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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豹子头是要变成怒狮么?”陆谦都惊着了。罕见到情绪外漏的林冲,这回厮杀竟然如此的积极,积极地便是叫他看了都觉得劳累了。
“速跟我走——”
把手一招,两千骑兵气还没平息,就再次向着林冲追击的方向赶去。
从和蔡镇奔到徐京处,再经历了现下一战,任梁山人马健壮,也到了强弩之末。向西追击去,不撞倒官军援军也罢,若是撞到了,那便糟糕之极。
但事实上,林冲急追不舍,那不撞倒的可能极小,撞到的可能是极大。王梅二人身后还有高俅点起的三万京师禁军呢。去除掉三千护卫亲随,那还剩下两万七千人呢。
而任是丘岳、周昂与酆美、毕胜四将,都不是那怯战之人。陆谦想到那不秒处,是急忙引骑兵追去。
而此时的豹子头,也确确是遭遇到了一大危机。
丘岳四将得到王文德、梅展的求救后,急忙就催促兵力赶来,先就叫周昂与酆美引着一千余骑兵,前往探听消息。与那最先溃败的翟家父子正好撞头,随后就又碰到了王文德与梅展二将,自然也就见到了急追不舍的林冲。
林冲抹了一把胡须,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血渍,铠甲上也满是血污。一路冲杀到现在,休说肉体的疲劳,便是他最最振奋的精神,面容上也显露出了一抹疲惫。且非但是他,他带引的七八百骑,现下都是如此模样。真就到了强弩之末了。
不过林冲他们却也不惊慌失措,强弩之末又如何?官军会不知晓他们背后有靠山么?数万大军就近在咫尺,真斗起来,梁山泊援军赶来,他们自己都跑不掉。
可惜林冲他还是小瞧了周昂、酆美,看着蜂拥而来的官军骑兵,林冲引着队伍掉头就跑。
如此却是叫官军骑兵更加得意。
周昂、酆美并未得意忘形,始终警惕着梁山泊援军。两军说来都是疲惫之师,林冲是久战兵疲马倦,官军一路急赶而来,也是人倦马乏。但要说损耗,重要比林冲不好上些许。那两刻钟不到,林冲就只无奈的调转马头,与身后追兵绞杀做一团。
但是说援军就有援军。官军得意了一盏茶功夫还不到,周昂就听人惊呼道:“东边,东边来了贼兵!”
周昂还能怎么办?只得大喊一声道:“走,咱们走!”
看对面升腾的马蹄,那骑兵就非是个小数目。事实上就是豹子头此刻都被东面急速驰援来的那一路黄龙给吓住了。
这要有多少战马啊?两千骑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要有五千骑。错不是他对东面的军情了如指掌,梁山泊断无被‘第三者’捡便宜这么一说,他都也要打马窜逃了。
待到陆谦打马奔到,林冲恍然,原来是他着人在马后拖了树枝,无怪乎声势这般浩大。
官军骑兵胆气已丧,陆谦自率骑长驱直入,杀的官军骑兵四分五裂。待到周昂、酆美与彼大队人马遭遇,清点兵马,千多骑兵已经只剩六百余。
这般王梅两部残兵亦与京师禁军汇合,那马军虽然丢了数百,但兵力还是大有增长,近乎有三万人马。如此时候,这支西路军剩下的最后火种,距离广济军还有六七里,距离和蔡镇也五十里。只是这支兵马倒也走运,探明敌情时候,正距离那四通镇不远。
这四通镇乃属广济、濮州和济州三州府交界之处,交通四通发达,故名四通镇。
虽然与和蔡镇没得相比,却也是一方大镇,周遭立有两丈围墙,现下变成了官军屯驻的中心。
丘岳、毕胜怯于周昂所言的贼军有数千骑,不敢出兵赶杀来,便是撤军东去都不敢。如此是静坐着看到,外头梁山泊人马稍后不断地汇聚来。
陆谦此刻看着天时,太阳已不见了,灰蒙蒙一层薄纱笼罩天空。如此一个白昼已经过去。试想刚才的光景,亦是前日任城城下情形般。适才他叫方杰前去邀战,官军无人应答,那一幕直入当日在任城下袁朗叫阵。
只是眼下的陆谦背后有数万大军呼应,那是真正的实力雄浑。可袁朗身后却是空空如野,就不知道现下那赤面虎与火眼狻猊又如何了。可万万不要被杨温、项元镇识破了去。
现下西路军已经被打消了主力,五节度使都尽丢了兵马,死了一个,一双被俘,一双就躲在眼前镇子里。没了这五万军马,剩余的这些京师禁军,难堪大军一击。
可以说这朝廷的西路军,就此便完蛋了。
而西路军乃是东京此次征讨梁山泊的主力军,再算上任城的两位,十节度路除了北面的张开,还有好运气脱劫的王焕与李从吉,已经扑街了七个,“这次大战,我梁山泊胜券在握也。”
如此大军也将不日回转山寨,袁朗、邓飞那里也当安妥,如此一战才是完美啊。陆谦着实担忧任城外的情形。
当晚中军大帐,陆谦、林冲、鲁智深、杨志、秦明、刘唐、李逵、索超等领军人物悉数到齐。
林冲第一个提起此事,“此番大战我梁山泊得胜,大头领当趁机席卷齐鲁,攻夺州府,以壮声势。那东京固然实力雄浑,远胜过我山寨,可此番折损这般多军力,却也短期内再难调集大军了。兼之淮西王庆造反,那江南方腊亦将举事,届时天下大乱,尽是用兵之地。我山寨只需把握住时机分寸,退让出些许州府郡县,自请为藩镇,叫那东京城内君臣虽恨我入骨,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示以重恩厚赏,安抚我心。我梁山泊亦能具一地而观天下风云变幻。”
“天下苦蔡京苛政久矣。那摩尼教本就在江南根基深厚,现又得大头领传授真纲,一遭起事,必不能叫宋室小觑。如此天下风云板荡,正是英雄拔剑而起之时。大头领如何不能提剑斩龙,削平天下草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以大头领之爱民如子,以大头领之恩义厚德,教化天下黎民长生,岂不胜那赵家天子百倍?届时天下太平,国富民丰,大头领自可提雄兵而北收燕云,西覆党项。全华夏旧土,立万世之功勋……”
鲁智深、秦明、刘唐、李逵、索超五人尽数傻了眼,这五人或是粗俗,或是鲁莽,或是信物旁焉,心如赤子,那是真的不曾想这般久远。
倒是杨志不如此。这人心胸中那股要光照门楣的劲头,便是上了梁山泊,也不曾熄灭。林冲虽然未与他有所通气,但在林冲言语时候,杨志那一双眼睛却是越来越来。
豹子头话语刚罢,他就拍腿叫好:“林教头所言甚是。据一地而观天下之变,强军爱民,整军备武,胶东即可为大头领的帝王之基也。那东南之民,苦剥削久矣!摩尼教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数日间,万众可集。恐一两月时日,江南列郡便可一鼓下也。朝廷即便得报,亦未能决策发兵,计其迁延集议,怕就须月余光景;调习兵食,非半年不可,如此摩尼教早已大定江左之地也。虽非可高枕无忧,却也巩固疆土,非官军片刻就能荡平。
而朝廷军国经费多出于东南;摩尼教既据有江表,王庆又乱荆湖淮西,宋室要平荡天下,遂必将酷取于中原。中原不堪,亦必生内变。届时哥哥引大军再行那雷霆一击,宋室腹背受敌,纵有诸葛为之谋,也不能全活。届时哥哥据江北,摩尼教据江南,却不知王庆能否占据西川蜀地,但天下大势自古在北不再难,大头领秩序轻徭薄赋,以宽民力,民心岂能不附?如昔日曹魏之盛,四方孰不敛衽来朝?十年之间,当混一天下矣。”
“这般光景,大头领自是九五至尊,君临天下。我等山寨兄弟,亦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有个似锦前程。岂不是尽数相得?”
第三百章 直娘贼;败的恁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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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脸色涨的通红,他没有想到林冲、杨志竟是如此想的,还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他还以为这层薄纸还要日后由他来捅破的呢?而且林杨二人如此的有‘大局观’。
幸福来得太突然,而那秦明、索超、刘唐、李逵几个明显有些懵愣。
陆谦沉下心来,他不能做一个‘久蓄异志’的心机深沉之辈,他要表现的震惊,要表现的毫无如此想法。就像中国历史上有个说法叫‘劝进’,事实证明,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的人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只是他本人演技还不到家,最后也只能表现的如同懵逼。
但凡事儿都要有度,被震惊很正常,可要是被‘赶鸭子上架’,那就是丢人了。陆谦的懵逼慢慢变成了沉思,军帐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是李逵这种没心没肺的浑人,都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等待他的决定。
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陆谦脸上炙热的潮红不曾褪去,神色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表情舞台,集忐忑、紧张、恐惧、亢奋与野望,种种复杂的神情都混而为一,最终变成了一股坚定。
是的坚定,这个过程,这个表情,对于现下的他而言,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在林冲、杨志众人的眼中,那却自然而然的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定了决心。
“教头与制使说的好有道理,一旦淮西、江南兵势暴起,天下确是有板荡之危。宋室为了据保江山社稷,与我等苟合暂做安抚,好施力于江南、淮西,乃属必然。”陆谦在“坚定光环”之外,慢慢的又透漏出一层“老谋深算”光环。
“大军动身,数月中靡费钱粮数百万贯,悉属平常。而今江南淮西有乱,齐鲁又有我梁山泊,所能榨取者,只中原、河北。而今日官场又污黑漆暗,吏治腐败透,州府太守便可增至三文,落到百姓头上便会是四文、五文,乃至更多。如此天下大乱就近在眼前。”就便如明末的时候,或是民国的时候,可不都是如此。
中央加一文,落到黎民百姓身上便是加五文、十文,而如此做的后果,只能是反将本来安分守己的黎民赤子迫的走投无路,最终只得揭竿而起。
林冲杨志的如此分析,除了李逵这浑人搞不明白其中奥妙,便是刘唐都听得明白。而也正是听得明白才能懂得其中的莫大可能,赤发鬼现下里都变成了赤面鬼了。现下陆谦却是把话说的更明白直了,就是那黑旋风都听明白了。
“摩尼教于江南经营日久,且江南百姓苦花石之祸久矣,一遭乱起,不说聚兵百万,十万数十万却是可能。如此可非是三两月便可平定。朝廷靡费钱粮日巨,天下动荡便就日深……”
“我梁山泊成就大事伟业之可能,便也就更多几分。”陆谦不纯粹的是在表演,他的眼角抽动着,这也是他内心感情的真实反映。
穿越两年了,在绿林江湖中打滚翻腾,现下他终于有资格‘观天下’了。
“那一日尚且久远些,我等还当瞩目时下,且行且看。如真有那一日,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天下至尊之位,也非是只姓赵的可以坐一坐的。”
“我陆谦是何为人,众兄弟都清楚,如有那一日,兄弟们功爵名禄,尽都相得,无敢相负。”不过眼下各位还是暂且偃旗息鼓。这种思想若是摩尼教人知道了,必然会有警惕的。事实上那高玉头顶的气柱已经是淡红色了,陆谦都看在眼中的。
是以,这次的聚会只是一场寻常的军议,休说是军中的摩尼教之人无有察觉,便是军中其他头领也尽数不知情。李逵这天夜里都嘴巴张的大大的,高兴地合不拢嘴。他现下家中只有一个老娘,他那哥哥与他终究尿不到一个壶里,来到梁山泊直言是进了贼窝,当即就要拔腿走。事实上那李达,也有一把子气力,待在山寨里即便不愿意厮杀,也到处是职位安排他。但李达一心要走,陆谦只能奉送去纹银百两,算是扣取的李逵薪俸,叫那李达自便离去。现下里只知道这人去了应天府。
黑旋风面上半点不显,可是人都知道,他对此事是耿耿于怀的。他大哥与他分道扬镳,那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匪是寇。可要是有一天,他摇身一变从贼匪草寇变成了开国功臣,变成将军,黑旋风和他哥哥又会怎样呢?只要一想到他哥哥那时的表情,李逵美的那嘴巴就都合不拢了。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弯月倒映在不远处的广济河里,奔腾了一天的河水在月光清辉下,显得格外的安宁。
时迁引着几个手下悄悄的向着四通镇摸去。
次日清晨,万籁俱寂,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边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一丝儿像是浸了血的红渲染其中。