的,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当初入伍时的话,可是,老楚。我也有我的难处啊!……行,你这也快调离这儿啦,今儿啊,我就和你说说心里的实在话!”
第一百五十八章:心结消
月光从仓库的大门洒进来,和灯光一起。把贺疏那双泛着红丝的眼,照得分明。
“老楚啊,你是知道我的,从入伍到从前线下来,不说特殊战线的事儿,就说那枪炮对轰,大大小小,老子我参加了上百场战役!这其中大部分,咱们都是一块儿的,你也看到了。老子我是怕死的人么?”
灌一口酒,贺疏接着说:“老子参军打仗,是为国为家,为将来的满堂儿孙!老子啥都不怕!……那一回,就是和旁边儿的彪货干仗,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之后不久,咱俩不是被调出去弄情报了么……哦,对,那是咱俩头一次分头行动,所以你不知道。那一回我跟阎王爷聊了一次天儿,他老人家稀罕得我,我险些就没回来。”
说着话,他撸起大腿的短裤边儿。指着上面儿狰狞的创口,摇头笑着:“瞧见这儿了么,就这么点儿地方,中了忒么五枪!你看看这儿……”
贺疏指着胸口上的枪伤,有转过身指着后背上和它对称的伤,笑道:“瞧见了么。对穿!忒么狙击手。干。的!要不是老子我天生心脏比别人歪几分,老子当时就被报销了……你猜我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接着再灌几口酒,贺疏把酒杯大力的拍在桌子上,依旧呵呵笑说:“我知道,开枪的家伙生性谨慎,别看他。射。得挺准,内孙子诶,肯定得下来,朝老子这儿补上一枪。”
贺疏食指点着自己的眉心,摇摇头:“可他粗心了,也不想想,老子阵前阵后。干。死多少敌人,能让他得逞?”
他点着桌面,就着上面儿的酒水,临时画了当时的地形图:“我身侧两米的地方,是处楼梯,从那里滚下去,滚两层楼,就有咱们的人接应。呵呵,我当时拼着把力气,蹭了两米,把自己蹭下去!”
指尖在酒水画出的线条中,突出重围撕开一条明晃晃的豁口儿。
轻描淡写的描述,在贺疏的轻笑声中完成,白描一般的叙述手法,带着对敌人的轻蔑,却让经历过的人听出里面的惊心动魄。
楚铮从贺疏的话里,可以想象出他当时在生死危急的关头,是怎样艰险求生的。
“我当时进手术室时,脑子还特别清醒,麻醉剂都没法儿让我沉睡,我似乎都能听到手术在我身上的声音……我当时就想,嘿,真特么有意思。
老楚啊,你知道么,就在前一天,我儿子刚过了周岁!……俗话说的好,生日啊是念念有,可周岁就一个!手术台上我就想啊,等把任务都完成了,也算我对国家尽过忠啦,我怎么也得回去对父母尽孝,对妻儿尽为夫为父的责任。”
贺疏微微哽咽,他伸手在脸上狠狠地一乎撸:“可是,想着想着,我就害怕啦!老楚啊!我当时突然想到,我要是活不成啦,可咋整呢?说实话,老子不怕死,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是我走了没事儿,可你嫂子我媳妇儿咋办?我已经把父母、儿子扔给她那么多年,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操。持!
你知道我回乡时,听到大家夸她能干、孝顺、持家有道、夸她厉害到连地痞流氓都绕着走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吗?我难受啊!难受!”
提及此,贺疏的拳头咣咣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女人,要是有依靠,何至于在面临不公时,自己站出来?拿着菜刀绕着村子里跑十几圈儿的要砍流氓?你想想,就连咱们队里的新兵蛋子,你让他们跑一个试试?你嫂子跑回来,接着下地干活儿!
你说,我要是再把手那么一撒,那她。下。半辈子咋整?让她因为我的缘故被拖累一生?那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么?
手术成功我苏醒之后,大夫护士都说我求生意志坚强是化险为夷的主因,可只有哥哥我自己知道,我哪是那么坚强,我那是不敢死!我得活着!
我自己的父母我知道,他们哪儿都好,就是太惯孩子!这也得亏是我是在我爷爷跟前儿长起来的,不然非得跟我那个死鬼弟弟一样,被他们宠死!
老楚。你说,我要是不在了,我儿子是不是得步他叔叔的后尘?
要真是那样儿,我媳妇儿你嫂子可咋办?我昏迷时。脑子里全是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样子……当初为了我,她累的很难生育,那是养了好几年才养好的,只得了那么一个儿子,要真是那样儿。她还活得了么?
我苏醒后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等战事彻底结束,我就退役,我就回家,我贺疏扎扎实实地疼自己媳妇儿一辈子!”
拍完胸口,贺疏的语气也从刚才的激昂转为平静,他注视着楚铮,沉声道:“兄弟啊,你别瞧不起哥哥。哥哥我不是逃兵!我、我忒么就是想在完成保家卫国的责任后,还给你嫂子一个疼她的丈夫!”
感人肺腑的话,让楚铮也有一丝动容,虽然贺疏的那些担心大多来自于他自己的脑补,但那也是因为他内心的挚诚之情。
所以,当面对着贺疏投过来的深沉的目光时,楚铮的嘴角动了动。
从贺疏这边儿看过去,楚铮的模样分明是想说出一番话的。
于是,贺疏给了楚铮一个坚定中饱含着期盼和鼓励的眼神儿。
“老贺啊!”楚铮的脸上泛起一丝挣扎,目光从贺疏的脸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直视想门外。
楚铮的嘴角微微地哆嗦几下儿,这才露出跟要哭似的笑来:“老贺啊,你对嫂子的感情。我蛮理解的,只是,希望一会儿回去,你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接着说好听的给嫂子听……”
他说着话,抬起手。遮住眼睛,在一脸莫名其妙的贺疏的注视下,忍笑道:“老贺,你……保重啊!”
贺疏大概是喝到了醉酒的临界点,反应比平时滞慢太多,连曾经的搭档的暗示都没有接收到,直到他被拽起来。
“楚队,这都快凌晨了,再有兴致也得休息啦,我们家老贺醉得太沉了,我先带他走了啊!”贺嫂子笑呵呵地拎着被吓懵的老公,跟楚铮告辞,又冲着身边儿的韩子禾道别,“弟妹,让你看笑话啦,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儿回去。”
“啊,这一觉睡得我神清气爽啊!诶?媳妇儿,你也来啦?正好儿,咱们一起把老郝扶到他宿舍去!”贺嫂子刚拎着贺疏离开,一直装睡的孟明就装不下去了,在被他媳妇儿拧耳朵之前,他一跃而起,精力充沛的在原地蹦了蹦,立即。半。扶。半。抱地扶起郝清,双眼直视着大门,走得那叫一顺溜儿,“楚哥,嫂子,我和我媳妇儿先告辞啦!再见!”
仓库里,偷着转移空酒瓶的楚铮,在他媳妇儿灼人的视线里,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子,耷拉着脑袋,跟就要被请家长的小学生一个样儿。
诶?这里还呆着一个大灯泡儿啦!
楚铮目光带刺地追上装蘑菇的**,嘴角一咧露出一拍整齐的大白牙,跟要吃人的猛兽一样地呲着,露出齿尖儿时隐时现的锋利光泽:“呵呵,老郑,你也醉了?要不要我和你嫂子把你扶回去?”
“啊!我想起来啦,我还有一份儿报告没做呢!那什么,嫂子,您和老楚慢慢儿溜达,我先回去熬夜赶报告去啦,拜拜!”**一见看不成乐,赶紧抬腿,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呵呵,媳妇儿……”楚铮一见周围没人,赶紧要说好话,却被他媳妇儿那一瞥,给定住了声音。
“走吧,回家!”韩子禾不准备跟一个酒鬼讲大道理,有事儿等他清醒再说。
“诶!好哒!媳妇儿,我来扶着你!”自以为蒙混过关的楚上校巴巴儿的追上媳妇儿,讨好的。环。着。她走向回家的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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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算账
楚铮再醒来时,已然是日落黄昏,天色渐暗。
这是睡了一整天的节奏?←楚铮一睁眼,看到窗外的风景,这样的意识便第一时间活跃的跳出来。
不知道是醉意尚未全消,还是睡迷糊了,楚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跟刚刷新过似的,还转着圈圈儿,不能完全灵活的思考问题。
直到他要起身,惊动了对面儿斜卧在榻上的媳妇儿。
他此时是。睡。在正屋的大。床。上,对面儿正是一张贵妃榻,榻的一头儿放着一张仿明式的束腰炕桌,桌上置着一盏古香古色的仿青铜器宫灯,灯芯儿的地方凹放着现代的灯泡儿。
此时此刻,楚铮迷瞪瞪的眼中,闯进了让他瞬间清醒的画面:
他媳妇儿韩子禾身着充当居家睡衣用的唐式改良轻纱长裙,一头乌黑柔顺在灯光下光泽隐动的长发,随意的用木簪子挽了个发髻,露出了整个儿洁白修长宛若蝤蛴的脖颈,为她的书香气质更添几分优雅。
手持一本蓝色线装的仿古书,净白的柔荑不时的翻过泛黄的书页,鲜明的眼色对比,构成了对楚铮视线的强有力的冲击。
弯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蒲扇因灯光的笼罩而在下眼睑处投上两片轻影。那两片睫毛的眨动,看在楚铮眼底,像是被清晰反映过来的特写,那一下一下不经意的眨动,轻易地撩动了楚铮的心弦。
“你醒了?”一直看书陪伴楚铮的韩子禾,几乎一个下午都未开口,这么一出声,许久不曾出现的清冷之音,让她有瞬间的怔然。
而这仿若清凉泉水般的声音,听到楚铮耳里,却是清爽地凉透了他的五脏六腑,舒爽之极。
“饭菜都做好了。你要是醒了,就赶紧洗漱去,一会儿垫吧垫吧,晚上接着喝去!”说到喝酒。韩子禾没给楚铮什么好声气儿,只不过屋内的灯光柔和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倒向是在娇嗔。
当然,韩子禾没有发飙的最主要原因,是手里拿着书呢。
“呵呵。那什么,我们昨儿把一大队聚餐的时间改了,改成明儿中午,吃过酒,后儿一早儿,赶他们出早操前,D军区的直升飞机停咱们这儿的机坪上等我。”楚铮捶了捶发麻的双腿,走过来,蹲在他媳妇儿跟前儿,“我悄悄媳妇儿读什么书呢。这么入神……《九叹》——啧,也就我媳妇儿能耐,我都看不懂咧!”
“哼,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
“啥咩?”
“据说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